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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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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
爱与死是最接近的
最幸福与最不幸的爱
都与死最接近。
木心《文学回忆录》
——序言
*
一大早起床的时候,感觉腰酸背痛,腿也没有力气了。
昨夜做的时间太长了。
只能恍恍惚惚的记得,自己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腰腹被禁锢着,无力承受身后的索取。
屋里静悄悄的,半点人影都没有,我有点儿不高兴。
没办法,今年已经29岁了,快要迈入中年三十岁大关了。
脾气暴躁也是没办法的。
我磨磨蹭蹭的起床后,简单洗漱,贺泓舟已经非常体贴的把早饭做好了。
微信里发来几条信息。
—起来没?
—热一下粥,不要喝冷的。
—今晚加班,晚一点回家。
今天先不和他生气了。
我们结婚好久了,大概有七年了,高中的时候,被他几句花言巧语拐跑了,十七岁到二十九岁,大半的人生都和他有关。
就这样一辈子,挺好的,一日三餐四季,爱人相伴。
我回了他消息。
—知道啦。
—乖巧[jpg.]
他倒是挺高冷的,就回了一个“嗯。”
算了,就是这个破性格。
我吃饭早饭后,放了一首林倛玉的《同花顺》,悠扬的音乐回荡着房间。
假如说钢铁磨成针
只要愿意等
只要肯爱得深
是不是就有这可能
有可能打动这铁石心肠的人
可惜就算梦能成真
有谁猜得准
能分到多少福份
生命的同花顺底牌没有你
我也认
*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年,我才高二,坐公交车太无聊了,无意中看见了他。
个子挺高,冷白皮,高鼻梁。
蓝白相间的校服,硬是被他穿出时尚模特的感觉,低着头玩着手机,一手拉着扶手,青筋在手上突起,精致好看,戴着有线耳机听着歌。
我在他的后面,应该没看见我。
左边的买菜大妈一路激情澎湃,唾沫横飞,吹嘘她的精英儿子年资十几万,买了车,买了房。
手指一直在比划个不停,恨不得戳到人脸上。
好烦,真的好吵,我只能皱着眉头听她的“演讲”。
外面的景色没有舍得驻足的,来来往往的人下车又上车。
公交车通报下一站地址,在我右边的初中女孩下了车,空出了位置。
我缓缓将目光看向他,他没有注意旁边空出位置,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我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袖,抬头撞入他的视线,张口说道:“同学,这里有座位。”
他摘下耳机,坐在了我的右边位置上,说话声音还挺好听,“谢谢。”
我:“没事。”
一股淡淡的清香涌来,校服右肩上别着校徽,上面写着“天宁一中”。
是隔壁学校的。
天宁一中和天宁实验是邻居,彼此互看不爽,相互较量。
他有点安静,然后把耳机带上了。
周围闹哄哄的。
我想借个耳机听歌,隔绝一下声音。
“同学,可以借一只耳机听歌吗?周围好吵啊。”
我侧头看向他,他的眼睛,像深蓝色的湖泊,深邃好看。
他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摘下一只耳机分给我,它将我们之间距离拉进,手指碰上,他的手,有点凉。
我:“谢谢啊。”
耳机里放着《同花顺》,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买菜大妈还在滔滔不绝的演讲,还换了一个话题,关于她漂亮优秀的女儿为什么还不嫁出去的事。
“天天相亲,没有一个成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两个了!”
“哎呦,不结婚,愁的我晚上睡不着!”
真的太让人讨厌了,我忍不住吐槽,超小声的回怼:“你要是喜欢自己去嫁,睡不着去上夜班。”
他好像怔住了。
然后微弯嘴角,偏头笑了一下。
我:“……”直接石化。
靠,被他听见了。
微妙的尴尬在我们之间萦绕,我觉得应该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嗫嚅了一会儿。
“这首歌叫什么?”
我揣着答案问他,他回答:“《同花顺》”
“挺好听的。”
“嗯。”
有点儿硬聊,我索性就直接不聊了。
十分钟后,公交车播报下一站实验中学,我快要下车了。
我把耳机摘下,递给他。
走之前,“同学,你叫什么啊?”
虽然有点紧张。
他张口:“贺泓舟。”
*
我回忆了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然后翻箱倒柜把相册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信件拿出来。
一个记录十几年记忆的相册。
几十封泛黄陈旧的信件。
天宁一中和实验的校徽,十几张往返两座城市的车票。
这些东西,一点一滴的将我们之间的爱具象化。
还有一张我们高三毕业的照片。
照片上的贺泓舟,穿着蓝白校服,笑得温柔,目光看向我。我一手举着相机,实验的校服土丑土丑的,一点儿也不喜欢。
所以那天我穿了一件连衣裙,比了一个耶,拍下了一张照片。
我盘着腿,扎了一个丸子头,继续翻看着。
突然一张黑白格子的信封闯入我的视线。
这是什么?
我翻转打量,仔细回想着,没有印象。
打开信封,发现这是一封没有送出去的情书。
叶初同学:
你好。
我喜欢你,也需要你。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会去哪所大学……
内容到这里停止了,这封信件被撕了一大半,如同欲言又止的暗恋。
贺大工程师,沉闷又死气沉沉的高中居然还玩暗恋,这封情书简直把理工男的严谨和直男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没忍住咔咔一顿拍,打算发给他。
还是没忍住翘起嘴角,内心雀跃。
—[照片]
—知道我翻到什么了吗?
—贺泓舟,你高中暗恋我啊?
他应该在忙,下午才回。
—?
—暗恋?
难道不是他的?
—不是你写得吗?
—是。
—哇,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忘了。
—回家后给我现编一个[摩擦jpg]
【第二章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
夜凉如水,外面下起了小雨。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说好要回来的人还没回来,饭菜已经热了一回,我坐在沙发上盖着毯子,有些昏昏欲睡的等着他。
客厅的灯光暖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黑暗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未停,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着了,安静的窝在一隅。
贺泓舟进来时就是一副安宁温馨的景象,感觉心脏塌陷了一处。
他脱下黑色呢绒风衣挂在一旁,放轻脚步走到爱人的身边,小心的抱起来。
我在朦朦胧胧中被弄醒,睡的不深,咕哝道:“怎么才回来?”
说完,头埋在他的怀中,轻轻的蹭了几下。
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让我有点儿放松,但还是对情书的事死性不改。
他抱着我往卧室里走去。
我还是不忘记絮絮叨叨,“等一下,情书的事……”
他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明天再说。”
太困了,我只能勉强保持清醒,“好……记得吃饭。”
“嗯。”他回答。
到卧室的时候,他动作柔和的放下怀里的人,拢好被子,将窗帘和灯光关上,留下一室静谧。
他出了卧室后,捏了捏眉心,眉眼间透露着一丝疲倦。
简单的洗澡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工作事务。
*
快到凌晨了。
我感到口渴,迷糊之间又醒了,习惯性的往旁边一摸,空的。
?
我老公呢?
起身穿上拖鞋,顺便喝了几口水。
我猜想他应该在书房。
不出所料,我到书房的时候,他正在翻阅资料,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黑色睡衣,让他看起来有些清隽温柔。
我轻轻的将门推开,准备了一杯安神茶给他,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听见声音后抬头,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不去睡觉?”
我被他反问的莫名其妙,“该去睡觉的是你,已经凌晨一点了,不要工作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他的身边,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弯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柔顺长直的黑发滑到他的颈处,他应该感觉有点儿痒,仰头退了一点,反手扣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扯,我一个猝不及防,一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
我急忙圈住他的后颈,心疼的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忍不住抱怨,“你最近好忙啊。”
他“嗯”了一声,解释:“因为公司那边催得紧。”
“现在不去休息吗?”
“不着急。”
“哦……我留下来陪你。”
他一口否决,“不行,去休息。”
我有点儿无理取闹,突然捏住他的脸颊,打趣道:“可以回去,贺同学,情书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幽深,藏着暗潮涌动和不知名的情愫。
我被他抱在怀里,顿觉心口被烫了一下,明明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自己却喜欢粘着他,恨不得多看几眼。
我在和他较真,仿佛他不把情书的后半段告诉我,我就要一整夜不睡。
他总是无奈又纵容我,搂着我的腰,一手摩挲我的后颈皮,有点痒,“后面的内容呢?”
他低眸:“没写什么,那时候写了一堆物理数学公式,答案无非就是520和心形函数公式,我想——你应该不乐意看这些。”
我翘着嘴角,继续问:“哦,那个大学又是怎么回事?”
“怕耽误你的学业,想要大学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要是没记错,高二明明是我先追的你。”
他揉了揉我的头,“是我先喜欢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有点兴奋,想要追根问底,在我的印象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公交车的那次。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很早,大概是初中。”
“我以为是小学呢。”
他屈指敲了一下我的脑门,失笑:“叶初同学,你在想什么呢?”
我笑弯了眉眼,揉了揉眼睛,忍不住睡意,还是问他:“睡觉吧,贺先生。”
他最终妥协了。
抱着我去卧室,我半睡半醒的在他怀里睡着,还是话多,“明天去同事的婚礼,你去吗?”
“不了,下午有工作。”
“嗯。”
他把我抱到床上,我的鼻尖抵在他的颈间,清冷雅致的气息从睡衣上传来,我顺势拽住他的衣领。
一瞬间,我们都摔在床上,彼此的距离严丝合缝,他吻了上来。
他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唇边一片柔软湿润,一股股浪潮翻来,连呼吸也逐渐失控,只能无措的接受,他的攻势愈发浓烈,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说睡觉吗……
天花板的水晶灯摇摇晃晃,仿佛潮汐涌来,颈边潮湿的感觉不好受,他还是置若罔闻。
*
深夜。
断断续续的求饶,也是在引诱。
急促的喘息弥漫在耳骨,让欲望疯涨,眸中是水光潋滟的雾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溢散开来,他在有意无意的按压腹部,带着侵略性。
我几乎受不了了,声音沙哑:“腰……酸…”
余音被吞回去,又是一阵狂风骤雨。
雨后的片刻安宁,我被他搂在怀里,揉着腰,“你打算要个孩子吗?”
他的动作一顿,“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一时哑然,我们都对五年前那起车祸介怀,因为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一个孩子。
我们俩的第一个宝宝。
五年前的车祸,让我重伤流产,对子宫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这些年,他一直细心照料着我的身体。
我抱住他,“我不会有事的,有你在。”
【第三章远远的】
太阳今日格外耀眼,一连驱散了几日的阴霾,连同雨后的清凉宁静一并带走,天光乍亮,窗外云卷云舒,微风不燥。
我的心情倒是不美妙,或许应该让贺先生克制一点了。
总不能日日春宵苦短。
我在准备去同事的婚礼,提前发了消息给他,说今天晚一点儿回来。
我的工作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文职工作,自从五年前的车祸,原本律师职务也已经辞了,两三个月躺在病床上,从而换了工作。
也一直在调养身体。
他因为我都快把自己逼成医生了。
·
一路上的风景宜人。
我在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
新娘和我的关系不错,毕竟是我的高中同学,知道我辞掉律师工作还受了严重的伤。
特意介绍了这份工作。
她在那里挑口红,怎么试都不满意,打来视频询问,“你说,哪一个好看?”
我回应:“这一款颜色太艳丽了。”
她附和,佯装不经意,“你最近还好吧?”
我疑惑皱眉,“挺好的。”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讪笑:“那就好,我担心你走不出去……”
什么……走不出去?
是五年前的孩子吗?可是她明明不知道啊,近些年来,我也没有什么至亲至爱去世啊?
为什么自己好像在……害怕?仿佛如果抓不住某一个人,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张,问她,“走不出去?你在说什么啊?”
空气倏然陷入一种可怕的凝滞,对方好像已经试过无数次试探了,次次铩羽而归。
这场梦终究有人不愿意醒。
她一下子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音:“哈哈哈,没有的事,我记错了。”
她好像怕暴露什么,开始暖场,“你的……先生,今天不出席了吗?”
我不由的攥紧方向盘,控制不住的发抖。
我有点茫然,为什么我会这样?
她在欲盖弥彰,到底在隐瞒什么,我沉下声音,“今天工作忙,他来不了了。”
对面像是松了一口气,“没事,有机会见面。”
话题似乎又回到了起初轻松的样子,我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听她说,他们特意挑了今天结婚,天晴日子也好,这一路我心不在焉的听着。
到了婚礼现场以后,她特意叫了她家亲戚来带我。
像是在避让什么。我捏了捏眉心,从开始到现在,心里像是被堵住,恍恍惚惚的,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宾客们谈笑风生,恭喜这对新人喜结连理,宴会的氛围浓烈欢喜,我总觉得有一种很强的割裂感,巨大的茫然吞噬着我,我好像丢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不可能……
我掏出手机,一点点的翻看着。亲人,朋友,爱人……
明明很圆满,爱人相伴,朋友常聚,亲人长安。
情绪如潮水般袭来,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转头,发现是我的同事。
一个交际比较浅的女同事。
她笑眯眯的问,“你怎么回事啊?人家结婚呢,你别苦着一张脸在这里。”
我不是很想搭腔,随口敷衍,“有些不舒服。”
她递来酒,被我挡了回去。
真是听不懂人话。
她也没生气,不走心的安慰,“知道你心里难受,触景生情嘛。唉……”
“我老公前天升职了,成了公司总经理。”说完,她把手腕伸过来,“你看,给我买的三百万的手表,百达翡丽。”
女同事的眉眼藏不住得意,眼里闪烁着精光,洋洋自得。
我懒得理她,面无表情的回复:“嗯。”
女同事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怎么这个表情,死了老公就是不一样啊。
“哎呀,你也别羡慕,抓紧重新找一个吧,这都耽误五六年了,眼看都人老珠——”
重新找一个?
我觉得荒谬又不可思议,厉声打断她,“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重新找一个?”
女同事瞪大眼睛,看我的眼神惊奇不定,“我胡说?你是不是死了老公没缓过来?都五年了——”
“住口!”
我惊恐的呵斥。
不小的动静引来其他宾客的纷纷侧目,大家把视线往这里看。
我瞬间如坠冰窟,通体发寒,忍不住的颤抖,好似自己脚下在一点点塌陷,跌入无尽深渊,呼吸也愈发艰难。
我要回家。
这是假的!不可能!!
女同事打量我苍白的脸色,愈发气焰嚣张,“我看你是疯了吧,真是的。”
我根本无心顾及她的数落,只想尽快见到贺泓舟。
有人在当和事佬,说别人家的婚礼,要顾及一下。
新娘也走了过来,我瞥见她担忧又…同情的眼神,来不及解释,“有些事,先走了。”
我飞似的逃离了这里。
我驾着车不停的拨打他的电话,手止不住的抖。
为什么他们和我说你死了?
贺泓舟,你接电话啊!
手机“嘟嘟嘟”的声音从未停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我拨打了十几通电话他没接,发的消息也没有回,眼模糊了视线,打湿手机屏。
五年前的车祸?
可怕的现实冲击着我,我有点分辨不清现实还是幻觉,那么,五年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全是我的幻觉?
他真的……
一阵的电话铃响起,来电显示——
贺泓舟。
我还是接了电话,耳边是他歉疚关切的声音。
“初初,对不起,我在开会。”
“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
我想张口回他,却听见了自己难捱的哭泣声。
【第四章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
在彻底被他拥入怀抱之前。
打电话的我,仿佛要把一生的委屈哭出来,他不断地问我原因,温声细语的低哄,我恍惚地看向他,脑海中盘旋着婚宴发生的事情。
“五六年前的事情……”
“我担心你走不出去。”
“这都耽误五六年了,眼看都人老珠——”
所有人的目光像沾毒的剑刃刺入我的心脏。
怎么可能呢?
真相赤裸裸地摆在我的面前,他们说我疯了。
他的疑问,我回答不了,心脏忍着钝痛,却也哑口无言。
屋外天光不现,缠连成线的细雨安静地降落,他抚摸着我的脊背,一点点地让我平静下来。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
“砰!砰!砰!”
他的心跳,如同鼓点。
是真的,他们才疯了。
温热的体温隔绝了雨的凉气,他的掌心摩挲着我的后颈,之前的惶恐被驱散,情绪再次被压在心底。
我哭红了眼眶,哑着声音:“我……”
千言万语哽在咽喉中,我撞进他的眼中,全部化成一句:“我想你了……”
他将我紧紧抱进怀抱里,我几乎半个身子被搂住,只能闪躲着他的视线,闷声不吭地埋入他的颈窝里,带着呜咽的后劲。
他无奈又心疼:“不和我说说原因吗?”
我沉闷地摇头。
“受委屈了吗?”我继续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诱哄:“叶初,抬头。”
他的眼眸极深,藏不住的关切。
贺泓舟只能哄着自己的妻子,毕竟刚刚抬头的一瞬间,眼底的猩红还未消散,他心软了。
他妥协道:“不问了,我们休息,好不好?”
“嗯。”
事情好像就这样没有前因后果的结束了,他没有细究,甚至……好像习惯了。
我无理取闹地闹了一通……
他不问缘由。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认识了十几年,朝夕相处,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
杂乱无章的想法扰乱思绪,我不可避免的有些害怕……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
深夜,孤星难亮,圆月不见,只有一重重的黑云压在夜幕上,一场大雨快要来临了。
我彻夜难眠,心口抑止不住的酸涩与茫然,枕边人在身边的感觉无比真实,但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一点点地扣住他的手腕,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声,我顾及不上别人说——
我的丈夫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已经不重要了,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
他好像有点惊醒,嗓音沙哑,有点微醒的困倦:“怎么了……”
“做了噩梦。”
他揉了揉我的头,“假的,我在呢。”
嗯,假的,那你也不准离开我。
腰间被他锁住,冷淡木香在鼻尖萦绕,掌心渡来温度。窗外的细雨声零零碎碎,我渐渐的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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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深夜,周身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身边倏然一轻,我被这些小动静弄醒,睡眼惺忪:“你……去哪里?”
他说:“有事工作。”
“嗯。”我迷迷糊糊的回应。
一分钟后,室内重归安静。
不对……他不是请假了吗?
我猛地起身,抬眼看向外面,漆黑一片。
现在是凌晨03:17。
我抿紧嘴唇,犹豫之后,拿起外套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雨为城市夜景铺上一层光怪陆离的电影质感,无数耸立的高楼大厦像一座座肃穆苍白的墓碑,在雨中长久地等待着,水洼倒影出夜晚追逐的两辆车影。
一个驶向绝望,一个驶向死亡。
一幕幕像回溯到五年前的车祸,在冥冥之中回到起点。
夜晚,大雨,追逐的汽车。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这不是去公司的路。
他开的不急不慢,仿佛去过千百次了。
我没有跟的太近,他会认出来的,只能隔了好一大段距离。
暮色四合,在稀落的灯光下,只会有人看见一辆汽车走向黑暗处。
他停车了,在一座墓园前。
我的手在抖,深呼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撑着一把黑伞,走入黑暗。
此时此刻,他静静地伫立在一座墓碑前,正在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指尖勾勒出遗像上人的眉眼,思念无声。
雨淋湿了他的灵魂,蔓延着无边的悲伤。
我没有走近,但也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他在怀念谁?
可是那些动作像是对待爱人——
“我梦见你哭了,我怎么哄都哄不好。”他轻声道。
我的脑海中翁鸣阵阵,他在说什么?
雨季的寒凉浸入骨血中,让我发冷,呼吸一滞,连心跳也要放缓。
我一步步走向他,墓碑上的内容像是要把我撕裂。
贺泓舟之妻,叶初。
我错愕震惊地后退几步,这几天的惶恐不安一下被解释清楚了。
惊雷骤响,他弯下腰,把手里的伞放在墓碑上,一把伞,遮不住阴阳相隔的两人。
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竹碎在地面,他的衬衫已经被打湿,在雨里哭。
我忍不住走到他的身边,想要抱他,可是……
他看不见我。
我还是固执地攀上他的肩,轻轻地相拥,为他拭去眼泪,“别哭。”
贺泓舟只觉得轻风拂过,有人在他的耳边呢喃,像是疼惜:“别哭……”
他看着墓碑上的妻子,沙哑苦涩地说:“好。”
【第五章这是一个港口】
五年前,那天是一场雨夜,城市的灯海被雨幕淹没了。
这时,一切都没有发生也无法阻止。
叶初刚从医院出来,气温骤然下降,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单薄的外套挡不住寒风,她像只破碎易折的花枝,忍不住抱着胳膊挡风。
发亮的手机屏照出她白皙的脸颊,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不自觉地摸着腹中的小生命,弯起嘴角。
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她特意去了妇产科,经过一番检查,果然不出所料,她怀孕了。
包里放着孕检报告单,思索着该什么时候告诉贺泓舟。
等他来的时候和他讲。
她现在心情不错,眼眸里闪着点点星光,突然觉得秋雨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刺——啦!”
黑色迈巴赫冲破雨夜,如同锋利冒着寒芒的箭矢。
叶初冲他一笑,张开手臂想要抱,却在看到他的表情时视线一顿。
他怎么了?
贺泓舟表情冷冷的,步伐快又大。叶初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被劈头盖脸地罩上一件黑色呢绒风衣,温暖倏然包裹着她。
叶初露出眼睛,有点懵。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贺泓舟蹙眉,当他知道叶初在外面冻了这么久,就在想,他或许应该和她谈谈。
“怎么没和我早点说?”
她解释:“我以为今天不下雨……”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脸,捏了捏:“冷的,以后关乎你的事,记得早点和我讲。”
叶初一边答应着他,一边把手往他衣服的兜里伸,然后顺势抱住他。
“好,下次一定会的,我好冷啊。”
贺泓舟有点无奈,还是牵着她的手往车里走。
深夜,雨毫无预兆地变大了,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少了。
叶初坐在副驾驶,腿上盖着毯子,因为车里开着暖气,她舒服了好多,此刻像一只慵懒可爱的波斯猫,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事聊天,同事唠叨了半天资本家的压迫,她煞有介事的附和。
外面已经是暴雨了,贺泓舟不得不放缓车速,所幸到了夜深车不多。
叶初突然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饿了。”
“车上没放吃的,回去给你做饭。”
叶初挑眉,盘算着吃什么,还有……宝宝的事情。
与此同时,相距不到一百米的另一个岔路口,司机迷迷糊糊地喝了不少酒,工作太累了,又和老友恰巧碰见,一时上头喝了不少。
司机脑袋眩晕,感觉自己很沉,眯着眼看着前路,雨天能见度低,他开始庆幸今天下雨人少,他暗想。
没事,也就喝了一点,不会出什么事。
厚重巨大的货车在雨里缓慢前行,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货车车头左一拐右一拐。
黑色迈巴赫藏匿在夜幕里,酒精几度让他的大脑发昏,司机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他伸长脖子费劲地往前看,却在一霎那,瞳孔骤缩!
“砰!!”
巨大的碰撞声炸响,强悍的冲击力瞬间将迈巴赫撞翻了几回,浓烟滚滚而起。
叶初看见刺眼炽烈的白光冲了过来!甚至来不及反应,车身剧烈翻滚,她阖眼之前是贺泓舟飞扑过来的身影,顿时陷入了昏迷。
夜色愈加浓厚了,大雨冲刷车祸现场,浓烟滋滋作响。
现场一片混乱,无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贺泓舟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他……
可他说不出话,下意识去寻找叶初,眼前是令他心颤的场景,他的妻子毫无声息的躺在血泊里……
尖锐的刺痛贯穿全身,他的意识逐渐涣散,绝望感充斥心脏。
谁来救救她?救救我的妻子。
“轰!”
可怖的雷声伴随白光炸响夜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笛,救护车的声音响起,不少汽车驻足观望,这是另一种悲痛绝望的人生,不属于自己,他们只会唏嘘。
凌晨三点十七分。
贺泓舟的父母焦灼地在手术室门口等待,贺母苍白着脸色,心脏一抽一抽的泛疼。
从得知自己的孩子们出车祸的消息以后,她的心一直在慌。
她的儿子已经脱离危险,可是儿媳妇呢……
已经七个小时了。
他们已经足足等了七个小时了,一刻不敢松懈。
冒着绿光的“手术进行中”突然寂灭,贺母的心一跳,医生从里面走出。
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贺母如遭雷劈,抖着嗓音沙哑的问道:“怎么没救回来呢?泓舟怎么办?”
她的眼眶赤红,悲痛地拽着贺父的衣袖。
医生无言,低垂着头。
*
贺泓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叶初刚刚参加完宴会。
却在回来的时候,哭得很伤心,他不停的哄着,他不喜欢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她如果不愿意说原因,那就算了,他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梦里的叶初,鲜活美好。
他们会白头偕老,一直快乐。
可是上天喜欢不遂人愿。
这一程万里长梦,只有他一个人走完了。
车祸以后,昏迷的一天一夜的贺泓舟,醒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他的妻子,爱人。
却等来了叶初的死讯,一份沾血的孕检报告单。
他们的孩子也没了。
【第六章我在这里爱你】
贺泓舟大脑茫然了一瞬,呼吸滞缓。
这一瞬间他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喉见干涩沙哑,目光沉寂地盯着孕检的报告单。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父母,贺父贺母心疼的看着他,空荡的病房,只余留贺母的哽咽。
眼眸渐渐空洞,如深渊一般。
他的声音像是一点点挤出来的,“我想安静一会儿。”
贺父应了一声,带着贺母离开。
病房再次安静。
贺泓舟苍白的指尖捏紧纸张,一缕缕白痕浮现,一滴滴泪水将它打湿。
那是一种隐秘、漫长的疼痛,打碎了他的一生。
冷清静谧的房间里,男人弯着脊背痛哭。
接下来的一切事宜,贺泓舟麻木的进行,也只有这半个月,不少亲朋好友前来吊唁悼念,是贺泓舟的父母在打交道,不乏有虚情假意。
葬礼最后一天,雨季漫漫,冷意侵蚀心肺。
贺泓舟站在墓碑前,手里拿着一枝白色桔梗,他轻轻地将花束放置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叶初笑容不减,在以前的无数岁月中,他喜欢这样看着她,开心的奔向他。
“同学,我叫叶初!”
“……”
“新年的大电影上映了,你去看电影吗?”
“……”
“贺泓舟,你看见我的外套了吗?”
“……”
“哎,你爸妈不会不满意我这个儿媳妇吧?”
“……”
“贺泓舟……”
彼时正值幸福。
数不清的记忆纷至沓来,他们之间回忆被一场车祸打的七零八落。
凭什么?他们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他宁愿死的是他,她还怀着孩子,那该有多疼……
贺泓舟猩红着眼眶,极力压制情绪,嗓子像是被沙砾磨过,
“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
声音细小宛如呢喃,风一吹就散了。
*
叶初离世的第一年。
贺泓舟几乎快要崩溃,他把自己锁在家中,回忆着和叶初点点滴滴的过往。
把十几年的记忆拆开,寻找她遗留下的气息,妄图度过下半生。
她喜欢音乐,美食,爱好……
他想骗骗自己,叶初还活着。
贺父贺母知道以后,经常来看望他,就像是担心他疯了似的。
她离开的第三年。
贺泓舟没日没夜的工作,不要命的把时间砸进工作里。
他经常加班到深夜,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不对,他没有家了。
他的精神开始衰退,总是产生一些幻觉,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
他知道,自己疯了。
他开始频繁幻想叶初没有离世的时候,一个人待在编织的幻想里永远沦陷。
这是他唯一能见到叶初的方式。
第五年。
与往常一般无二。
宁城,熙熙攘攘的人们按部就班的过完每一天,学校的铃声再次响起,海边的欧鸟盘旋不止,飞向辽阔的天边。
在医院的贺泓舟无视了医生的劝告,他已经不在乎病情的恶化了。
臆想症吗?
他不在乎。
他真的很想她,哪怕那是假的,他也无所谓了。
刚刚的催眠,他只记得梦里的叶初哭着对他说:“你要好好的……”
他抱住了叶初,“叶初,不要试图唤醒我。”
因为梦里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