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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Holy Moth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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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海伦娜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抱着波尔,旁边趴着查理。鲍里斯抱着吉他坐在对面,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
“这是是什么歌谣呀?”海伦娜突然这样问鲍里斯。
鲍里斯听到,停顿了一下后低眉微微扬起嘴角,“一个哄孩子睡觉的童谣。”
鲍里斯的回答勾起了海伦娜的好奇心,所以她接着问,“哄孩子的童谣。你能唱出来吗?”
鲍里斯犹豫了一下最后无奈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给人唱过了。”
海伦娜躺了下来,猫在她的臂弯下睡着了。她安静注视着他。
睡吧,睡吧,小宝贝,
不要睡在床铺边。
会来一只灰色的小狼,
它会咬你的小侧腰。
它会咬你的小侧腰,
然后把你拖进小树林。
“哥哥。”
四岁的塔蒂亚娜用还略显青涩的法语叫着鲍里斯。
“怎么了?” 最近父母都不在家,姐妹俩最依赖的伙伴就是鲍里斯这个哥哥。鲍里斯早就习惯了。
“扎德好像有点不舒服。”塔蒂亚娜用手拽着他的衣服。
“不用担心,我去看看。”
入冬以后齐奈达的身体就有点不好,鲍里斯不为她得风寒而感到惊讶。他带着塔蒂亚娜来到齐奈达床边,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感觉怎么样了?”
齐奈达看起来不愿意说话,她摇了摇头,拉住了鲍里斯的手:“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他被齐奈达的话逗笑了,他说,“你是烧糊涂了吗?我本来就该留下来陪你的呀。”鲍里斯拉来了一把椅子,坐到齐奈达床边,随手拿了本书看。
塔蒂亚娜有些无聊,她叫了一下鲍里斯,希望他能陪自己玩。
“没有问题。”鲍里斯合上书。
塔蒂亚娜幼时,她喜欢被鲍里斯抱着到处走。她不喜欢和爸爸玩。在性格温柔的鲍里斯的影响下,尼古拉王子越发显得有些冷淡。鲍里斯在比他小的妹妹们眼里,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大人的一面。
但他不止有这一面…
深冬出生的鲍里斯,却从不给人冰冷的感觉。
“我想,我今天就在沙发上睡吧。”海伦娜有些困了,“我比不了你这只猫头鹰。”
鲍里斯低低笑了几声,眼中柔情蜜意又包含一些微妙的情绪,“我只是睡得晚而已,怎么就成猫头鹰了呢?”
海伦娜小幅度挥了挥手说,“你不用想,我们最近会很累的。亲爱的博鲁沙,你也应该早点休息。小心狼把你吃掉。”她说得对,下一个星期就是新年和东正教圣诞节。他们会变得很忙,但对鲍里斯来说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晚睡。
“明年春天要不要去莫斯科?”鲍里斯问道
海伦娜很累,并不想回答他。
他也没有管海伦娜有没有答复,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或者希腊、丹麦、德国、瑞士…”
2
二月份一家人到了莫斯科居住—
塔蒂亚娜突然觉得今天非去骑马不可。阳光慷慨地洒在莫斯科郊外的雪原上,将每一处冰晶都映照得闪闪发光,然而这光亮却并无暖意,如同教堂的烛火,只能照亮虔诚,却驱不散□□的严寒。鲍里斯对这项提议显得意兴阑珊,他正在为工作烦恼,来自彼得堡的电报每半个小时就发来一封。
海伦娜,则与鲍里斯形成鲜明的对照。她身上有着驱散不尽的活力,当塔蒂亚娜提出邀请时,她几乎是立刻便站了起来,动作里带着一种毫不犹豫的果断,仿佛任何形式的延迟都是对这项运动本身的一种辜负。她不曾像鲍里斯那样,去权衡室内休息与户外活动的利弊。她只是单纯地响应着内心那股向外奔涌的、健康的生命力,以及一种想要陪伴最好的朋友的激情。
海伦娜的骑术得自她那位身子底差却热爱运动的父亲真传。她尤其喜爱驱使马匹由慢至快的过程,仿佛用这种方式,便能与记忆中父亲宽厚的手掌实现重合。
“罗莎,求你慢些!”塔蒂亚娜在她身后追赶,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我快跟不上你了!”
海伦娜回头应道,放慢了速度等着塔蒂亚娜跟上来与她并肩。
塔蒂亚娜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钦羡。她钦羡的不是骑术,而是海伦娜历经双亲亡故后依然能如此饱满的生命力。这种力量,恰是鲍里斯内心那片深沉忧思本来应该成为的模样。塔蒂亚娜忆起母亲去世后,还不到20岁的兄长如何一夜之间敛起少年心性,以超乎年龄的沉稳接过家庭重担。
他将所有的温柔与庇护都给予了她们,而海伦娜,则带给了他们不一样的情感,如此活跃、热烈和坚定。她的到来如同天使堕入凡间。
就在这时,塔蒂亚娜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查理跑出来了,”她喊道,顺势勒住自己的马,“我去把它带回来。”
塔蒂亚娜说完话,就小跑着过去了。
海伦娜则独自骑着马缓缓沿林间小路踱步。父亲的身影在记忆中倏然清晰—他坐在她身后,双臂环着她,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与身下的马匹沟通。
“要感受它,引导它,而非强迫它。”
他的声音犹在耳畔。这记忆如此鲜活,以至于海伦娜在无意识间,效仿着父亲当年的动作,手腕猛地一沉,用力收紧了缰绳—
“失去这些,曾经的回忆还有何意义?”
塔蒂亚娜只听得身后传来马匹凄厉的惊嘶,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以及海伦娜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惊呼
“罗莎!”塔蒂亚娜连忙跑了过去
塔蒂亚娜瞬间坐到了地上,她看着眼前海伦娜的背部被一根断木刺穿。她盯着这副景象,好像能够感受这刺穿的疼痛。
她迅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后强撑着站了起来
“神,求您怜悯…”
海伦娜似乎重新回到了东正教婚礼那天。她记得那位祭司的模样,五官却是模糊不清的。她见到了许多许久未见的亲人,他们笑着,海伦娜意识到自己错了,她不应该嫉妒的,一切都是天意。蜡烛的火光照亮了鲍里斯的脸,海伦娜悄悄瞅了他一眼而他也微微转头看向了她,笑着的,安抚的微笑绽放在鲍里斯的脸上。海伦娜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她的丈夫会对她好的。
…
鲍里斯处理完公务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保罗。
“没想到会在莫斯科碰见你。”鲍里斯知道与他顺路后跟着他一起走一段路。
“刚来,本来是要去找你的。罗莎不是一直想定居莫斯科吗?你怎么想。”
“我在彼得堡工作,如果她实在想只能让她一个人住。但我觉得没有必要等过了忙的时候吧,我会另想办法。我会让她住在莫斯科的不过我希望与她能够待在一起。”
中途,他与保罗分道扬镳。当发现有东西落了时,准备原路返回,他遇到了尼古拉王子。“爸爸?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还没进房间,就听到了海伦娜在这浓重哭腔,伴随着东西碎裂的声音。她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在尖锐怒吼。
“你是在骗我!不可能!我的身体怎么可能那么脆弱,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活下来!”
鲍里斯立即推开门,只见海伦娜靠在塔蒂亚娜怀里,能动的左手捂着脸。泪水早已打湿了衣服。地上散落着花瓶的碎片…
鲍里斯偷偷地深吸一口气,“罗莎”
海伦娜的背部受伤,右腿轻微骨折,右臂被碎木碎片刺穿,现在无法动弹。她抬头看着声音的来源,鲍里斯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她看到鲍里斯,哭得更厉害了,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鲍里斯走到床边,将地上掉落的枕头重新放回床上。
他示意塔蒂亚娜去休息,塔蒂亚娜轻声对海伦娜说:“我先走了。”走前她亲吻了海伦娜的脸颊。
鲍里斯代替了塔蒂亚娜的位置,鲍里斯扶着她,重新靠在鲍里斯的怀里,眼角再次流下两横泪。有一个孩子是海伦娜一直希望的可她从未想过她的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是她害死了她的孩子。
鲍里斯用胳膊搂住海伦娜的肩膀,拿出手帕擦了擦海伦娜哭泣的眼睛。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塔内克的错。”鲍里斯沉稳的声音这时响起。他是她现在最可以依靠的人。鲍里斯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权衡利弊,“请原谅我,亲爱的。我并未向你坦白所有——尤苏波夫是深受诅咒侵蚀的家族。我的祖先据说是白金帐汗国的蒙古埃米尔,信仰□□教。尤苏波夫这个姓氏来自优素福-穆尔扎,他的三个儿子都为莫斯科沙皇服务。后来为了得到沙皇的信任,我的祖先放弃了□□教的信仰,皈依东正教。也因此格里戈里·德米特里耶维奇得以得到彼得大帝的重用。然而有得必有失,家族因为背叛受到诅咒。诅咒有很多传说,有人说是女巫下的诅咒。”
鲍里斯自嘲一笑“我不信。我接受的是祖母的版本,家族从此子嗣稀少,夭折的、早逝的、成为修女的…反正自此男性继承人只会有一个活过26岁,女孩也少之又少。我的祖母就是因为在失去小女儿的时候,从祖父口中得知了家族诅咒一事而跟祖父分居,祖父的第一任妻子怀孕3次,在第四次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女孩但夭折,她自己也因为难产流血过多离世。”
鲍里斯说完是长久的沉默,鲍里斯就像在等待审判一样紧张。他自认已经许久没有记起这段故事了,但事实上它们在鲍里斯的脑海里扎了跟,按了家。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如果年龄有代价那么就是如今海伦娜承受的一切本应由鲍里斯自己承担。
“如果由我承担,这些本是我的悲剧,如果由我承受。”鲍里斯在心中想。如果他没有欲望—他让海伦娜心里和身上再次遭受了痛苦,这不是神圣的,是罪上加罪的。这时鲍里斯想他不应该说的,他为什么要说,是减轻她的自责还是让她可怜自己?
“罗莎”鲍里斯鼓起毕生的勇气张了口,声音平稳但小的可怜。海伦娜看向了他,那绿眼睛中的蕴含着鲍里斯最怕的情感;可怜和忍受着痛苦的绝望。她的嘴唇在打颤,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