《成了死对头的猫》妤羡

48、寻知

　　雨势越来越大，盖在两人的身上，穿过费知透明的身体，快速落在地面上溅起水花。
　　空气里泛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一阵风吹来，飘过一缕浅淡的茉莉。

　　贺沉欲失神的眸子恢复了些色彩，他抿直了薄唇，攥紧了手中握着的那束茉莉。
　　片刻，他动了下脚步，将那束花放在了费知病房的窗前，他调整了下角度，嘴角掀起了一个带些苦涩的笑。

　　“那天，我是想给你告别的。”
　　贺沉欲蹲在茉莉花前，声音放得很轻。

　　费知连忙跟着蹲在他的身侧，“出国吗？”
　　但他的话也只不过散落在风中。

　　“我要出国了，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之后我会跟着妈妈在国外生活。”
　　贺沉欲垂眸，又继续道，“其实我很久前就知道他们会离婚的。”

　　费知在一旁默默地听他继续说，没有接话。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灵魂不断向上飘，他面上表情有些错愕。

　　贺沉欲蹲在了一旁，手指不断拂去茉莉花上落下的水滴。

　　片刻后，他将头埋在膝盖间，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腿，蜷缩在树旁。
　　“费知，我真的好想你啊。”

　　“如果你在的话，这雨是不是就会停下了呢。”贺沉欲身子微微颤抖着。

　　费知听到这句话，迫切想要停下正向上漂浮的身体，他不断伸出手想要抱住对方，但只不断穿过再穿过。
　　“贺沉欲，我在的。”他眼角泛红，翻滚中一行行泪水落下。

　　他心底泛起一阵苦涩，心脏如同被人紧紧攥在手心，阵阵犯疼。

　　片刻，贺沉欲嘴角掀起嘲讽的笑，“如果那天我没有自私去找你，或许现在的你已经拿上大学录取通知书，步入新生活了。”

　　“说什么鬼话啊。”费知抽泣道，“我又考不上大学，顶多上大专。”

　　话刚说完，费知的灵魂找到了寄托，他缩在一旁的树丛中，不断抖着身子。
　　他伸了下爪子，目光落在另一旁的贺沉欲身上。
　　费知连忙跳起，冲上前，本想直接跳到他的身上时，犹豫了下，费知最后只伸出爪子，轻轻碰了下贺沉欲。

　　［是我。］

　　贺沉欲身子没动，凑近些才听到了他哭泣中传出的呜咽声。

　　费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跑到一旁叼起了一些树枝，碎石。
　　围着贺沉欲堆成了一个圈，将他包围在内。

　　［我在。］

　　他跳到圈内，两只前脚搭在贺沉欲的腿上，用湿漉漉的脑袋轻轻拱了一下贺沉欲的手背。

　　对方身子一颤，缓慢抬起头，对上了费知泛起波澜的双眼。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围在自己周围的枝叶时，呼吸瞬间停了一滞。

　　而费知脑子里也跟着闪过突然删过一些久远的记忆。
　　好像在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五岁时。

　　费知在公园内的角落观察了好几天偷偷躲着哭的贺沉欲。
　　他特意从家里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都带出来了，把各个奥特曼，宝可梦里的精灵围着贺沉欲放了一圈。

　　“这是我为你做的保护罩，从今天开始就不会有人进入这个圈内伤害你啦。”费知特意跑到了贺沉欲的面前，得意地笑着。

　　贺沉欲似是习惯了费知的突然出现，他也几乎是瞬间停下了抽泣。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瞪了一眼费知，面色冷冷道：“滚开。”

　　费知倒是装出小大人的样子摸了摸贺沉欲的头，“小孩偷偷掉眼泪不会丢人的，没事哦。”

　　这动作让贺沉欲身子一顿，他目光向上移看到了落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贺沉欲抿着唇，只生硬地回了句，“滚开。”

　　“我叫费知。”费知笑嘻嘻道，“每次见你都在哭，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贺沉欲撇开头，没有回话，只用余光悄悄看了几眼费知的动作。

　　“好吧，不理我也没事。”
　　费知蹲在他的身前，调整了好几个奥特曼的动作，让他们的拳脚朝着外方。

　　“好啦，现在所有奥特曼将一致对外，他们会保护好圈内的小冰块的。”费知拍了下手上的灰。

　　太阳从团团云里钻出，树荫也难以挡住它的热烈，落了几分在费知的头顶。

　　贺沉欲看着费知的双眼，忽地开口道：“真的会保护我吗？”
　　“嗯呐。”

　　下一秒，贺沉欲抬起脚一脚踹翻了好几个奥特曼，缓慢走出那个圈走到了费知面前，面色依旧冷冷的。
　　“那现在呢？现在也会保护我吗？”

　　贺沉欲表情冷淡，但眸中却藏着一簇火。他看向费知，似是迫切地想要看到他吓到流泪逃窜的模样。

　　果然，如他所料——
　　费知愣住了。

　　他忽地有些失落，垂下头，又看了眼绕成圈的玩具，以及那几个被自己踹倒染上一身灰的奥特曼。
　　贺沉欲蹲下身子，将离自己最近的奥特曼捡起，准备抬手递给费知时，只见对方也跟着从口袋里翻着什么。

　　费知猛地伸出一个拳头。见状，贺沉欲不自觉闭上眼，但身子却没有动作。
　　他要动手吗？

　　“哈哈哈。”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达，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大笑。
　　比阳光还要热烈，穿过那一圈圈奥特曼，毫无防备地落到贺沉欲耳里。

　　他似是有些恼羞成怒地睁开双眼，只见立在了自己面前的一个小小的拳头。
　　“你到底要干嘛！”

　　贺沉欲紧紧地抿着唇，被费知气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眉头紧蹙。

　　费知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低，摊开掌心内的东西，“这是奖励。”

　　摊开手的瞬间，贺沉欲也看清了在他掌心内的一朵小红花徽章。

　　他眨着眼睛，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被茫然取代，抬起头看眼费知，愣愣地问道：“为什么给我？”
　　费知弯着眼，“因为今天你从圈内走出来啦！表现很优秀，应当奖励小红花。”

　　听到这番话，贺沉欲眉头皱的更紧，并没有伸手接过，只跟着问了一句，“为什么很优秀？”

　　费知眨着眼睛，随口扯了句“因为你打倒了奥特曼啊！”
　　他哈哈笑了两声，上前拉住了贺沉欲的手，“而且我以为你走出来是想跟我做朋友呢！那我们去玩吧，我带你认识我的好朋友们。”

　　贺沉欲气地甩开了他的手。

　　“又生气啦？”费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贺沉欲歪开头，他又继续道：“好啦好啦，那我不开玩笑了。”

　　“因为你在哭，我妈妈说躲着哭的小孩是有心事，然后…然后……”费知挠了下脑袋，微微张了下嘴看向上方。
　　他似是将后面的话忘了干净思索了一会儿索性按照自己发挥道：“但是你很厉害呀，你主动从保护圈里走出来啦！”

　　“这样就可以拿小红花吗？”贺沉欲见他表情不像在插科打诨，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啦！”

　　费知趁着贺沉欲发愣的片刻，将那朵小红花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你的小红花哦。”

　　贺沉欲垂眸看了下小红花，却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直到脚步到了保护圈的边缘。
　　注意到他动作的费知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出来了还想跑？”

　　他话音刚落，盛鉴几个人恰好穿过几片小道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他屁颠屁颠跑到费知面前，“兄弟！你果然在这里，接下来我们去哪玩呀！”

　　“这个哭包是谁啊？”他目光看向贺沉欲。

　　贺沉欲抿紧了唇，似是有些紧张地往后缩了下，刚往后退了一步，便感受到了费知紧紧拽着的手。
　　他用力甩了几下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没有成功。

　　费知听到盛鉴这话，似是也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转过头看向贺沉欲，眨了眨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贺沉欲。］
　　费知嘴里喃喃道。

　　而此时——
　　他的目光落到面前的人身上，贺沉欲却只捂着脸低声哭泣了起来，“费知。”
　　“是巧合吗？”

　　［不是哦。］
　　费知用轻轻蹭了下贺沉欲的手指。

　　贺沉欲忽地轻声笑了起来，他弯起眸子，嘴角的笑染上许多种复杂的情绪，费知形容不出这笑里参杂的感情。

　　他只凭借本能，紧紧地抱住了贺沉欲的手臂。

　　对方的眸子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脸上笑容却是越来越深。
　　与之前不同的是，贺沉欲并没有从圈内走出，只默默地缩在这个保护圈里。

　　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子，似是蹲的时间过久，在用力时双腿发软，堪堪扶着一旁的树才能勉强站起。

　　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如果这场雨停了，我们会再见的，对吧？”

　　贺沉欲望着那扇窗，目光却是透过那栋楼望向远处，“我会等这场雨停的，费知。”

　　说完，他将那束茉莉放到了小猫堆起的圈内。
　　随后他头也不转地离去。

　　费知将小猫身子缩在一处避雨的地方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贺沉欲回了家收拾了东西后，便上了去车站的出租车。

　　雨水不断顺着车窗滑落。
　　一滴，一滴。

　　窗外夜色渐浓，贺沉欲指腹顺着雨滴滑落的痕迹划过。
　　随后他抬手在车窗泛起的阵阵雾气上写下［费知］两个字。

　　原来，费知也是车窗意外划过的雨滴吗。

作者有话说

　　我想我们会在雨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