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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我拂开张明生的手,讲:“我同李译没什么。”
      我从未讲过这种话,一向清白,就也没有必要解释。我同李译结识这么多年,早已视彼此为亲密的家人。但张明生三番五次为难李译,就算我乖乖呆在在身旁,答应他不再自杀,他也仍不罢休,非要在口头上占得便宜。
      近来李译看起来心力交瘁,脸颊都瘦削了不少,我不想他精神上再多一层包袱。
      张明生似乎有些扫兴,他收回手,依旧坐在床边望我,眼神平静,他说:“于sir,我发现在你身边做人真是好难,不能做坏事就算了,讲人坏话也不可以?”
      不能做坏事?什么坏事你没有做过。
      我暗自腹诽,却懒得在这种小细节上多费口舌。
      我说:“我们现在生活得不错,什么都有,不妨也让李译轻松一点,不要为难他。”
      张明生笑了,他说:“假如我想为难他,你今天还能见到他吗?”
      “当我没说,”我对他的表态一向警觉,担心再讲下去会适得其反。
      张明生却退了回去,细细咀嚼我的发言:“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我们生活得不错,于sir,我们,是我们一家人的意思吧。”
      竟然被他逮到我讲这种话。
      我一愣,合上手中的书扔在床头,作势要睡:“很晚了,我好累,先睡了,麻烦你关灯。”
      我躺平,翻身,侧着枕好,微微蜷缩,闭上了眼睛。一时间天地昏暗,我陷入酝酿出一些的困意当中,今天见过的人、讲过的话在眼前走马灯般游过,又越来越远。
      四周仍是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张明生没离开,他依旧坐在那里,吊着我的精神,让我不敢睡去。我有一些预感,但没等我更深地揣测,张明生就靠过来践行了它们。他的唇贴在我耳后,极轻地吻蹭,手也滑入被子,熟练地摸移,摸得我浑身发软。舒服,颤栗,但也眩晕,精神绷直,仿佛下一秒就断开。
      对于身体虚弱的人来说,□□是一剂催命的药,暂时唤起人的精神,面泛红潮,有如回光返照。
      我咬着牙,竭力抓住张明生的手腕,问他:“你想我早点死,是不是?”
      “我们好久不做了,”他在我背后啃吻,语气竟有些委屈。装出来的委屈,恶心得要命。
      我知道,挣扎并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今天一定要做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刚洗过澡,待会还要洗,也不知道珍惜水资源,知不知道再过多少年港岛就会被海平面淹没啊。
      无可奈何,我松开了手,任他把我翻过来翻过去,扒开,掰开,恨不得拆开,他闯进来,就算收了些蛮力,也还是撞我撞得泪流不止。他附在我耳边,声音低沉,翻来覆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干燥的毛巾和床头柜的温水都排上了用场,我累得要命,几近昏厥,最后趴在枕上,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睛。只记得皮肤似乎浇淋过温水,还有柔软的泡沫,于是我也陷入无边的睡眠当中,沉沉浮浮。
      睡眠质量不好,一夜要惊醒很多次,我再次醒来时,房间的小灯还未熄灭。我捞过手表,努力定了定神,发觉自己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如今是半夜。
      张明生不在,水杯里的水也喝光了,我口干得难受,爬起身,腿软得要命,身体却分外沉重,摇摇晃晃地下床,踩着柔软的地毯,扶着墙慢悠悠地往外走。
      张明生的书房亮着灯,应该还在忙。
      除去变态这一身份,他还较好地扮演了工作狂的身份。和张耀年摊了牌,就算胜券在握,像他这样的控制狂,恐怕也不敢放松。
      我望着那盏灯,脚趾在棉拖鞋里翘了一下,犹豫再三,走上去,敲了几下门。
      门虚掩着,张明生并不在里面。
      我正奇怪,就看到桌面上摊开一本相册,宋倚星拍的那张照片就放在相册上,还没有填进薄膜夹层中。
      李译看起来并不喜欢它,不顾宋倚星的再三暗示,简短地向我们告别之后就离开了,根本没有提起。
      也是,李译和我的合照有上百张,那张并不算特别。
      最终,它还是被张明生据为己有。
      奇怪,我都不知道张明生还有一本相册,他一向不许我在外面露面,唯恐留下照片。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对照相痛深恶绝的人。
      我见过这样的人,他们担心自己在世界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像钉一样,扯住他们的裤脚。
      张明生都收藏了什么痕迹?
      我突然好奇起来,绕到桌前,拿起那张照片,开始翻看。
      照片摆放得没有规律,隔几页空白才有一张,有可可的婴儿照,小元在福利院时的一寸照,还有日本旅行的风景,还有一些,我的背影。
      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了这些照片。
      往后翻,一张明显老旧的、边缘被焚烧过的照片映入眼帘。
      年代久远,照片已经泛起朦胧的黄绿色,照片中的人也面目模糊,五官恍如蚊腿摆成,细而淡,越想细看,越留不下印象。唯有熟识照片中的人,才能一眼认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人。
      他们是谁?
      是张明生曾经的妻子和小孩吗?
      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看它的老旧程度,它被洗出来的时候,张明生估计还被关在老宅做小变态。
      是张明生母亲和张明生的合影吗?
      这倒有点可能,但照片中的两个人衣着朴素,实在不像出自豪门。
      看着看着,我心头一惊。
      怎么这么眼熟。
      女人的紫色裙子,小孩的鹅黄色衬衫制服。
      还有他们背后那棵马尾松,以及鲜艳得有些廉价的滑梯。
      在照片之外的摆设我也记得,
      滑梯旁是一个大沙坑,散落着军绿色的铁锹,树下堆着一些沙包,明黄的跳绳挂在树杈上,再往上,是一颗老院长想尽办法也没有弄下来的羽毛球。
      老院长买了二手相机,兴致勃勃地摆弄,替孩子们拍照。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姗姗来迟,刚才他们在一起读一本书,书里讲一个穿红袜子的鬼马女孩的故事。
      快门声响起时,有一阵风吹过。
      那个孩子闻见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这里是连南巷14号珍爱福利院。
      我长大的地方。
      照片里的孩子正是我。
      而那个女人,她姓杨,曾在福利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的事我们知道得并不多,大家都叫她小杨阿姨。她对我最好,时常自掏腰包,给我买衣服和书本,还给我取了新名字。
      她摸着我的头发,笑盈盈地说:“你就叫抚潮吧。”
      抚潮,是抚摸潮水的意思。她说,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最富生命里就是水,成千上万的溪河湖海,或疾或徐的翻涌流淌,生生不息。
      我认真地听着,就算不懂,也异常憧憬。
      我甚至幻想,假如她将我收养,做了我的妈妈,那该多好。
      福利院的孩子就是这样,收到一点好就无法忘怀。
      再后来,她忽然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也习惯。因为福利院的生活也总是这样,每当你以为你要有一个家的时候,那个想象就会随着人们离开的脚步而灰飞烟灭。
      但我并不记恨,我很珍惜。
      至少我有了新的名字。
      至少,我们之间,还留下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竟然出现在这里。
      “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响起,吓得我打了个激灵,随后,一双手臂从背后将我拥入怀中。我看出了神,甚至没发觉张明生已经走了进来,他动作很轻,像鬼一样。
      我有些慌乱,心脏急跳,却又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他为什么有这张照片,他去福利院搜刮过了吗,他是因为我留下这张照片,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去哪儿了?她还好吗?
      我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张明生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他搂着我,往下看,语气温柔,问:“你看到了?怎么样,她漂亮吗?”
      “她很美,”我答。
      这是实话。
      “嗯,”张明生点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是谁?”
      我实在沉不住气,还是问了。
      张明生在我耳边轻轻一笑,他用手指点向照片,指了指那个女人,说:“你早应该认得的,这是我妈咪。”
      我心中一震,浑身僵住。
      但他并没有停下,手指转移,点向那个小孩,说:“这就是你嘛,老婆,你怎么连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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