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自扶摇》麻辣小猪蹄

57、血染佛陀

　　黑雾散去，整个景城被久违的日光所笼罩。
　　在山下人家牵了匹马，还未入城，马便开始怯了。
　　“驾！——”李子洵抽动缰绳，马却准备调头，“怕什么？走啊！”李子洵有些焦急。
　　见马还是在原地打转，李子洵只好匍匐下身，“进城过后，给你吃最好吃的粮草。”
　　马儿像是听得懂人话一般，长啸一声，重新起蹄，不再打转。
　　城门大开，门内趴着几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空气中充斥着恶臭味和血腥味。
　　李子洵握紧拳头，从马上跳下了，他缓缓走到尸体旁，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几具尸体并非是被妖魔所害——而是受了外伤而死。
　　“怎么会这样？”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闪过城门开启，无数百姓如潮涌般哄散的场景。
　　耳边传来的是老弱妇孺的惨叫声——
　　“够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皇叔！我朝护卫众多，为什么，没人顾及老百姓的安危！”
　　他牵着马，步履沉重地走在城中，昔日那番繁华的光景，如今已不复存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商铺也都被砸的稀烂，门口不时出现一两具尸体，可真正被妖魔所杀的，少之又少。
　　他继续往前去，发现一个男人倒在一架驴车旁边，身上的衣服甚是眼熟。
　　“卿卿，是你吗？”李子洵丢下马，冲了上去，将那人的脸翻过来，却是另一副模样。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人还有微弱的呼吸。
　　“少侠，快醒醒！”他拍了拍他的脸，那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艰难开口道，“结束了吗——”
　　“我是世子李子洵，这位少侠，可否告知我发生了什么？”
　　“李子洵——你是大师兄的朋友。”男子努力撑开眼睛，看向他的面颊，李子洵这才反应过来，这男子是十清门的弟子，怪不得衣着与顾长卿相似。
　　“是，我是。”李子洵握住他的手腕。
　　“我们已合力，用明照珠护佑住了，景城，咳咳——”他说着说着，便吐出一口鲜血，“他们都去救人了，世子殿下，你快去弥天寺，别管我！”
　　他将手抽出，轻轻拍了拍李子洵垂下的肩膀，说完过后，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头轻轻一歪，便再没了呼吸。
　　“喂！小兄弟！”李子洵看着他就这样离去，心不由地又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抹了抹眼睛，环视四周，从驴车上取下一块草垫，将他的尸体盖了起来。
　　李子洵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就往弥天寺赶去，一路上碰到好几个正在施救的十清门弟子。
　　“如此大义……”李子洵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们宁愿牺牲自己，也要率先营救遇难的百姓们。
　　他不由又想到了顾长卿，悲伤至极，不禁打了个干呕。
　　强撑着走到弥天寺外，上次来到城南，还是和他一起来寻欢作乐。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微凉的风刮在李子洵的面颊上，他转身看了看从前人来人往的城南坊市，心中蔓延起一股无尽的渺茫。
　　马蹄声响彻在青石板上，那熟悉的梵音却不见了。
　　到了寺门口，忽然一个老和尚扑了过来，“救命啊！救命啊！”老和尚并未看清眼前的人，就紧紧抱住了来者的大腿，“救命——”他凄惨地叫着。
　　“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李子洵俯身将他扶了起来。
　　老和尚转身指着寺内，“疯了，都疯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到，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鱼，手哆嗦着开始敲打起来。
　　李子洵将他搀到一旁落座，将背后的清玉剑拔出——
　　就算他找了世间最好的工匠修复，但这把剑没了顾长卿，就和普通的铁剑无异，那日之后，清玉剑就代替了顾长卿，陪在他的身旁。
　　他看向老和尚手所指的地方——位于正中心的大雄宝殿。
　　李子洵咽了咽口水，可当他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呆住了。
　　只见殿中数尊佛陀浑身是血，底下倒着的，是无数嫔妃皇子的尸体，他们无一不被割喉。
　　最靠近殿门口的，是十皇子，刚过六周岁——眼看着他就要逃出来了，可就差一步，还是死在了魔鬼的刀下。
　　他身后紧紧护住他的，是浣妃，同样惨被割喉。
　　她双眼圆瞪，一只手盖在十皇子的背上，一只手半垂在空中，眼睛看向的是，是身后的魔鬼。
　　而那魔鬼，正是李安。
　　李安有些癫狂地站在中间那尊大佛的身下。
　　他手举着利剑，指着眼前受了伤爬起来的小公主。
　　“父皇，是我啊！父皇，我是玉儿啊！”玉儿不断啜泣着，身子却僵硬在原地。
　　“秦氏，你别装了！去死吧！”他手举利刃，一刀挥下，玉儿瞬间被割喉，血冷不丁地溅到李子洵的脸上。
　　还是慢了一步，再快些，他就能将玉儿拉开了。
　　李子洵擦了擦脸上都血迹，痛苦地想着。
　　这时，藏在供台底下的皇后看着被砍杀的女儿倒在自己眼前，默默取下头上簪子，从供台下爬出来。
　　她使出全身力气，趁其不备，将簪子从背后狠狠刺向了李安的胸口，随后又转身迅速躲了回去。
　　“好你个秦氏，竟敢暗算朕。”李安察觉到疼痛，迅速转身，用剑将整个供台上的贡品和香烛砍得稀巴烂。
　　“住手！”李子洵鼓起勇气，找时机上前去从背后抱住李安，随后将他手中的剑打到地上。
　　此刻的李安早已浑身是血，眼眸也充斥着可怖的血色。
　　“洵儿救我！秦氏她要杀我，救我，她是魔鬼！她是鬼！她怎么就杀不死啊——”
　　李安像是听出了李子洵的声音，拼命转身，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住李子洵。
　　“皇叔，你这是怎么了？”李子洵吃力地抱住他，李安渐渐不再挣扎，倒在了李子洵的怀里。
　　“朕不能死，朕吃了长生不老药，怎么可能……死……”李安的声音越来越弱，周遭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李子洵感觉殿内的无数佛陀，此刻都正在注视着他们。
　　闹剧……荒诞……
　　“洵儿，洵儿。”一声呼唤从破碎的供台下传来。
　　李子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安的尸体从他怀里滑落，头一偏，正好歪头看向供台下面，和皇后对视上。
　　皇后心脏猛地骤停片刻，顿了顿，继续开口喊道：“洵儿，是你吗？”
　　“姑姑，你还好吗？”李子洵从方才的情绪中稍稍缓过来，向那供台问道。
　　“陛下被妖魔裹挟了心智，他疯了！他命护卫杀了我们，那些护卫武力高超，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随后他又亲手杀了那些护卫，嘴里不断喃喃着秦贵妃！我躲到供台下才得以活到现在，杀了他这个疯子！如今我已犯弑君之罪，便无法再活下去，我本该将此物交给活着的人带出，可如今似乎只剩下你了，洵儿，你是你皇叔最疼爱的晚辈之一，从今往后，大乾，就交给你了——”
　　供台下的声音逐渐消失，一个东西滚到了李子洵的脚边。
　　他趴下身，看向供台下面，发现皇后用方才刺杀皇上那根簪子，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他捡起脚边的东西，是国印。
　　李子洵握拳，看着天幕，在一瞬间，将心中压抑郁结的情绪，全部都吼了出来。
　　“啊！”

　　【天界】
　　“妖魔之强并非强在它的法力上，而是他们会蛊惑人心。”
　　“想要不被蛊惑，则需断绝七情六欲。”
　　“然成魔者必断绝七情六欲，这就是他强于你们任何人的地方。”天帝用玄黄镜看着人界受难的众生，惋惜开口道。
　　“麟洲起势，各方妖魔归顺，若有不服者，将会被炼化，这些妖魔，也是他的兵，我天界精兵训练有素，拿下这些妖魔不成问题。可麟洲的实力，实在是不可估量，我们出师未捷折损了白羽大将，当真是令人痛心。”
　　“父王，他炼造了至阴之气，又有太岁傍身，我们天界无人能与他对抗，只有众人齐心协力才能杀了他。”
　　天帝叹了口气，“至阴之气本是世间最纯最强大的法力，可却被这邪物所用，全全转换成了魔气……”
　　他边说边不忘看看站在底下的囚遥。
　　囚遥察觉到他的视线，轻飘飘问道：“究竟何时才出兵？你们莫不是怯了？我猜，麟洲早就已经挣脱封印出来了吧。”
　　“大胆。”天帝拍桌，天后忙握住他的手腕，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小遥，漓儿，此番大战，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一会白果将军来报，便可出征，南疆地处偏僻，我们就在该处将魔王斩杀！”
　　“母后，万万不可，南疆虽偏远但低处人界，激战定会伤及无辜生灵，不如将他带与凌霄玉山交手可好？”
　　“也行，听漓儿的。”天后点点头，“彼时你们先上，我在后方支援。”
　　“凌霄玉山重峦叠嶂，怕是……”囚遥开口，却被尧漓生生打断，“你在玉山呆了这么久，应当胜券在握才是。”
　　白果将军在门外听到此事，便进来汇报道：“到时候我领兵直接将他逼到玉山去！”
　　“果将军，你来了！”天后忙喊道。
　　白果点点头，愤懑道：“放心吧，我一定手刃他，为我兄长报仇！”

　　【南疆】
　　“帝君大人，他们来了。”红信竖起耳朵，听着外面传来的长啸声。
　　青信点点头，“帝君大人，我先出去迎战。”
　　麟洲起身，拦住他，走到他身前，率先走了出去。
　　黄沙天际，是黑压压的天兵，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红信，把他们都放出来吧。”麟洲拂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遵命，大人。”红信点点头，俯身单手撑地，四周金光炸起，黄沙之下，竟生出无数个黑色的妖魔来。
　　没想到，这帮天兵并未停下，反而继续往前驱使着。
　　“这——”青信看着那些远去的天兵，“大人，我跟上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说罢便立刻追了上去。
　　“天兵与我手下众魔交战必会死伤无数，我猜，囚遥定是想直接将南疆焚了——”
　　话音刚落，天空落下无数个火球，那些毫不设防的妖魔，瞬间被烧死了数个。
　　“大人小心。”红信忙将麟洲护住。麟洲看着眼前这个投奔于他不久的妖女，暗暗咂舌。
　　“还愣在原地干什么？追上去！杀光他们的人！”红信朝那些妖魔挥了挥手，他们才领会过来，往方才青信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红信，你杀伐果断，本尊果然没看错人。”麟洲拍了拍她的头。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红信抠了抠手指，看着身旁高大的麟洲，他今日不如往常，将身上的银饰都卸了下来，只留下一顶银色的束冠和一枚银戒。
　　“跟——等不及了。”麟洲话音刚落，就凌空而上，准备去抓囚遥，红信化作一束红光，也跟了上去。
　　囚遥看着麟洲跟了上来，忙加快速度，往凌霄玉山飞去，三界之内，无人的速度能越及他。
　　即便是日衵，也不能。
　　“洹玉，他追上来了。”他很快飞到尧漓和洹玉身旁，此时洹玉变回真身，载着尧漓往凌霄玉山飞去。
　　“后面有个小跟班，我先去解决了。”
　　白果将军察觉到后面跟着的青信，开口道。
　　“果将军，小心。”尧漓嘱咐。
　　“小小妖怪，不在话下。”白果调头，往大部队后边飞去。
　　青信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就被白果锁住了喉咙。
　　“你们老大呢？就派你一人来送死？”白果狠狠扼住他，将他挟持在空中。
　　“你等着，我们老大马上就来。”青信扣住他的胳膊。
　　想挣脱开来，忽然灵机一动，喊道：“老大。我在这！救命啊！”
　　白果果真上了当，松懈了片刻，便让青信给逃了。
　　“狡猾的蛇精！”
　　白果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随后回到尧漓身旁，交代自己的过失。
　　“无妨，果将军，别一开始就乱了阵脚。”他说完将手中的卷轴塞给白果，“这是我方才纵观玉山绘下的图，带兵打仗你与羽将军最在行，你先琢磨琢磨。”
　　白果迟疑了一下，接过卷轴，他从未打过这么急的仗。
　　“相信自己。”
　　尧漓拍了拍白果的胸脯，“我与囚遥先行一步，你领兵布好阵，带他们妖魔大军一到，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白果颤抖着手打开卷轴，唤了几个副将一同观看。
　　“以往就听说尧漓殿下丹青笔法厉害至极，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一名副将咂舌道，白果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现在该干什么？叫你来鉴赏的？”
　　“我错了。”副将道歉。
　　“看见那最高的山了吗，等会我们先占据高地，好将妖魔动向尽收眼底，那是山口，这是峡谷，先派天兵伏击此处，峡谷边临水源，受伤的天兵从此处撤离，速速回去修整……”白果将想法全部告知给副将，副将立刻将天兵布了下去。
　　那些妖魔宛无头苍蝇一般汇聚到凌霄玉山，很快就在被白果的战术指挥下重创。
　　“为了不破坏凌霄玉山，我们速战速决。”
　　白果朝副将叮嘱，随后举着灭地斧冲了出去，“你们先解决这些杂碎，我同殿下去会会太岁。”
　　“果将军，万事小心啊！”副将担忧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