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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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回去了三个月的时间。待她决定回来时，许多事情仍旧是不变的，可许多事情却无可避免的改变了。
城里铺天盖地的传闻，滁阳王要迎娶傅家云岫。
她呆滞的站在街头，听茶馆里的人闲言碎语议论纷纷，想，这真是个天大的玩笑。
她匆匆赶回滁阳王府。门口新贴了一对桃符。可守门的人未变，见到她时激动地道：“三公主，王妃，您终于回来了！”
她想说你倒还盼着我回来，不是马上有人替了我的位子了？却又懒得说，满心里只想着找到临慧，好好问个清楚。
丫鬟们陪着她到了临慧的房中，为她斟了茶，却说：“王爷还未回来。”
她看了看天色，已是晚霞满天了，便嗤笑着问：“今夜又是佳人有约？”
绿波机灵，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不，王爷一早便去围场了……”
她微微愣着，突然想到每月这个时刻，他总会领着她去围场狩猎，心中便是一动。鼻端又嗅到淡淡的香味，循着望去，看到屋角的一溜精巧罐子，笑意便泛了起来：“那个是？”
绿波连忙把罐子端过来，讨好地笑着：“糖饴，梅花糖饴，王爷说您爱吃，叫人摘了梅花都攒冰窖里，每日都做一罐，说您一回来便可吃到新鲜的。公主，王爷真心记挂您的。”
她听了觉得心底里甜丝丝的，面上却不表露，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忽然开了口，道：“傅家……？”
绿波叹了口气：“王爷现下也不需要傅家的势力了。”
她凝了眉，疑惑的看过去，听得绿波继续道：“您回去了三个月，许多事儿不清楚。您走后，王爷便交了兵权，说想通透了，何苦费那么大的劲，争这几十年的天下，还让您伤透了心，临意殿下继了位，照例给了王爷许多封赏，他便日日夜夜泛舟，许是想再遇见您。”
她咬了咬唇，听绿波道：“人家都说王爷爱美人不爱江山，是个专情的呢。”
她突然想到了茶铺里听见的对话——“都说滁阳王爷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呢。”有人便接口道“确是如此。只是说他专情，不若说他多情。人只当他不争皇位是为了纪念那个什么华容王妃，谁知道他是不是迷上了那个傅千金，听了她的谏策呢。”边上便又有人道：“确实，你瞧，听说王妃才走了三个月，他便要娶妾室了……”
于是她冷了脸，问：“谁说那个美人不是傅云岫！”
绿波倏地白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苍白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华容便斜眼看她，问：“怎么不说了？”
绿波低了头小心地道：“王爷私事，奴婢不敢置喙……”
华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道：“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今夜我非要等到他不可。”
绿波连连道：“您的房间一直是干净的……这三个月来，王爷夜夜都去您屋里的。您先在那儿坐会儿，王爷不多时便回来了。”
华容心想：好个临慧，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想那什么脚踏两船？！
进了屋子，发现陈设果然同临走前一模一样，甚至屋角的铜兽里还袅袅燃着龙涎。秋浦见了她，三分畏惧七分高兴，连忙沏了一杯温热的阳羡。她坐在桌前，痴迷的看水雾慢慢地腾起来，天色慢慢的暗下去，觉得一切都未有变，时光仿佛倒转到三月以前，甚至更早，她便是这样坐在桌前，嗅着龙涎香，品着阳羡茶，桌角燃着红烛，等着临慧笑着，披着月色星光，推开门唤她，华容，华容……
门外果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期待与不敢杂糅到一处，让她倏然紧张了起来。
她突然想，若是他说句软话，或是好好的与她解释清楚，最好当着她的面毁了同傅云岫的婚约，她便原谅他，彻彻底底的原谅他。
反正他现在也不记挂着朝中事，她便同他一道走，去云梦泽，去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下去，若他真爱她，定当答应。
想过后又皱了眉头，暗暗责怪自己没骨气，一想到他的好就软了心肠，怎么能这么快地谅解了他？！
临慧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像怒斥一般，道：“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她心里一动，觉得有些陌生，忽然又释然了，她习惯了临慧温柔的说话，几乎忘了他也有他的王爷架子，他把所有的缠绵和温柔都灌注在她的身上，而在旁的人面前，他总是气势凌人的。
果然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傅相爷让我问问，您几时迎娶小姐……”
临慧的声音冷了三分：“叫他自去查！”
那个谦卑的声音又道：“是，是。小，小姐也有话问您……”
他益发的没好气，话音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她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个声音被吓得哆嗦了起来：“小~~小姐~~小姐问您，真要娶她么……”
临慧的声音里陡然盛了十分的怒意：“警告她莫要问废话！她既有了我的子嗣，叫我如何不娶她！我做下的错事，自愿负责。要不你告诉她，把孩子给我弄掉。我一万个不愿意娶她，只是不得不娶她，叫她小心，我的王妃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有，叫她别妄想，正妃的位子，永远不可能是她的！明白了吧？滚吧！”
华容似被惊雷劈到了一般，啪的摔了手中的茶盏。心底下汹涌而上的疼痛，丝毫不亚于立在傅云岫的窗下那晚。
原来他说的逢场作戏变成假戏真做了，原来他真的要娶傅云岫了，原来傅云岫甚至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原来她真的同他益发的遥远而他，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吗……？
她的耳畔传来迫近的脚步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了，吹熄了烛火，连带着身形，一点一点幻作青光，湮没在浓下来的黑暗中。
在最后一星光亮消失的时候，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推开门行了进来，他的脸上挂着完美的动人的笑意，漂亮的桃花眼中缱绻着思念的眷恋的情意，他用温醇的丝绒一般的声音轻轻地不停地唤：“华容，华容……”像招呼坐在桌前默默守候了许久的人。
他像过去了的每一个夜晚那般推开心上人的房门，像过去了的三个月的夜里重复着思索和盼望：华容，华容，你该回来了吧……
那一夜起了倒春寒。
那一夜的风格外的阴冷。
那一夜他做了糖饴，用掉了窖藏的最后一片梅花。
那一夜他坐在华容的房里，看着地上的水渍和茶盏碎片，直到天色泛白。
那一夜他突然想，他要娶傅云岫了，华容或许已经知道这个讯息了，她会不会恨自己，若是她回来，自己要怎么解释？
第二天他困顿地推门走出去，看见门槛外端端正正放着一封青绿的信笺。
他猜着了一星半点，欣喜的拿起来看，发现果然是华容的。
这是他三个月来得到的第一封华容的讯息，他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华容的字体洋洋洒洒，有一股子得意的傲气，写三月十五，侯君于云梦泽。
他欣喜地笑了出来，立刻差人往傅家送了一封口信，说纳傅大小姐为妾的吉日，必须排在三月二十之后。
然后他就掐算着时日，整天整天哪儿也不去，单单坐在竹境里，一杯一杯地沏那阳羡，在琥珀一样的茶水中，汪一天一天亮起来的月色。他放空了眼光，在心底描摹华容的面貌，暗暗笑自己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如今居然忐忑的像个待嫁的小媳妇。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当年怕真是宠的她太过了，这次寻到水府去，定好好好的同她说清楚，然后把她接回来，怎样也不让她走了。
三月十五，在期期艾艾中总算是到了。临慧在前一日明月升起时，便吩咐人摆了小舟，径直往云梦泽去了，待到夜雾未散，晨曦初现时，已到了云梦泽的水域。
这确是一片烟波浩淼的仙境。绿玉一般的水面星闪着日光，珍宝一般璀璨夺目。水上汪着澹澹雾气，一眼望不到边，倒有了一种包孕天地的气势。远处景象看不分明，益发神幻了起来，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香气，临慧仔细嗅了嗅，竟仿若龙涎香的味道。
他知道华容必在这水底，只是迟迟不见她露面。他把那封信小心裹了，放在水中，也不见它湿，只是渐渐地沉了下去，仿佛一片石片一般，重重地坠起一串莹亮的珠子。他望着那串水珠子微微笑了起来，知道华容已收到他的讯息了，现在就是静静地等待她出现，见上一面，或为他开了水府的门，迎他进去。
时光逝水一般漫过周身汩汩而过，白驹过隙，他只觉得漫长。待到白晃晃的日头往西边沉下去，漫天霞光腾起来又淡淡地散了，星星一颗一颗的在空中跳出来，仿佛弄洒了百宝箱似的，再有就是一轮玉盘一般的满月，裹挟着皎洁纯粹的光华，从无际的远方跃然而上，所有的水银般的光华，毫不吝惜的铺排在水上，把荡漾的水折射的粼粼。他大睁了眼，几乎看到怔住。他出身尊贵，自小到大也见过无数美景奇景，却没有一个，如这里这般浩瀚壮美，偏又干净纯洁，恰恰就是波烟玉、净琉璃的世界。
他忽然微笑起来，正是这般明净的天地，堪堪孕育的出华容那样精灵的人物吧。
可还未及他敛去笑意，一大片乌云突然铺天盖地的掩来，眨眼盖住了一切的光线，星光不见了，月光不见了，水光亦不见了，平静的水突然惊涛骇浪般涌动了起来。临慧只及抓住船舷，就被一个浪头打进水里，他挣扎了一阵，奈何衣服浸透了水，慢慢重了起来，他心底有些凄凉绝望，想在这最后一刻居然连她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待一边下沉一边往头顶看去时，分明看见晴朗的天色，璀璨的星月，自己乘的那只船好端端的飘着，船上的侍从们却是慌乱的四下奔走张望。
华容把我恨之入骨了，他想——这分明是她的幻术。
恍惚间听见华容甜美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若死了，我便把你的魂锁了，从此永远同我在一处！”
似真似幻……
他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天与地都阴暗下来，周身冰冷，连着骨肉血脉一寸一寸寒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