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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冥界夏伤(四) ...

  •   顺着长长的冰蓝甬道,殷墨觞与玉皇谷剑一前一后快速向前行进。
      玉皇谷剑回味着殷墨觞的话,心里悔恨交加,恨的是所谓倾国倾城的兰花,竟与冥界隐王勾结!悔的是竟然没事先察觉到殷墨觞的异动,令白笛生死未卜。此刻,他在想:“她定以为这一切又是自己的安排!”可是,此时就算与她当面对质,他也是解释不了的,毕竟催动生死大阵的是拥有一部分灵界公主血的自己啊。
      殷墨觞则在想着玉皇谷剑的话::“轼杀神域中人,会有何下场,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他这一族,是被遗弃,是被禁忌被诅咒的一族。想要立足扬名,就必须得到神的祝福,如果轼杀神域中人,意味着将永世不得翻身。殷墨觞不敢冒险,就算怀疑这只是玉皇谷剑的借口,他也只能照做!唯一的希望就是还来得及!
      两人马上到了冥蛛所在的地方,殷墨觞还未念法诀,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只见冥蛛已不在原地,转着一团粉红色的雾气不停的吐丝,活象一只无头苍蝇般转圈圈。
      玉皇谷剑正待出招,殷墨觞拦下他,眼肿闪过一丝钦佩:“不是她。”
      玉皇谷剑斜他一眼,意思是:“那她人呢?”
      殷墨觞转身往冥蛛原来的盘旋地去,却见洞口被封,不禁皱了眉,再看看中间向下延伸的冰蓝甬道,难道白笛被阵法所吸,直跌下去了?
      玉皇谷剑看着他的眼神,二话不说,一跃而下!
      “哎”正当他还在想白笛进入炼府的可能时,玉皇谷剑这一跳,殷墨觞无法,只得跟着他一块跳。
      关心则乱,玉皇谷剑着急地这一跳,却使他们生生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下行约过了半个时辰,四周越来越冷,玉皇谷剑徒然停住,回头道:“你确定?”
      殷墨觞摇头:“有可能在下面,有可能在上面。”
      玉皇谷剑怒:“你这叫什么话?”
      两人正吵着,忽然传来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连带着洞壁这些坚硬无比的冰硬玉石纷纷掉了下来。
      殷墨觞忙打开无灵结界护住玉皇谷剑:“冰蓝甬道内你们的灵力会很弱。”
      玉皇谷剑更是担心:“你是说,白笛也许早……那这巨响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殷墨觞顿了顿,又道:“可能是蓝玹洞出了问题。”
      “带我去!”

      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身在断魂山上的凌拂也明显感觉到了,一双锐利的眼看向冥王:“怎么回事?”
      冥王俯身道:“小王立刻去查!”
      “咔啦”一声,天空似乎裂开了一条缝。
      凌拂脸色一变,凌空一抓,青麒兽顿时从虚空中受唤而来。
      冥王只见神主脚尖一点,人已如脱弦之箭,飞向空中的青麒兽。
      乌云越来越厚,空气中隐隐有焦灼的气味。
      一截盘着白色巨龙的柱子直贯云海,看不清顶,看不清底。
      “擎天龙柱!”冥王失声叫道,作为一界之王,冥王当然知道擎天龙柱出现代表着什么:开天之时,以六龙为柱,辟出扶天六界,历界之王世代相传守护,最重要的使命之一便是保证龙基稳固,龙柱不倒。而这截盘着白色巨龙的柱子,便是撑起他冥界的擎天柱。擎天龙柱若非遇险,并不会现于世间。
      想当年,为镇住被废隐王的怨气,将他压在龙基所在的幽冥海,本就是想借这擎天龙柱的无上力量。自从知道恶龙逃出幽冥海,他便在担心会有这一日,所以先前才会求扶天神主相助。
      “呯”大地发出沉闷的巨响,接着空中闪电霹雳,惊雷骤降。
      冥王感觉到身周的妖气越来越浓,他遥望天空,神情变幻不定,他身后丈长的银发似乎也染上了妖性,如一条逶迤的蛇尾。
      “轰隆”雷声不绝,大地颤抖不绝,恶浪拍天!随着碎石裂金的一声脆响,远处的海面上一团极亮的光球从海面喷出。
      冥王再细看,那团光球,实时两种异光组成,一为妖红,一为浅绿,妖红色的光与绿色的光芒此消彼长,互不相让。
      而本就是巨浪涛天的幽冥海,海面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如张开的巨口吐噬着所有的一切!
      一团黑气随即从漩涡中飘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紧接着,又跃出一个青点,忽然放声叫道:“王后,是九死幽灵!”
      这声音虽然被狂风吹得尖细,但是冥王听见了,听见了,他的脸色变了,他的背上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说冥界的地狱令世人惊惧,那么九死幽灵,对于冥界来说,那绝对是一个恶梦。七千年前,九死幽灵曾经将血腥弥漫了大半个冥界,以致王族凋零,子民惨死,十室九空。
      妖红色的光芒忽然退开,直直扑向那团黑气。
      “拦住她!”半空中传来一声急喝,那是凌拂的声音,穿过重重云层传下,依然清晰。
      浅绿光芒收尽,露出一张清冷丽颜,白笛没有回应凌拂,双目直盯着流伽,紫色光芒从她眸中一闪而没。
      白胡眉头一动,却没有动作。
      “原来竟是神主到了!”流伽顿住脚,仰头看向天空:“怎么样,神主大人,流伽给您准备的礼物如何,哈哈,擎天龙柱是不是很重呢?”
      白笛刺出一剑,雪剑光芒穿透层层黑气,直击向隐在其中的九死幽灵。这一刺,平淡无奇,古朴拙笨。
      “踏花杀!”此招一出,白胡眼神蓦地转深,默默念出这一招剑意:“怜百花之后,冬风萧瑟,予踏花而出,剑意绝!”
      流伽大笑嘎然而止,怒尔回头,银发搅动无边气浪翻滚,妖异的眼露出了刻骨的恨意:“踏花杀!你是花仙!”
      风卷起她的墨色发丝,白笛勾起一抹清绝冷笑,斜斜飞视,是浓重地不屑。再转眸,已染上了一抹决绝的杀意。
      纤纤玉手,缓缓打开,层出不穷的掌影,挥出脉脉花香。那是白笛挥剑之后,向流伽发起的攻击!
      流伽看着眼前优美变幻的指尖,眼神一眯,一枝黑色罂粟在她指尖绽放,幻象迷艳四方。
      白胡不愿陷在罂粟迷幻中,退了开去,朗声道破白笛技法:“天香手!”
      天香手,那是百花宫大宫主牡丹仙子的绝技。
      白笛亦退开一步,继尔手指一拢,青雾骤生!一枝碧桃法杖在青雾中生出,桃木避邪,生生压住了罂粟的迷香。
      “碧桃令!那是百花宫碧桃宫主的法器!”白胡继续念道。
      白笛忽又双手合什,口中诵念:“火焰花!”一串火焰自她手中向前喷出。
      流伽一手挥开,不耻冷笑道:“牡丹,桃花,玫瑰,下面该用兰花的折玉觖了吧?”
      白笛不理,再一次施展天香手,碧桃令,火焰花,如此重复三遍以后,不禁流伽生出几分烦躁,连一旁观战的白胡也深感诧异。
      “我是花仙吗?”她细语轻声,似叹非叹,似怜非怜,倒有百转千回之意在她话语之中,一时令人忡然。
      流伽不解,她出自花国,自深谙国规。踏花杀是各宫宫主才能修习的功法,这天香手碧桃令火焰花亦是七大宫主之三法,各宫天性不同,功法不能同习。固且不论她何以会练得其三,然这招式功力却是正宗。若说她不是花仙,怎么可能?
      白胡亦不解,他先前见识过她庞杂纷繁的功法,面对她自言自语,一时也无法判断。
      冥王则皱眉:“她先前既自承是那夫妇后人,如何又有此问?”
      殊不知,白笛心中亦是百转千回,自晓身世真相之起,潜意识里便觉着自身之命本为她人所赐,这所有的荣耀与尊贵亦不过是夺人而得。甫遇流伽,心绪激荡之际,本就存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是以与她以命相搏。从地底一直打到海面,却难分胜负。至九死幽灵出现,凌拂暴喝,点醒灵台一丝清明。自身的功力自然以追本溯源的花国功力为最。她自小有牡丹抚养,天香手自是早已习得,碧桃令对于通晓天界之法的她亦不是难事,火焰花则得益于怀中玫瑰所赠的一朵火玫瑰。
      然,自花国仙法在她手中第一次堂而皇之的施展开,旧日种种也被重新唤起,她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那曾被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个刻意遗忘的自己,十几年的存在,怎能被抹杀?这十几年的过往,又怎能抹的去?她已经存在这世上,无论是使命也好,无论是背负也罢,无论仇怨还是快乐,无不在宣昭着她白笛才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生不负天,死不负地。心神一定,她本就聪慧绝伦,心思神智自也恢复如常。
      流伽是何人,妖星护佑的魔后,既是大劫,才刚达到五重功力的自己又怎是对手?白笛这句问话,既在回问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迷惑对方?
      白胡惊异地发现,白笛身上的杀伐之气渐渐淡去,就象霁月初开,复不见哀恨!只有一双闪现淡紫光泽的眼眸亮如黑夜紫薇。
      “紫竹!”玉皇谷剑的身影浮出海面,一脸焦急地望着她,急急喊道:“紫竹,你怎么样?”
      白笛听到玉皇谷剑的声音,再看见那俊美无双的皇子焦急模样,微微一怔,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安静了许多,他,又何尝不是她的过去?他,又何尝不是她存在的证明?曾经的快乐与笑容,月湖,花宫,天宫……在这一刻竟鲜活起来。而他对她,那些曾经刻骨的伤害,曾经的背弃,在她心里似乎已然无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心中枷锁,便觉天青云淡。这一刻的白笛,似乎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没有人察觉,这短短时间白笛心理的变化,也没有人察觉这种放下对白笛来说又会带来怎样的境遇?
      玉皇谷剑这一出声,流伽马上联想到了,紫竹,不是紫竹将军,后来人称定西元帅无双公主的白笛吗?
      白胡马上感受到一道严厉目光,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流伽,混采乾坤双眼被光刺瞎,而自己下意识里也不会主动提及她的身份,流伽王后与白笛打到现在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也难怪她恼。再看白笛,清丽的脸庞上竟隐隐透出绿色光华,着实大吃一惊。
      静夜花开,温和绵长的力道自怀中的碧玉莲花雕流入体内,源源不绝。血液在体内快速奔流,似要破茧而出。
      狂风蓦然静止,生命之绿,在黑暗阴影中绽放生机,在冥界之地,展开了从未有的盎然碧绿。
      白笛忽然笑了,第五重的功力啊,春芽之绿,她已然练成了。这第六重功力海洋之心,似乎已在向她召唤。
      扬起的眉角,映出一片春花晓月,明光璀璨,亦不能形容她半分。
      一朵梅花,绿色的七瓣梅花,自她眉心而出,静静地绽放,徐徐飘向流伽,似是婴儿初生时张开的眼眸,以纯净温和的力量带给天地一片宁静。
      流伽色变!只因这七瓣梅花,世上仅此一朵。
      白胡在镇静之余吐出四个字:“梅仙绿萼!”传说中,花国建国之始,有异树绿萼,传诸花仙封印之术,是为百花之师。从某种意义上说,流伽王后罂粟花亦从其师。而绿萼封印术之中一绝便是,七星梅印,奇寒至骨,兼具北斗星光,除非至阳神正之人,不能破。
      一枝长箫递出,碧青皮中透出一线白芒。是白胡,忽然动手,以青箫挡住七星梅印,一把拉住流伽手臂,肃声道:“王后,大事要紧,不可恋战!”
      流伽竟不知何原因,也没有反驳,任由白胡拉着她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事起突然,却也在白笛意料之中,梅仙绿萼对于现今的花国诸仙只是传说,而对于学生流伽来说,师威或许仍在。白笛临时起意,赌的就是这点。但她又忌着白胡这位天界的得道高手,思及先前白胡甫见雪剑之时情景,料他必不会让自己死去。两下里赌的都是人心,一得手,方觉冷汗湿透重衣,心道:“第五重功力的春芽之绿,已达臻境这,这世上任何绿色花卉皆可幻化。我以五色功力种入梅花,以绿萼之形现世,便是我今后安身立命之所。反正绿萼梅仙早已仙去,也怪不得我这后辈。”想着,不觉露出一抹浅浅笑意。
      玉皇谷剑的剑早已经出鞘,如今只呆呆的看着那抹笑意,一脸迷茫失望,当白胡喝破“绿萼梅仙”这四字的时候,只觉满腔希冀被当头喝了一棒,梅花品性高洁,莲花出泥不染,冬梅夏莲,不畏严寒酷暑,自有相通之处,如此,她便不是莲花了,她,真的不是莲花了。
      “冥界罪人之后殷墨觞,见过神主!”
      白笛循声望去,那墨绿色长发的妖媚男子向天空端端正正地跪下,向其奉上冥界王族最高的礼仪。
      冥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注视着九死幽灵的黑气困在雪剑的光芒下,花国秘技踏花杀,果不同凡响。听到此言,向殷墨觞投去极复杂的一眼。
      白笛也看了殷墨觞一眼,知他此举含义,毕竟能得神主认同,他这一族或许境遇就会大大改观,只是这冥王……何尝又是省油的灯,殷和与自己相交相知,白笛并不愿插手此事。手指一捻,生命之绿在她手中绽放,缓缓飘向龙柱。她望着天空,沉默半晌,最后出声:“凌,各司其职,保重。”
      云霄之上,过了许久,传来回音:“保重。”
      白笛优雅的转身,欲唤蓝雪灵凰,抬眼便看入玉皇谷剑那双暗如深潭的眸子,白笛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三皇子,听说天宫夏宴,您该回去了。”
      这语气,稀松平常,玉皇谷剑再也找不到先前她看自己时,眼中那种防备、抗拒、悲哀、无奈交织的复杂情绪,面对这从未对他露出过的温柔笑容,他玉皇谷剑本该觉得欢喜,却不知怎的,只觉胸口忽然一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冥界夏伤(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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