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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阿珠姐早早辍学,大学读了一半就跑去商场做柜姐,工作两年,被鸿堂的老大成哥看上,领进自己的别墅,一住就是五六年。有人猜他们会结婚,又有人猜,成哥不久就会把阿珠妹踹掉,另找他人。
      就是没人猜到,成哥躲过黑白两道的追查和追杀,却没躲过十字路口一场车祸,留下前妻生的小孩,一命呜呼了。
      阿珠妹立马继承遗产,成为鸿堂唯一的话事人,从此没人再叫她阿珠妹,港岛只有阿珠姐。
      有人说是阿珠姐心狠手辣,害死自己的老公。可她和继子继女的关系实在不错,甚至对继女有些宠溺过度。去年夏天她还被狗仔拍到,她穿着绿色的裙子,颈上一串项链,中间吊了好大一红宝。像素模糊的偷拍里,那宝石也依然夺目,嵌在她锁骨中央。阿珠姐站在在街头,被戴金丝眼镜的继女指着鼻子用英文痛骂。阿珠姐自然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只等继女发泄,等到她平复了一些,才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安慰,送她回自己的住所。
      第二天,继女出门上班,胸前悬着的赫然是那串红宝项链。
      当周小报有言:怜爱亡夫长女,阿珠姐财大气粗,红宝石做安慰奶嘴。
      阿珠姐很有气度,并没有和这些狗仔一般见识,狗仔也抓住机会,虽然刻薄,但大多是正向的调侃,也算两相成就。这些年,阿珠姐逐渐洗白了很多成家的产业,鸿堂也渐渐正规,不复当年仍在江湖之中的血腥气派。
      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警员,要想见到这个身世传奇的大姐头,估计得扒掉一身皮,放掉一身血,重新投胎,十三岁拜过码头,后跟大哥出生入死,纹身满背。这样,到了新年,估计能领得阿珠姐一份嘉赏。如此劳顿,比我和张明生结婚的时间还长。
      “她怎么会是你妈咪的小妹呢,”我已经跑神了,躺在床上,讲话声音也有点飘忽。
      我没打算从张明生那里听到解释,毕竟我也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同小杨阿姨相识,又是如何得知了他和小杨阿姨的关系。打过那一架后,张明生也没再问过。谁知道他是在心里系了个结,还是揍他两拳,他就豁然开朗了。我多希望是后者。
      “我外公结过好几次婚,也正常咯,他有许多名义上的子女,也都没有血缘关系,一直养在外面,”张明生一反常态,回答得十分详尽,只是不知道手头在忙些什么,电话里时不时传来细小的声响。
      “还有你不清楚的事?”我撇了撇嘴。
      “妈妈离开以后,杨家立马就出了事故,接二连三的意外,逐渐就没落了,现在在世的,我几乎都不认识,”张明生讲话速度平缓了许多。
      “那,阿珠姐呢,你说她讨厌你,那你们一定接触过咯?”
      “嗯,”张明生讲,“十六岁被她的手下捆成螃蟹,丢进佛堂,要我跪了一夜。”
      “为什么?”
      “因为她看姓张的人不爽,”张明生淡淡地解释。
      “可你是她姐姐的小孩。”
      “所以看我格外不爽。”
      我无言,望着天花板出神,问:“你说,她知道多少当年的事。”
      张明生回答:“我问过,她跟我讲,假如她看着我的脸讲完这些往事,一定会忍不住杀了我。”
      “那,假如,她对着别人的脸呢?”
      “你想见她?”张明生轻易拆穿我的委婉。
      “嗯,”我也毫不遮掩。
      张明生笑了一下,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假如你不会帮我,就不会费尽心思找我的电话号码了,”我漫不经心地搪塞他,脑袋里全是有关张明生父母往事的猜想。
      从阿珠姐对张明生的态度来看,张明生的出生,一定不是在期待之下到来的,至少小杨阿姨并没有期待。小杨阿姨私奔后,杨家也不是没有寻找,但他们逼她嫁给了自己不想嫁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她能依靠的港湾。后来,她的父母亲人相继离世,寻找她下落的,也就只剩下了阿珠姐。
      “阿珠姐是不是悬赏过你们张家的人头啊,”这是阿海告诉我的。方才那一句让张明生沉默了半天,我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继续追问有效信息。
      “是呀,”张明生又开口讲话了,“不过张耀年没有当回事的,成哥那时还在世,阿珠姐也没有坐上话事人的位子,旁人眼里,她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大嫂罢了,没有人敢真的听她的话。”
      “这条悬赏现在还有效吗?”其实我是想问,她是否知道当年的失踪案张耀年有参与其中。
      “张家现在只有两个活人,脑袋都在,我猜,应该有效吧,”张明生语气轻松,“你要拿我的头去换见阿珠姐的机会吗?”
      “也不是不可以,”我讲,“只是最近太累了,懒得动手,不如你亲自去送,再把悬赏让给我。”
      “于sir,你累的时候,讲话就会这么刺人吗?”话虽然像是质问,不过听他的口气,更像是调笑。
      “是呀,我每天都好累的,又要工作,又要和二世祖打架,每个月工资一到手,一交房租水电费,到手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就是告诉我杀人能拿一笔钱,我都没力气的,”我翻了个身,随手将杂志丢在床头柜上。
      “好啊,”张明生笑着讲,“那我就帮于sir一把,反正是举手之劳。”
      “首领的首吗?”我眯着眼睛,心中莫名愉悦。
      伴随着一声轻笑,电话挂断了。
      我看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界面,耸了耸肩。
      他现在的心理素质很一般嘛。
      三天以后的下午,我在路边小店吃面,刚挑出来一筷子,手机就振动了两下。
      是张明生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一串地址,一个时间,另附四个字:
      举首之劳^^
      幼稚。我放下筷子,捧着手机默念这串地址,一遍又一遍,逐渐出声。港岛并不大,我稍微一想,就可以大概定位。只要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中间的过程再长也没有关系。
      但当我熬到当周周末的清晨,穿戴整齐,搭乘公车又转交的士,来回一两个钟头,见窗外风景渐渐充斥繁茂树木与时不时闪过的白色别墅时,心里还是涌上了一股挥之不去的低沉。没有热闹人烟的高档富人区使我心惊。我曾在这里困了太久,左邻右舍都隔着距离,就算呼救也不会有人理睬。有特殊癖好的人们比比皆是,有次张明生带我回家,我就见到小路上闪过一个赤裸的人,只有脖子上挂着一只红色的项圈。
      当晚,张明生问我,要不要换个住处。
      那时可可一岁,还跑不出门外,但日子还久,谁知道她跑出去乱玩会碰见什么。我坚定地点头,我们全家就都搬到了另一幢住处。不过张明生似乎回去过几次,想要搞清楚谁在玩这样的成人游戏。这样的把柄落在他手里,他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我看着窗外,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上心头。
      到目的地,的士师傅放我下车前同我搭话,问我在这里有朋友吗?
      我干笑两声,讲,只是来找人帮忙。
      心里却想,朋友没几个,仇人倒是不少。
      望着眼前一扇门崭新的象牙色大门,我像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张明生也有钱,但他的房产大多都是住旧的。老建筑看着也慈祥,不至于让人觉得被划伤。
      我在大门后的保镖的注视下,对比了好几次门牌号,确定没有走错。
      张明生特意嘱咐说,是阿珠姐邀请我来的,我是客人,因此不必担心待遇,更不用担心别人的非议、
      其实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到底也就只是一死。
      我走上前去,报了自己的姓名,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戴墨镜的保镖点了点头,按动按钮,大门缓缓打开,我迈步走了进去。我上了他的车,眼见他东绕西绕好几个圈子,来到一个院落里,仔细一看,倒像一座小的庙宇。
      我下车,转头却发现那保镖离开了,只留我一个人。
      我继续往里面走,几扇门洞层层嵌套,站着面容肃穆的黑衣保镖,再往里走,就是一座佛堂。
      离得越近,闻到的檀香味就越弄。一尊金佛立在正中,旁边拥着罗汉观音,下置桌案,摆放鲜果与花朵。有一个体态宽胖的妇人,手持菩提,身穿暗红色的长袖袍,正在躬身跪拜。
      我走到离门槛还有大约五步时就停下了,因为门前的保镖伸手阻拦。妇人听到了动静,慢慢转过身来,见她慈眉善目,一副喜相,微笑着,眼神一移,保镖就放下了手。
      我保持着镇定,微微垂头,开口道:“初次见面,阿珠姐,我是于抚潮。”
      谁知那妇人并没有开口,将我晾在一旁,她仍然笑着,转过身向某个方向点了点头,就从殿侧离开了。
      她不是阿珠姐。
      此时此刻,我的心率开始飙升。
      “于抚潮,”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初听有些孩子稚气,与音色无关,全在声调,拖得老长,像小孩子念书,“哪三个字?”
      我愣了一下,连忙开口:“于是干字带左边一个勾......”
      还没等我说完,那拖长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我:“好了,进来写给我看!”
      这应该是算作愿意见我的意思了。
      我往前走,迈过了门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
      我竟然看见了张明生。
      他穿一件钴蓝色的薄西装,腕上戴表,正笔直地跪在暗粉色的蒲团上,眼睛盯着地板。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发现他的头发往后梳了,露出额头,皮肤在昏暗的佛堂里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暗白,泛着些淡淡的蓝。
      他身旁是一个身穿橙色裙子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染了金红色的头发,手腕戴一串金镯。一身火红灿烂,乍一看有些俗气。但她身躯修长,下巴尖尖,不管怎么打扮,慵懒都会被这种外形的锐利稀释。此时她正耷拉着眼皮,一副困倦的样子。最要紧的是,她正躺在一副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正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我。
      在佛堂放躺椅,佛尚要站着,她却躺着。
      她才是庞阿珠。
      她往旁边一伸手,张明生就将自己口袋里别的钢笔拿了出来,恭敬地放在她的手心。
      她随手将钢笔丢在地上,一声脆响,开口道:“写吧。”
      我弯腰捡起钢笔,四处张望。
      有笔,却没有纸。
      我拔出笔尖,想了想,在自己的手心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走过去,递给了她。
      庞阿珠并没有看,她搁置了我十几秒,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下子坐起来,睁开那双单睑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笑着说:“这么大胆,不怕我砍掉你的手吗?”
      “就算砍掉了,我的名字也还在上面,”我与她对视,平静地讲道。
      “好倔的孩子,”她松开我的手,又懒洋洋地躺回去。
      跪在一旁的张明生仍然低着头,但他勾起了嘴角,被我看到了。
      “这小子说你一定要见我,”她闭上眼睛了,“有什么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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