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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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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代就是苗族的祭师,在苗族社会中地位崇高。陈阁一行人想要在潜山苗寨中进行走访调查,必须要经过巴代的洗礼和认可才能被苗寨中人所接受。
苗寨内部并不都是吊脚楼,在与群山相连的最深最窄处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这便是历代巴代所居住之处。
这座苗寨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这座四合院也不例外,每个转角处都挂着红灯笼,即使还未入夜,灯笼依旧被点燃,光源透过那层薄薄的红纸,散发着幽幽红光。
四合院建在里头,不同于寻常屋舍朝阳而建,这座建筑向阴而立,内部幽暗潮湿,常年没有阳光的照射,使得屋内暗处长满了青苔和霉斑。
所以当陈阁跟着钱利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这座四合院,扑面而来的除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药草味外,还有一股难以忽略的腐朽气息。
在钱利的带领下,陈阁他们穿过长长的廊道,进入了正房大堂内,堂内香雾弥散,只见一位穿着巫袍,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皱皱巴巴的老人正跪在浦垫上对着屋内的神龛做祷告。
当他们出现时,那老人似有所感般望向我们,浑浊的眼球里闪着亮光,随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嘴里还念着什么,像是苗语,陈阁听不懂。
老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就移开了,此时钱利刚想开口,就被吴子姜大手一挥给拦下了,随后开始发挥他强大的社交能力。
只见他向前一步,顶着祭师泛着幽芒的眼神,操着一口别扭的苗语,磕磕绊绊道:“梦呜,那罗@#¥%&*……”。
他旁边的许玉谙在他身旁听得满脸疑惑,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问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学苗语了?”
“我不会苗语啊,哦,刚才除了开头,都是我瞎编的。”吴子姜冲着许玉谙眨了眨眼睛,小声说:“这不是看太沉默了嘛,想要调节一下嘛,嘿嘿”。
这下别说是许玉谙听完后满脸黑线,连书秋都没忍住道:“神经”。
可能是男朋友太过丢人了,许玉谙将手伸到吴子姜背后,对着他后腰上的软肉就是180度旋转,那瞬间吴子姜差点没嚎出来,好不容易压住喉咙的尖叫声,忍不住轻拍许玉谙的手,示意她放开,然后揉着后腰上被掐红的软肉,欲哭无泪。
“我听得懂汉语。”那位白发苍苍的祭师目睹这场闹剧后,语气生寒:“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这里可是好久没有年轻人到了”。
吴子姜没想到巴代听得懂的汉话,想想刚刚自己的举动,他瞬间顾不得腰边被掐红的软肉,闪到许玉谙身后,将脸深埋进双手,声音自指缝溢出:“好丢人啊。”
许玉谙笑嘻嘻的扭头,将手作喇叭状凑到吴子姜耳旁:“谁叫你总改不掉出风头的性子,这回出丑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阁在巴代说这话时,隐约间瞧见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绿芒。他回头看了眼漏窗外的芭蕉绿叶,心想可能是窗外绿植的倒映,回头正色道:“您好,我们是A大的学生,此次前来,是为了完成导师布置的暑期课题,主要是想在寨中呆一段时间,研究这座古苗寨所流传下来的风俗文化。”
说着,陈阁解下背包,从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巴代:“这是我们导师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您看过后自然就明白了。”
果然,当巴代一目十行看完这封信后,虽说还是一脸不善的模样,但好歹算是接受了,为他们进行了洗礼仪式。
所谓的洗礼仪式其实就是让他们跪在神龛们面前,巴代用一种不知名的叶片蘸香灰水洒在他们的头上和两肩的同时,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念着苗语,仪式的最后,他们还要喝下一碗红的发紫的汤药。
但当陈阁准备喝下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他不由停下端详这碗诡异腥膻的液体。
与此同时,耳旁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喝就滚出苗寨。”
陈阁一抬头,就见巴代正用一种近乎粘稠的目光盯着自己,转头一看,发现吴子姜他们都已经喝完刚才巴代递来的那碗汤,他们用眼神催促他赶紧喝。于是陈阁咬咬牙,直接将这碗汤灌了下去,顿时,口腔鼻腔都弥散着一股腥臭味,迫使他止不住咳嗽干呕。
巴代确定所有人都已经喝完汤药后,脸上才露稍许满意的神情,对他们说:“你们这次人太多了,我这儿住不下这么多人。”
他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神情,说:“有其中要一个人要住在这座院子后面的一户吊脚楼,但依我看,也不用挑了,就你吧。
陈阁的目光顺着巴代手指的指向,发现是自己后,他连被汤药呛到的咳嗽都顾不上,就梗着脖子对巴代道:“我想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可以和吴子姜挤一挤的!”吴子姜也在旁边附和。
可谁知,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端着碗,神色阴翳的对着陈阁,语气透着强烈的不满:“我让你住在后面的吊脚楼你就住在后面的吊脚楼,哪来那么多毛病,你要不想住也可以,自己去找地方住,我看你除了那儿还能住哪儿。”说完也不管他们,拄着拐杖就颤颤巍巍
的走了。
在即将要离开正堂时,扔下一句:“黑夜降临前一定要点燃灯笼”。
被留下的一行人都面露同情的对着陈阁,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而且马上就要入夜了,陈阁只好壮着胆独自穿过四合院,到这座苗寨最深处的一户吊脚楼。
这座吊脚楼由于四合院的缘故,与苗寨中的其他吊脚楼几乎是割裂开的,陈阁从四合院出来,远远见到这座吊脚楼时,不禁会想:会不会这座苗寨的主人与其他人关系不好,不然为什么他一个人要将吊脚楼建得这么里面,都没有其他的住户。
吊脚楼属于半栏杆式歇山顶,依山就势而建,从外观上来看,吊脚楼的单体建筑一面建在山地略微平整处,另半边建筑向外延伸,形成一个宽大的平台,屋底则用柱子支撑于斜坡之上,里里外外都涂上了桐油。屋顶歇山起翘,造型别致,每个窗外两边还挂着几个未燃的红灯笼 。
吊脚楼的底部大概留了近两米的架空层,架空层内放满杂物,一道窄窄的楼梯连接了上下两层,也不知这座木楼的主人离开多久了,整道木梯底部泛着点点黑斑,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的霉味。
陈阁顺着木梯向上走时,木梯被踩得嘎吱作响。上了楼,陈阁推开木门,只见正厅的桌椅各处都积了层厚厚的灰,他只好将背包放在门口,捂着鼻穿梭在楼房各处开窗通风。
开窗后,顺便将挂在窗外檐角的灯笼点燃,他一直记着那位年老的巴代对他们的告诫,在远远瞧见这座木楼上悬挂着红灯笼时,陈阁的耳边就不自觉地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黑夜降临前一定要点燃灯笼。“
从陈阁刚进这座苗寨开始,他就察觉到这里的风貌和民俗与他曾经走访过的苗寨有着很显著的差异,这里毕竟与世隔绝太久,保留着许多远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因此陈阁十分留心巴代所交代的注意事项。
在完成心里最要紧的事情后,借着黄昏的余韵,陈阁环视了木屋一圈,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就下楼打了盆水,热火朝天的在房屋里打扫起了卫生,渐渐的,陈阁也摸清了木楼的大致结构。
木楼堂屋的窗边摆放着宽大的木制桌椅,桌上铺着一张鲜红的布,桌椅的不远处是用石头砌成的火塘,上方吊着一口铁锅,房间位于正堂两侧,里头简单摆放着一张床,门边则放置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盏油灯。
打扫完卫生后,陈阁又接了盆水走到木屋后边擦身,这里实在过于落后封闭,连淋浴和电灯都没有,洗澡照明都采用原始的烧水和油灯,但由于陈阁实在是太累了,身上全是打扫时出的汗和沾染的灰尘,于是他直接用凉水冲身,这种凉爽痛快的感觉让他很舒服。
处理完一切,陈阁随意挑了间偏房,他将背包放在室内的小方桌上,扯了条毯子就整个人都瘫在床上,一天的奔波劳累让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嘎吱嘎吱——”
夜深人静时,陈阁的房门被一只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轻轻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陈阁的床边,静静注视着他沉睡的面容,窗外灯笼的红光浅浅的洒在他的繁复精美的衣袍上,却始终照不清他的神色。
他在床边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向前迈了一步,他弯腰将手虚虚盖住陈阁的脸,随即一只晶莹剔透宛若白玉般的虫子从他的袖中爬出,落在陈阁眉心处,通过口器它在陈阁眉心处取了一滴血,那滴血似是有什么魔力,瞬间在它白玉般的身体里,刹那间,它的身体散发出一层浅浅的红光。
似是吃饱喝足般,那只玉虫在吸收完那滴血后,变慢吞吞的爬回来少年的袖中,借着,少年用手指细细描摹着陈阁的眉眼,良久后才离开,而对于这一切,陈阁一无所知,他只是沉沉的睡在木床上,任由月色透过窗将他的眉眼照的愈发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