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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此生永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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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发生了何事,我要出去看看!”尧清感受着四周的颤动,心开始慌乱起来。
“没用的,出不去。”洛茯深吸了口气,“除非有人拿着石头来接我们。”
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复杂变化,那是一种被抽离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她想,他和他一定出事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多希望眼睛一睁,囚遥就在外边接她离开这里。
可是这一等,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他终归又再一次抛弃她了。
比石姬好的是,她在上清境内,还有几个伴——
尧清抱着忐忑的心情迎来了腹中的孩子,那日的上清境与平日无异,周遭还是看腻了的星穹。
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树伯向她输送灵气,助她生产。
洛茯也就跟着糊里糊涂地当了一次接生婆。
好在神仙生孩子,比凡人方便很多,她恢复的也很快。
尧清看着慢慢流动的星河,抱着怀里的女婴,替她取了“星绮”二字。
星绮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出生就会咧着嘴笑。
洛茯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小生命,喃喃道:“她好新啊。”
尧清不解,“新?”洛茯呵呵笑着应付过去,回到大树下,她最近爱上了培育蘑菇。
“哥哥看到小星绮,一定也会很开心吧。”尧清用手指逗弄着怀里的女婴。
可逗着逗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哥哥,你在哪啊。你不要清儿了吗?”
“姑奶奶,你怎么又哭了。”洛茯拍了拍手上的泥,不耐烦的站起来,她正想说方生产完,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不然对身子不好,但看着尧清抱着星绮的背影,她迟疑了。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尧清只是在那坐着,却像个刺眼的小太阳,亮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不知不觉,她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何时开始她竟然开始淡忘,情这一字是多么珍贵。
洛茯默默地抹了抹眼泪,她不曾像尧清一样,哭得那么自然。
树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垂下一根枝干,缓缓拍了拍她的肩。
洛茯转身对树伯笑了笑,随后走到尧清身边,蹲了下来。
“这孩子没有父亲,真可怜。”
“可他有两个母亲呀!还有大树伯伯——”尧清吸了吸鼻子,对洛茯笑了笑。
洛茯被她这么一说,愣在了原地,“母亲,我?”尧清点点头,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又抓起星绮的手,放到她的手背上。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在这上清境内互相照拂,你可愿意?”
她神情坚定地看向洛茯,星绮的小手软糯,正抓着她的手背,连带着她的心,都变得酥酥麻麻起来。
洛茯感觉眼泪夺眶而出,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照顾星绮的日子过得飞快,洛茯无时无刻不庆幸自己不是这个小丫头的亲娘。
眼看着她从在地上爬来爬去,牙牙学语到能开始奔跑和树伯打闹,洛茯感觉自己像老了好几十岁。
一不留神,小丫头又开始去爬树了。
“你快下来,树伯年龄大了,经不得你这样折腾!再说,屁股摔坏了怎么办!”尧清忙跑过去准备把她抱下来。
“没事没事。让她爬,摔了我接住!”树伯也很喜欢这个丫头,打趣着。
“我说清啊,就让她玩儿吧。上清境内这般无趣,再这不让玩儿那不让碰的,小丫头可要闷死咯!”洛茯满意地看着自己方才培养出来的巨大的红伞伞白杆杆蘑菇,嘟囔道。
星绮听她这么说,忙从树上蹦下来,跑过去抱住她的腰,“还是洛洛娘亲对我好,哼,不像娘亲你,就知道凶我!”
“你这丫头!”尧清气得鼓起了脸,不再管她。
“看这蘑菇,好不好看?”洛茯将星绮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脸,“好看,不知道好不好吃!”
“大馋丫头,怎么这点随了我?”洛茯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
“洛洛娘亲,外边真有很多好吃的吗?”星绮抬起头,眼神里充满着期待。
洛茯点头,柔声道:“那当然了,外边有炙鸡、鹅鸭排蒸、炖羊、鹿脯、葱泼兔、荔枝腰子、鲤鱼脍、酒蒸鲋鱼、紫苏虾、酒焐鲜蛤、蟹酿橙、江瑶清羹、酒烧子……都可好吃了!”
星绮咽了咽口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等出去了,洛洛娘亲,你能不能带我去吃这些好吃的?”她不停扒拉着洛茯的腰,让她有些痒痒。
“当然可以呀!等出去了,娘亲我呀,带你去吃景城的鱼脍,凉州的羊肉串……”
洛茯说着说着就开始恍惚起来,“洛洛娘亲,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只大鸟啦!”星绮懂事地不再扒拉她的腰,默默地垂下手。
“星绮过来。”尧清察觉到氛围有些异常,忙把星绮叫了过去。
星绮睡到她的怀里,“娘亲,我是不是不该和洛洛娘亲说这个。”
尧清点点头,“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思念。我们如今在上清境内啊,见不到舅舅,祖父,祖母他们,就会产生思念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会给人带来痛苦,但也会随着时间消散,可旁人若一直提起,情绪就会变得越来越强,人也会越来越痛苦。”
星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以后星绮不提了。”
“乖,除非旁人自己提起,咱们千万别多嘴。”尧清捏了捏星绮的小脸。
如今女儿出落得乖巧懂事,她一点也不后悔当初执意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星绮就像是上清境内的小精灵一般,活泼可爱,给整个死气沉沉的上清境,不知道增添了多少生机。
可她又何尝不是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出去呢?
那些往事宛如梦境一般沉淀在她们的脑海中,就好像不曾真的发生过一样,再是无比绚烂,最后都沉没在了无尽的星穹之中。
她能懂她的痛,她亦能懂她的痛。
尧清知道,虽然她嘴上并未提及思念,可内心的汹涌比谁都强烈,她就这么隐忍着,纵然她的情绪压抑在心里,每天强颜欢笑,默默度日。
好在星绮的出现,治愈了她几分。
倘若真有一天能离开这上清境,她们会是什么样的心绪?期待?还是恐惧?
“娘亲你看!这是什么!”星绮趴在树下,刨着树下的泥土。
尧清看着满脸是泥的星绮,笑了笑道,“你是小狗呀?”星绮取出埋在土里的物件,捧着跑到尧清面前,“这是?”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天弥神丹?”天弥神丹被树伯埋在土里,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这是你树伯的东西,快还给他!”尧清忽然变得警惕起来。
星绮忙把那块石头搂在怀里,嘟囔着嘴,“娘亲,我想玩……”
“不行!快还回去!”她脸涨得通红,面露凶色,大喊道。
星绮摇着头跑到洛茯身后,准备寻求她的庇护,洛茯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躲着,“听你娘亲的话,放回去吧!”星绮还是不愿,紧紧地搂住石头。
尧清彻底生气了,她冲了过来,去抓星绮的胳膊,二人缠斗之间,那块石头飞了出去,砸在了星壁上。
石头外壳缓缓脱落,天弥神丹从里面滑落出来,迸射出异样的光芒。
三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眼见着星壁上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就像他们当初进来时候的那般模样。
尧清和洛茯对视了一眼,又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黑洞。
“娘亲,你们怎么了?”星绮好奇地问道,尧清将她紧紧搂在身前。
她们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入口打开了!你们可以出去了!”树伯忽然惊呼,“当年玉芝能出去,不就是拿着天弥神丹吗!你看我这老糊涂了,都给忘了……”
“树伯……”尧清难为情地回头看了看那棵已到风烛残年的大树。
“孩子们,去吧,都回去吧。”树伯挥动着树干,“谢谢你们这些年来的陪伴,老树我知足了。”
洛茯想了想,转身回去抱住树干,“树伯,谢谢你。”
树伯不解地摇了摇枝干:“谢我什么?”
“就想谢谢你。”她将眼泪蹭到树干上,又跑了回来。
“娘亲,我们可以出去了吗?”星绮眼睛里闪着亮光,开心地挣脱尧清的怀抱,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转起圈来。
尧清默默地点点头,看着折回的洛茯,“走吗?”
她凝视着她的眼睛。
“走。”
洛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必须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缝隙就快合上了,你们赶紧走吧!”树伯在身后催促道。
“树伯,要不你同我们一起走吧?”洛茯忽然想到树伯可以和当年的玉芝一样化为人形,和他们一同离开上清境。
可她话还没说完,树伯就迅速出言拒绝
了:“我得留在这,这是我的根。”
她叹了口气,尧清在一旁拉着她的手腕,“树伯,那我们走了!您保重!”
洛茯回过头来,不忍心再看着,“抓紧我,我带你飞出去。”尧清叮嘱道。
洛茯点点头,“许多年没用过法术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飞回去。”
尧清有些迟疑,但还是一手搂着星绮,一手护着洛茯,跳了出去。
走之前,星绮悄悄地把天弥神丹捡了起来,藏在衣服里。
凭着来时的记忆,尧清带着二人回到了九重天上,洛茯不由开始佩服起她。
“我哥哥他更厉害,对所有地形能过目不忘。”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久违的人,尧清心里非常激动。
可她何尝又不知道,他们倘若还在的话,早就把他们接出来了。
她只能祈祷,他们是找不到打开上清境的方法,才迟迟没能把她们接走。
九重天内的烟雾已经散去,数栋楼阁清晰可见,可多数都是断垣残壁,“哇!这里好漂亮!”星绮一路上都很兴奋,丝毫没察觉到身旁两个大人沉重的心情。
尧清死死握住星绮的手,往里面走去。
“守卫呢?天门怎么就这样开着?”她四下看着,不见半点人影。
“进去看看。”洛茯深吸了口气,忽然注意到远处正有一处大殿正在被修葺之中。
她示意尧清跟着她一同前去,总算是在那栋大殿前看见了人。
“白果将军!”那人正从殿中出来,和三人打了个照面。
白果眼神有点涣散,“公,公主殿下?”尧清眼泪夺眶而出,上前去紧紧抱住白果,“果将军,好久不见!父王母后他们可安好?我哥哥呢?”
星绮在一旁懂事地开口喊道:“白果叔叔。”
洛茯握住尧清的手腕,将她从白果身上拉了下来。
白果难为情地看着他们,又看向星绮,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
“陛下在大战中受了重伤,被娘娘带着去琼瑶仙山静养了,尧漓殿下他——”白果握紧了拳头,不愿再往下说。
尧清扶住额头,有些站立不稳,“没事,你接着说下去。”
“尧漓殿下和洹玉殿下在和九头蛇交战时,不幸牺牲了……”尧清听完,白眼一翻,就倒了下去,白果忙接住她。
“娘,你怎么了!娘亲!”星绮见到尧清晕倒,开始大哭大叫起来。
洛茯只好将她抱起来,安抚着,她和白果对视了一眼。
“你们随我来殿中吧。”白果叹了口气,将尧清横抱而起,带着洛茯和星绮进入殿中。
洛茯抬头一看,殿上高悬着“永安殿”三个大字。
殿中烛火环绕,高低错落地摆放着许多石牌。
“这些都是在神魔大战中牺牲的天界将士名字……”白果幽幽开口,眼神望向白羽那块石牌。
他今天就是前来祭奠他们的,“那些士兵多半连尸骨都带不走,天后娘娘便想了这个办法,将他们的灵牌都供奉在此处。”
星绮一进来,便不在哭闹了,洛茯将她放到地上,指尖不自觉已深深嵌入肉中。明晃晃的烛火下,她看见了他的名字。
“天后应了玉山王的请求,将他母亲的牌位破例放了进来。”白果注意到洛茯的视线,开口解释道。
洛茯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点了点头,她想张口说一个“好”字,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们虽然斩杀了魔君,但损失也极其惨重,绝境之时,玉山王他——选择了和魔王同归于尽。”
“傻瓜,为何要跟我选择一样的路!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洛茯的身子不断颤抖着。
星绮看她如此痛苦,便握住了她的手,“洛洛娘亲,你没事吧?你可不能也晕倒了,你们都倒了,星绮怎么办呀?”
“没事,我没事。”洛茯收回有些失控的情绪,揉了揉星绮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