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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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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手机掉在地上,宋初怀立马反应过来,捡了起来。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梵瑞通话里,他大大咧咧地声音不断从话筒传出,“喂,初怀,哥们,你还在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宋初怀将手机举到耳边,另一只手拉了拉深蓝色的行李箱,嗓音疲惫,“嗯,听得到。话说,你不是当老师了嘛,今天周一,你不上课吗,怎么有空办聚会。”
坐了几小时飞机,他头有点子晕,但尚且能够忍受。
阳光刺眼,高悬空中,撒下的光打在人行道旁的大乔木树上,透下淅沥的光斑。
宋初怀就站在树下等车,他盯着撒在地面的光斑,听着手机里梵瑞的声音,闷热导致思绪飘散,等到梵瑞喊了几句“来了,来了”,伴随嘟的一声,他的思绪才收回。
一句都没听到,除了结束句“来了”。
宋初怀收了手机,把手指并拢,比作扇扇风。
心道,好热,老家这边不如邻了几个市,那边四季如春,这边夏是四季。
三分钟后,车到了。
他拎着行李箱放至后背箱,抹了把脑门沁出的热汗,再上车。车里开了空调,冷风呼呼吹出,宋初怀吐出一口气。
“师傅,北湘巷。”
“好嘞!”
凉爽的风吹来,热意被吹散了不少,倦意渐渐涌上。
他放松整个身体,背靠着车椅背,闭着眼皱着眉捏了捏眉心。
开车门时,他就闻到一股怪味,其中混杂着木质香水,导致他一阵反胃。
“小兄弟,你是本地人吧 ?”
前方有声音传来。
宋初怀睁开眼,回道:“嗯。”
司机是个中年人,面容慈爱,此刻乐呵呵地笑道:“北湘巷是一条老巷子,我之前也住那。”
“是吗。”宋初怀也温和地笑,“不过我已经有些时候没回来了,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变。”
“没呢,依旧是老样子,倒是巷子口的那颗老树,听说是因为影响车辆通行,给砍了,就剩树桩。”
“是这样啊,我小时候还经常围着那颗老树玩呢,时间过的真快。”
司机熟练地打转方向盘,一路行过几个拐角,减速缓缓驶进一条林荫道。道路两旁的榕树好似要参天的长,绿叶茂密,光穿过叶子缝隙,撒下一束束耀眼的光束。
“到了小兄弟。”司机将车子停在那颗树桩附近,车窗降下,宋初怀有些吃力地把行李箱抬出来,然后推着行李箱,跟司机道了一声再见。
车子渐行渐远间,宋初怀凭借着记忆,穿梭在一栋栋矗立的居民楼里,找到最熟悉的那一栋。
当他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分外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大门前,宋初怀抬手,迟疑地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几次之后,他呼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蒋芳惠上午通常是在家待着的,下午才会出门,跟小姐妹一块去巷子外面一家麻将馆打打麻将。
蒋芳惠和姐妹打着视频通话聊着日常琐事,聊着聊着,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有些疑惑地放下手机,摘下老花镜,走过去开门。
这么一开,给她吓了一跳。
她先是不确定地端详了一阵宋初怀,而后问:“初怀?”
宋初怀看着她的模样,眼角的细纹,心里有点酸涩,六年真的很久。
久到,他都快忘了,人都是会老的。
确定这个稳重又俊俏的男人是自家的不孝子,蒋芳惠暴脾气立马上来,指着他鼻子就骂:“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啊?母子之间吵了一架,你就能六年不回家,你真是有能耐了,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永远别回来,等我老死了再回来啊?”
宋初怀只能哑口不回答,任由蒋芳惠发脾气。
骂了半天,蒋芳惠嗓子都骂干了,瞪了宋初怀一眼,让他进来。
房里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拖着行李箱走到他的房间。推开门,先入目的是刺目的阳光,他把行李箱往里一推,手顿时轻松了些。
他看向书桌,上面摆着的手办、相框如同往昔一般,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书桌挨着的那面白墙,贴着许多颜色、大小、形状不一的便利贴,便利贴写满了数学公式。
宋初怀随手摘下一张。
这张竟然不是数学公式。
他扫了一眼便利贴,看清便利贴上的字时,他一顿。
——希望能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他”是谁,不言而喻。
宋初怀蹙眉,想起什么,抵触,正要扔掉这张便利贴,蒋芳惠走进来,说:“今天饭煲多了,我怕浪费,你爱吃不吃。”
宋初怀听见她的声音,“啊”了一声,同时慌乱地想把这张便利贴藏起来。蒋芳惠一眼便察觉不对,她上前一步,问:“你在做什么?”
情急之下,宋初怀把那张便利贴揣进口袋,并顶着蒋芳惠狐疑的目光,说:“没做什么,对了妈,你做了什么菜,今天一大早赶飞机,没来得及吃饭,我好饿。”
蒋芳惠说完,打算多说几句,却因为宋初怀的一声“妈”,晃神,心里叹气,放弃了。
两人下了楼。
“就是一些家常菜,反正你爱吃不吃,我要去打麻将了。”
蒋芳惠一边说,一边掠过宋初怀,到玄关处换鞋子。
宋初怀一下了楼就直冲厨房,扫视眼饭桌上的菜。红烧鲈鱼,小白菜,一锅紫菜汤。他从饭桌旁拿了一个碗,筷子,去盛饭,动作很急,真像是饿了好久没吃饭的人。
蒋芳惠出门后,宋初怀就不刻意做得很急。
吃饱,收拾好,宋初怀看了眼手机。
微信被梵瑞等信息轰炸,全是问他下午啥时候能来,啥时候到,同学聚会不要爽约,他有没有被他妈妈拒之门外等等。
宋初怀轻轻笑,一条一条回复。
说道同学聚会,他眼神暗了暗,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捏紧,手机息屏。
半晌,他风平浪静地开机,回了梵瑞那条“同学聚会不要爽约”的消息。
——不会。
梵瑞说同学聚会定在一家KTV,来的都是一些老朋友,高中毕业后还联系的那些人,不多,让宋初怀来了的时候大胆喝。
宋初怀回他一个“OK”的表情包。
根据梵瑞发的地图,宋初怀左绕右绕,终于找到了那家KTV。
进去,里面装修很朴素。他站在前台边,隐隐能听见一旁包厢传出的歌声。
宋初怀给梵瑞发了一句“已到”,便坐到前台左边的长椅上等人。
他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眼睫毛长又翘的,着实好看。
前台小姐悄悄又瞧了一眼,像是下定决心般,走向坐在长椅上的男生,问:“你好,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男生突然被搭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点。他反应过来,说:“不好意思啊,不能。”
前台小姐:“好吧,对不起,打扰了。”说完,恋恋不舍地回到工位。
梵瑞姗姗来迟,他穿着无袖灰色背心,招手间可见手臂起伏出现肌肉的形状。他说:“我老远就看见你了。兄弟啊,过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变啊。”
宋初怀在梵瑞一来时便摘口罩,梵瑞看着他的脸感慨。
“经过岁月蹉跎,我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被一群小学生折磨的不成人样,哎。”
梵瑞勾着他的肩,一脸怀念地回想以前。
宋初怀笑了笑。
他偏头看了一眼梵瑞手臂上时隐时现的肌肉,说:“你健身才多久啊,可以啊,肌肉都练出来了。”
梵瑞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宋初怀点头说:“总算不是菜鸡了。”
梵瑞一听,放手,回给宋初怀一个微笑。
包厢离得不远,边走边聊一下便到了。
梵瑞让宋初怀推开包厢门,自己说完,后撤二里地,宋初怀不明所以地推开门,下一刻,枪林弹雨便迫不及待地往他脸上冲。
“ Surprise!惊喜。”
打开烟花筒的分别是叶青,樊越。他们变化不大,依旧老样子。宋初怀拍了拍头顶的彩纸,无奈地说:“惊喜可太惊喜了。”
“这是叶青出的主意。”樊越随手把烟花筒放在一边,拉着宋初怀往里坐。
“曲今,你别只顾着打游戏机,座位被你坐满了,过去一点。”
曲今目不转睛地打着游戏,挪了挪屁股。
梵瑞过了一会儿,进来,带了带门,包厢开了亮灯,没有嗨唱的氛围,但是叶青和樊越在一块总能嗨起来。点了一首《父亲》,两个人特别有感情地唱了起来,简直比要求小学生带有感情地朗读课文时还要有感情。
高昂歌声里,梵瑞喊了一嗓子:“谢谢好大儿给老父亲唱的歌,我深感欣慰啊。”
叶青完全投入到这首歌中,没听见梵瑞喊的一嗓子,樊越听见了,怒回一句:“滚蛋。”也深情接上下一句歌词。
梵瑞笑着走到宋初怀身边,宋初怀问他怎么才进来,他说:“我点了外卖,待会儿这两人唱累了,就会嚷嚷着要吃东西。”
宋初怀也笑,点头赞同,说:“我还记得他们之前还比赛吃鸡腿,看谁吃得多,当时我觉得他们特幼稚。”
曲今的声音幽幽传来:“是比赛吃汉堡。”
宋初怀恍然大悟,一拍手,说:“是哦,我记错了。”他叹息,说:“高中毕业过去六年,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梵瑞也忽然叹气。
宋初怀以为他也是怀念过去,只听他下一秒说:“其实你变了好多。”
与此同时,叶青和樊越的唱到副歌部分:“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在让你变老了。”
宋初怀说:“为什么这么说?”
梵瑞摇了摇头,不回答了。
叶青人菜瘾大,唱了几分钟,气就有些不畅了,关了话筒,下去休息了。
最后,这首《父亲》以樊越跑调的歌声结束。
樊越问叶青:“还能唱不?”
叶青说:“不能了。”
樊越笑了笑他,说:“那我就自己唱了。”然后有点了几首流行歌曲。
宋初怀听着樊越跑调的歌,叶青凑过来,说:“阿初,你不上去唱唱吗?我记得高二那年文艺汇演,你一首《至少还有你》直接收获众多迷妹,我也被你的歌声深深折服呢。”
宋初怀深呼吸,说:“不了。”
叶青说:“哦哦。”又转头跟梵瑞搭话:“梵瑞梵瑞,你上次说的健身房真的好吗?我也想健身,那里适合我吗?”
梵瑞结合叶青的身体情况想了想,说:“不行。”
“不行。”曲今不假思索地说。
叶青:“好吧。”
唠嗑一会功夫,樊越迎来了他最后一首歌《爱,存在》。
听到他开口的第一句,宋初怀惊讶挑眉,心想,居然没跑调。
自己听着听着,也跟着旋律哼唱。
梵瑞坐了一会儿,说:“外卖到了,我去拿,顺便接个人。”
宋初怀疑惑说:“接人?还有谁。”
梵瑞走得急,撂下一句话,宋初怀没听清。
他也没往心上去,专心唱歌去了。
“是你打捞起我们,把每滴坏的眼泪擦干。”
紧闭的包厢门突然被人打开,宋初怀下意识望过去,和来人对上视线,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樊越还在尽情歌唱:
“我要的爱,只在你身上存在。”
许真颜稳步走来,叶青看见他,打招呼:“许真颜,你这么才来?”
许真颜看了眼宋初怀,才看叶青,回:“路上堵车。不好意思。”
叶青呵呵笑着,说:“不打紧不打紧。你和阿初高中时关系最要好了,你应该对阿初说。”
许真颜顿了下,看向逃避他视线的宋初怀。他滚了滚喉结,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