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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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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还不去死……怨恨从身体里溢出来,面前的珍馐全都化作腐肉,餐桌上的人们大快朵颐。
她麻木地坐在餐桌前,精美的银制刀叉和工艺复杂的餐盘摆在眼前,她的父亲喜欢西餐,偏偏这座棺木装得和西式全不搭边。
空旷的客厅装饰模仿了昭和时期贵族们一贯的潮流,华美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长桌上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真品大概是摆在某个东京的博物馆里供做展览。
她看着花瓶出神,突然花瓶开始摇晃,然后滚落在地,人们还在进食,清脆的声音唤回了飘走的思绪,飞溅的碎片落在餐盘里。父亲叉起一颗被碎片扎中的眼球送入嘴里,咬下的瞬间汁液喷射,一道腥臭的暗褐色血迹从口中流出。他顾不得其他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塞,最后竟直接摒弃刀叉恨不得连着盘子吞进肚子。
母亲吃着裹着毛毛虫的烂菜叶,局促的小口咀嚼,接着越来越快,最后不管不顾地伸手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完全抛弃了贵妇人的形象。
她看着丑态尽出的父母,又看了看一团矮小壮硕的肥肉从爬上桌子坐在长桌的中央随意地挑选和浪费那些烂臭的食物。
呆愣的时间有些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怪物全都停止进食直愣愣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要看到某种新鲜的食物。
身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拉扯她的衣袖,腐烂的半架骸骨提醒她回神,哦,今天是妈妈的祭日,姐姐回家了,差点以为和以前一样呢。
姐姐拉扯嘴角,半副身体艰难地将餐盘里的肉块移动到她那,接着她扬起了最灿烂的微笑,麻木的神色也变得生动。
她想起来了,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肉块上涌动着细小的蛆虫,母亲体贴的从肠子里扣出一片菜叶放在上面,温柔地嘱咐她要营养均衡,父亲不舍地分给她一颗眼睛,弟弟也乖巧的没有捣乱。
真好呢,她们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她切开眼睛将液体均匀地涂抹在肉块上,接着叉起分割成小块的食物送入嘴里,充盈的汁水炸开,腐烂的腥臭包裹着口腔。
真幸福呢,她好心情的感叹……
突然,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好心情。
“说起来,凉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呢。”父亲优雅地擦拭唇角,装出慈父的形象。
“十郎,凉子还小,再等等吧。”母亲怯懦地企图阻止。
恍惚间她从怪物的眼神里看到了愧疚,真是疯了,她这样想。
眼前的怪物是第四位母亲,妈妈在三岁时去世了,自那以后接连换了三位怪物,最近的这一位对她还算不错。
她无神的瞳孔盯着怪物,脑海里的思绪开始发散。
“妩子,藤井家的小儿子似乎和她差不多吧,那孩子比较调皮应该会和凉子很合得来。”父亲自顾自地讲,许是心情不错没有因为母亲的反驳而大发雷霆。
她思考了几秒反应过来是那个叫藤井次郎的怪物。
那个怪物吃掉了自己的前妻,恶名在外。她曾经被父亲送到他的床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哥哥救了她…是这样吗…
她的记忆越来越差了,冰冷的空气难以流通,身边的姐姐一言不发的安静的像是木偶。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什么?”她抬头看向父亲,出神的时候父亲对她说了些什么,母亲拽了拽她的衣服提醒。
“…凉子愿意嫁给他吗……”
她看着他,长久地,可是那张扭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于是……
“啊,这个嘛,父亲决定就好。”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她的声音和我的好像……
凉子胡思乱想着,直到看到一块碎片,是碎掉的花瓶吗…美丽而且小巧…她用舌头将碎片卷入口腔,混合血腥味一起下咽。
安静,和以往相同的安静,空气里只有餐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她感到厌烦。
哥哥也会这样吗,不会吧……哥哥是好人呢……好想哥哥……好想……要永远……在一起……
漫长的晚餐结束,仆从来收拾长桌。父亲向往昭和时期的贵族生活,不允许她们和仆从亲近也不允许平等的对待。
她看着分崩离析的花瓶不满意无人在意的碎片,只以为是她们偷懒,很久才忍不住开口。
“收拾花瓶碎片时小心点。”幽森的像是诅咒的发音,让仆从打了个冷颤。
仆从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怪异,她走后,几个女人走到一块低声窃语几句然后快速回到原位。那位新来的仆从用充满同情的眼神久久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一无所知地离开,错失了那股目光,也没有注意到那件赝品正好端端地摆在长桌上。
阴暗的房间和之前的装饰截然相反,简单到找不出一件多余的东西。
她扑在床上,青丝盖住了姣好的面容,身上繁杂的和服松松垮垮地漏出肩膀,华美复杂的花纹与房间格格不入。
良久她才起身,拿上钥匙走入这座房子的地下室,那间尘封的地下室。
夜里,静默的月光在她脚下流淌,宽松的不合时宜的和服堪堪遮住躯体,月光照在腿上,肩上和脸上,皎洁的如同坠落凡尘的仙子,她被这样的豢养,变作毫无攻击力的金丝雀。
微弱的烛火在墙上投射出鬼魅般的影子,她轻巧的走入那间禁室,爬上睡着哥哥的床。
诸伏高明在她进入房间时就已经醒了,他不想面对她,这位养父母的女儿。
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腰肢,光滑的腿生硬地插入腿间,后背贴合着一片柔软,接着响起一声轻轻的喟叹。他想要装睡,那只手得寸进尺地摸入衣服,冰冷的让他忍不住收紧核心。
“哥哥,好冷啊,可以摸摸凉子吗。”
理智在前几日的周旋里消耗殆尽,他闭上眼睛,压抑着愤怒和无奈,可显然凉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突然他猛的睁开眼睛,眼神凌厉。
“你到底要干什么!”连儒雅随和都无法维持了。身体软绵绵的,不知道她到底下了多大剂量,社交被切断,警局也请了假,甚至上司还嘱托他好好休息。亲戚朋友那边全部打点过,没人能想到自己被妹妹囚禁。
棋差一招。他不理解医生说过的病情好转,可现实却截然相反。
“哥哥不喜欢吗,自从哥哥搬走后就再也没有这样亲密的时光了,还记得我小时候哥哥总会抱着哄我睡觉,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为什么!”她轻声细语地述说着,面容扭曲,身体死死贴合着他。
身体忍不住发出闷哼。“…住手…”
他喘着粗气,微风轻扫,接着耳朵被一阵舔舐。眼眶溢出生理泪水,接着脑袋里一声轰鸣,思绪变成空白,到底为什么呢……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那个夜晚,那场意外终究成为了无法越过的鸿沟。
谁在哭?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莫名的燥热,突然一阵冰凉贴了上来,他想要推开她,却被越抱越紧,身体不舒服的想要接触冰冷的温度。
哭声戛然而止,直到听到……
“哥哥……”
…她在颤抖…
他被拉扯着逃出房间,中途意识短暂失联,等回过神时,凉子盘起的头发散落,如同花蜜一样甜腻。
已经无法维持游刃有余的状态,他略显惊慌地立马松开她。
慌乱地触碰与亲近,距离一点点分离又贴近,直到一股冷清的山茶的香气钻进鼻腔,浓醇的仿佛刚采摘下新鲜的山茶被碾碎,裹挟着清晨露水的花香迸发缠绕。
凉子全身酥麻差点跌坐在地,他的身体快一步反应过来,等扶住她的腰肢时,他才发现两人的状态有多糟糕。
她的衣冠不整,脸色绯红,红润的嘴唇被咬出缺口,唇角有破损的痕迹,脖颈上更是布满了吻痕,粗鲁的,像是野兽标记。
反观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衬衫的扣子被拽飞……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杯递给自己的酒里有问题,只是为什么是自己……他想起那杯意外的酒,思考着其中的阴谋……
不过…这种聚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适应…
片段的思考短暂占据他的心绪,脑子还是不够清明,丝丝缕缕的懊恼让他斥责自己的警惕性。
远处传出交谈声让凉子着急,她拉扯他的衣袖,声音清细。
“哥哥,要躲起来吗。”她的眼眶通红湿漉,像是盛满了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他终于回过神,满脸复杂地看着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将她拉到一间空房间里,将自己锁在浴室。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冰冷的水让他思绪逐渐平静……
门外想起了漫不经心地敲击,凉子被门外的声响吓到,只能可怜地靠在浴室门口小声询问。
“哥哥,我可以进去吗?”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无法无视。
“不行!凉子现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就出来了。”朦胧的声音传递出出乎意料的请求,他平静的声线有所起伏,冷静的情绪也沾染上几分焦急。
还未成年的凉子,对他的依赖甚至超过了母亲,但从来只会懂事的一点点靠近,一旦发现他不适的情绪就会像只受惊的鹿一样逃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凉子,在知道她生病后根本无法坐视不理。只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超过了他的想象。
听话的凉子根本不会拒绝自己任何要求,可……自己怎么能……他不忍的闭上眼,心力交瘁,那些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一起,和躯体一起攻占他的大脑。
“哥哥,哥哥……救救我……”凉子绝望地呢喃,看着那扇即将被打开的门,又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那双眼睛终于无法承受过满的泪水,一颗颗的如同饱满的珍珠簌簌滚落。
门被打开了。
她几乎料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这原本就是藤井次郎的房间,她被父亲送到这里,一切都……
诸伏高明的身体越来越热,经过短暂的清醒后热潮如海浪一样汹涌,意识逐渐迷离,浪潮几乎冲垮堤岸。
一门之隔,凉子被按在床上,眼泪如水一样流出,刚整理好的衣服被粗鲁的撕扯,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啪!”
凉子被一巴掌打懵,瞪着眼睛像是过载的处理器无法接收讯息,她看着男人恶语不要钱的喷射,想起了身上留下的青紫。
“贱人,竟然把这种货色送给我,你们藤原家把我当什么人了,这种别人不要的破鞋也能送出手,烂货,贱蹄子……”藤井次郎被气愤冲昏了大脑,手下的动作异常粗鲁,只恨不得拿上鞭子凌虐这具布满了他人标记的身体,晶莹的像是被破坏的完美画卷。
一切变得扭曲,她的大脑一阵阵发昏,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不断喷射毒液的怪物,他似乎很不满意,可手上却没停,□□被怪物抚摸,她张大嘴巴声音却被封印,手中的匕首有些不稳,晃荡的划伤了自己,空气被剥离。她变成了砧板上的鱼大口的渴望得到水,男人还在叫骂,可凉子什么也听不见了,只会粗重的渴望着氧气……
哥哥!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吧……凉子开始祈祷,祈祷神明能够给予一点垂怜,于是匕首捅穿了怪物的眼睛,她怔愣地看着地上的血迹,慌乱地扔下匕首。
没人救她…是不是祷告不够虔诚…凉子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诸伏高明冲出浴室时看到的只有呆愣麻木的流着泪的凉子以及满地华服,为了符合男人喜好的精心打扮。
那身华美的和服只余下薄薄的遮羞布,欲盖弥彰的半遮半掩。倒在地上的男人弯曲着身体捂着眼睛,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剩余一只眼睛正愤恨地盯着凉子……
“啊!哥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我……”凉子哭得撕心裂肺,害怕地蜷成一团。
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杀死他……为什么……会被报复吧……呜呜呜……为什么不瞄准点……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怎么办……哥哥……对……还有哥哥……哥哥会杀了他吗……哥哥……哥哥……
她想说什么……哥哥,杀了她,求你了,杀了他,把他们全都杀死吧……哥哥,杀了他们,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哥哥……求求你了……
蠢货,哥哥怎么会为了你杀人,不仅如此,哥哥还会把你关进监狱,笨蛋,杀了人就再也得不到哥哥了,冷静点啊……
不可能,哥哥肯定会站在我这边,哥哥一定会为了我……
她恐惧地盯着他,带着祈求。“哥哥……我害怕……”
她按耐住私心,已经这么久了,不可以……绝不可以……前功尽弃……可是,忍不住啊,根本无法忍受哥哥的冷淡,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哥哥还会爱我吗,哥哥……
地上的女孩摆出可怜的模样,脆弱的一捏就碎,她挪动到他身边,漏出白皙的脖颈,用脸贴着腿,不动声色地勾引他……
诸伏高明神色晦暗,他抱起凉子,任由凉子贴着他的胸膛,呼吸急促又立马平息。
“这里是……发生了……请你们尽快过来……被害人情况很不好……”
……啊,怎么报警了…她有些遗憾,接着唇部贴紧挺立的红梅,缓缓的…吮吸……
抱着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声音也停顿下来,直到电话那头传出重复的询问……
“砰!”
她被推开了,于是借着力道摔在地上,心被分成了两瓣,一瓣为自己狡辩,一瓣责备自己的心急。
“诸伏警官……诸伏警官,你那边……”电话那头的声音模糊不清夹杂着电流声。
“……请尽快出警,麻烦了!”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凉子。
那种长辈看不懂事的小辈犯了错的眼神让凉子抓狂,她讨厌这种眼神,为什么,凭什么,哥哥就应该永远和凉子在一起,凉子最爱哥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凉子……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轻颤,过度的愤怒让理智粉碎,大脑已经无法处理基本信息。
“哥哥不喜欢凉子了吗,哥哥也和其他……”她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又在触碰的瞬间蜷缩回来。
“慎言!凉子,今日之事……”
长久的凄厉的哀鸣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哀叹。
“明明是你说会一直喜欢我的,为什么,怎么可以忘记!每天都些听不懂的话,讨厌这种说话方式,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我也在努力啊,明明说过努力就会有回报,哥哥为什么不给我回报,全都是骗我的吗!”她似乎看到了今天之后的情景,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冰冷的家,自己一个人永远都走不出的家,没法割掉的恶性肿瘤,正一点点的吞噬她的生命。
凉子的话颠三倒四,诸伏揉着眉头看着惨烈的四周,只是这次没法像从前那样纵容她了。
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她一脚踹开男人,对他拳打脚踢。“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哥哥就不会讨厌我,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去死!”她发泄心中的郁闷,将错误归结到他人头上,情绪过载让她无法维持平日的乖巧。
这是诸伏高明从未涉足的一面,甚至怀疑是不是病情加重。
“凉子!”他按住她,试图让她清醒,可看着怀里泪眼朦胧的凉子,又想到那对不负责的父母对她做的事,似乎也没法完全责怪她。
“没有不喜欢,凉子先冷静下来。”他生疏的安抚她。凉子从前很乖,也不用太注意,对于安抚的技巧还停留在少年时期安抚弟弟。
凉子对于这份生疏却十分受用,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哥哥会赶我走吗?”
“……不会……”
“哥哥会不理我吗?”
“……不会。”
“今晚我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他捏紧拳头,压制自己教导的心思。可歪掉的凉子才不会管这些,从前装出的乖巧只是为了让哥哥更喜欢自己,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不乖也能得到糖果,那还真是……
“…凉子有心仪的大学吗…”
她不太高兴想要得寸进尺地追问,在看到那双认真的眼睛。“……我想……”沉默的氛围清扫了窒息感,凉子怔愣的思考了一连串的学校,最后只能低垂着脑袋。
他还在等答案,却也知道以她的成绩可选择的余地太少。凉子的精神很差,常年吃药,身体也不好,落下了很多课程。早些时候他还能辅导,只是事情越来越忙,忙到连见面的时间都很少,更不要提辅导功课。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太不注意凉子的心理问题,把她丢在那个病态的家里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想去哥哥的大学……”她腼腆的说出答案,头垂的更低了,似乎很是羞耻,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反应。
诸伏高明默不作声,对于这种捉摸不透的情绪凉子却越发不安。
“凉子想要交朋友吗?”凉子常年孤僻,也不愿意交朋友,这对于病情十分不利,诸伏想到了自己和凉子同龄的弟弟,或许……
凉子对交朋友毫无兴趣,和那些无聊的人相处只会浪费时间,但她没法拒绝哥哥的好意,只能怯生生地说出违背意愿的答案。
“凉子很想交朋友,可是没人原因和凉子交朋友。”这是个拙劣的谎言,心知肚明哥哥没有拆穿她。
“我的弟弟恰好与你同龄,凉子可愿意结交。”诸伏高明不明白这个举动将会带来多么荒谬的延续,以至于今后每每想起都后悔无比。
“弟弟……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语气期待,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那些波涛汹涌的嫉妒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