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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蝴蝶2 ...

  •   从山上下来已是深夜,这个时间施学长大概已经休息,我点开消息框犹豫了许久,终究是不好意思打扰他,想着明天一早再当面和他解释。

      营地内渐渐安静下来,嘈杂人声淡去,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却没什么睡意。

      我将两枚晶核拿到眼前,盯着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反倒是想起了在卡帕的那段日子。

      边界塔,顾名思义,位于联邦境内偏远地区,那里人口稀疏、经济也不发达,分化的向导和哨兵数目很少,偶尔出现几个高阶哨兵,大都会在成年后选择前往首都区或者其他更为发达的地区。

      是以首都区调查队来的时候,在当地很难找到可以协助探查、提供武力支援的高阶哨兵。

      卡帕的副行政长官,雷恩先生,公开招募熟悉地形的哨兵,并告知协助首都区的调查队开展任务,参与即可拿到2000金的报酬。

      我很需要这笔钱。

      我报名了这个项目,原以为在精神体检测阶段会被刷掉,但实际上招募的人员并未严格核查,就给了我一张身份牌。后来才知道调查队原本给的报酬是每人3000金,其中行政长官、招募负责人还有工作人员分走了1000金,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自然希望招募的人越多越好。

      调查队内部有保密条例,招募哨兵的居所和调查队的营地分隔开来,除了任务执行期间,彼此很少接触。况且向导数目本就比哨兵要少,高阶向导更是稀有,队伍内部匹配尚且不足,招募来的哨兵基本不可能分配到向导,遇到任务受伤的情况,大多是从后勤人员那边要点伤药自己处理。

      我和被招募的哨兵,来到这边以后,基本上是在扮演引路员或者先遣队的角色,但凡不确定或者较为危险的状况都会让我们前去查探。

      前几天情况都还好,主要是熟悉地形,协助调查队绘制地图,第六天黄昏时分,却在峡谷处遇到了狂暴的兽群。

      长官们名义上招募A级哨兵,但小队里的哨兵大都在B级左右,甚至不知道这些兽类可以攻击精神体,面对凶兽左支右绌,最终两个死亡一个重伤。

      要不是调查队的人及时赶来支援,伤亡情况可能更加惨烈。

      回到居所,其中一个年轻的哨兵看起来十分焦躁,在原地走来走去,他的精神体是一只灰獴,此刻正龇牙咧嘴、尾巴倒竖,脊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其他几个受了伤哨兵状态也不是很好。

      一个哨兵忽然说:“我们来到这里这么久,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还有那群野兽为什么能攻击到精神体?”

      另一个女哨兵附和道:“他们让我们卖命,却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原地打转的年轻哨兵停下了步子,脸色难看:“这还用问为什么吗?他们根本不把我们的命当命!你见到那些首都区的哨兵了吗,他们看向我们同伴尸体的眼神,就像在看死去的牲畜!”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扯着嗓子,“我刚刚听到他们的闲谈,说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死了人却没能杀死一只凶兽,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寻找那些兽类的踪迹!”

      青年话音落下,整个休息区忽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那天之后,陆陆续续有哨兵想要申请退出,却被告知除非重伤无法继续参与调查,否则提前退出需要支付雇佣金两倍以上的赔偿金。

      六千金对于生活在卡帕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何况还会得罪负责招募的行政长官,一部分人选择支付赔偿离开,一部分人犹豫许久,还是选择继续留下。

      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一个瘦高的哨兵,名叫阿濛,今年十九岁。他从小生活在慈幼院,不知道父母是谁,自然也没有姓氏,直到十七岁迎来分化,成了A级哨兵,才得以走出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狭小笼子。

      阿濛平日里总是缩在墙壁间的一个角落,不怎么和人说话,只是这段时间大家忙着申请退出,只有少数几人留在营地,一来二去我们就有了交流。

      大约是少有开口的时候,阿濛说话不很利索:“你,不想离开……为什么?”

      我说:“我需要钱,来这里能挣钱。”
      如果不参加这次的调查,赚2000金大概需要1-2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阿姆的身体愈发差了,我等不了那么久,而且我小时候和朗叔叔上山打猎,遇到过一次狂暴的兽类,得知杀死它们后获得的晶核可以去找地下商人卖掉,根据成色不同,一枚价值100-500金不等。

      阿濛灰色的眼睛透出疑惑:“危险,家人,会担心。”

      想到阿姆,我心里微微发涩,当初告诉她一个月就会回去,现在时间过去四分之一,却已经或伤亡或离开了一小半的队员,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等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是在和他说,也是在告诉自己。

      我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反问他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阿濛抬头望天,思索了会儿:“不知道,干什么。”

      我说:“你可以去首都区,或者其他富裕的地区,那里很欢迎高阶哨兵。”

      阿濛摇了摇头:“不喜欢。”他说,“笼子,我从小,生活在那里。开阔的地方,很危险,会被打,会流血。只有笼子,是安全的。”

      可我却不喜欢封闭的环境。

      黑暗、密闭还有烛火,会让我下意识地恐惧,因为那意味着受伤和疼痛。

      我没有继续追问,阿濛也没再开口,眼看时间不早,我们各自拉上了睡袋睡下。

      大约是不久前亲眼见到队友离世,我睡得不很安稳,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睁开了眼。

      我左右无法入睡,索性披了件外套,走出营地。

      此刻正是晨曦初露,天光朦胧,隔着一片灌木,我看到对面营区的施元祀。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名姓,只依稀感觉此人身量偏高,和浑身凛冽煞气的哨兵不同,他的外貌并无攻击性,蓝色的瞳孔平和地注视着一切,衣着也是白色滚金边的长袍,和一群身穿灰蓝色战斗服的哨兵格格不入,一眼就能看出向导的身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高阶向导,只觉得没有想象中的弱不禁风。边境塔的向导稀少,虽然性格比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哨兵温和不知多少,但大部分体力很差,耐力和恢复力也一般,不能参与作战,主要是为哨兵提供精神疏导和疗愈。

      我们目光相对那刻,他冲我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转身回到了营地。

      便是此刻,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到他脸上,他似乎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从他那边吹过来的风隐约透着血腥味。

      我心中疑惑,照理来说,首都区来的哨兵都不会轻易涉险,而是让我们这些人先行探路,遑论一个不怎么参与战斗的向导。

      不过他们调查队内部的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联,我只需要完成任务,拿到报酬,最好再收集几个晶核就够了。

      清晨营地外一面之缘,本以为就此为止,却在三天后,调查队的人来到我们的营区,招募哨兵前去协助队内向导,并告知接下任务能多拿1000金。

      大部分人因为先前违约金的事情,担心有诈,都不怎么愿意参加。

      我思索了下,反正来都来了,情况也不会更差,于是举起了手。

      算上我,报名的一共三人,被带到了调查队所在营区。

      那里的装备明显精良不少,除了营地外的一圈围栏,门口还设有岗哨。

      我们被带领着进入了最里侧的帐篷。

      营帐内的布置一应俱全,灰色的毡毯铺满整片地面,似乎是兽类的毛皮拼接而成,后方则摆着各式武器,中央一张方桌,此刻正面对面坐着两人。

      队长率先站了起来,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哨兵,他目光依次扫过我们,像是刀锋划过,对桌旁坐着的另一个人道:“给你找的哨兵,挑一个吧。”

      施元祀却没有看这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徽章,银色的金属片在他手指间翻转:“我不需要哨兵。”

      队长说:“每个向导都会有哨兵。”

      施元祀垂了眼,没说话。

      队长随手指了指我身边的哨兵。

      那人怔愣了瞬间,才迈出去步子,可还没走到施元祀面前,他的精神体忽然跳了出来。
      负责警卫的哨兵以为这是突然发难,纷纷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却见他牙关紧咬,汗水顺着脸侧大颗滚落,整个人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身体颤抖着险些跪下。

      施元祀面无表情:“我说了,我不需要哨兵。”

      队长沉默片刻,伸手指向我:“过来。”

      我环顾四周,看到负责警备的哨兵,级别都在A级以上,此刻他们的目光正牢牢锁在我身上,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我往前走了几步,施元祀偏过脸来,我看到他那双蓝色眼睛,像是海面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我恍惚了一瞬,回过神继续往前走,直至来到他面前。

      队长告诉我,接下来二十天的任务,就是协助眼前这位向导。

      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施元祀,调查队里唯一的S级向导。

      后来我才了解到,在我来之前,原本协助他的有两个哨兵,分别是A+级和S级,在上一场任务中一个死亡,一个重伤失去意识,或许永远无法醒来。

      狂化的兽类A级哨兵足以应付,何况S级哨兵可不是十几个A级哨兵绑在一起就能比拟的,除非遇到大规模兽潮,否则不至于如此伤亡。

      但也不曾听说有什么兽潮或者暴动。

      这里处处透着古怪。

      我暗自小心,几天下来,除非任务要求,不会和这位高阶向导有过多接触。

      他也很少主动和人交流,大部分时候待在自己的住所,仅能从其他人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是首都区四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15岁就分化成了S级向导,现在是中央塔排名领先的医疗向导。

      有了营帐内那一幕,我原本以为此人会很难相处,数日的观察下来,施元祀却没有想象中高阶向导的盛气凌人,他会帮受伤的哨兵治疗,但那些哨兵却更倾向于自己吃药疗愈。

      一天任务结束,返程路上,我没忍住好奇,问道:“你不是医生吗?”

      他说:“算是吧。”

      我问:“那他们为什么不找你治疗?”

      卡帕仅有的几个医生都很难约到,而且要花很多钱,药物更是稀有且昂贵,所以每次我都是找医生开几张药方,然后自己去山上采药。

      他摊开手掌,伸出几条透明的丝线:“治疗会用到精神丝,接触身体那刻,会窥探到内心的一角。”他顿了顿,“他们有自己的打算,不希望我知道他们的想法,有些任务内容,队长也不允许他们向我透露。”

      我只知道向导可以进入哨兵精神世界,还从没听说治疗期间也能窥测内心:“那你能看见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他将一根精神丝缠上我的食指,片刻过后,才说:“不能。”

      我疑惑道:“为什么不能?”

      他注视着我,沉默了数秒:“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心想,难道每一个向导都能看见对方的想法吗,那以后岂不是要小心。

      他忽然说:“不是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还说看不见?”

      他笑了下:“你心里想的那些事,全部都写到脸上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能看破一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蝴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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