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成海》兰飞鱼

68、命运之争(十四)

　　曲的城的雨连绵不断，这一日是三月十四，天空阴沉沉的，各界行宫所在的街道均已戒严，整个城中笼罩在一种阴沉的氛围里，仿佛谁都不能打破这沉闷的天气。
　　城中最繁华的曲酒街依旧人来人往，但是，酒肆茶馆间还是透露出不寻常的消息，便是各界重要人物纷纷赶来曲的城，先是花国的碧桃宫主与焱宫主，冥界的冥王子，后是灵王，再后来便是人界的灵霜公主，而四国所在的行宫均是警卫森严，谢绝来客。
　　城中还在流传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就是继七色莲之后，百花宫另一朵圣花五色菊主夭亡，一时间城中各地恐慌情绪不减。一种说法是杀害花国菊宫主的是天界的罗恒王爷，因为花国焱宫主玫瑰赶到曲的城时，大怒之下烧了罗王府紧闭的大门，还是太子出面好说歹说才愤愤离开。还有一种说法便是菊宫主追捕魔界木王子，不幸被混采乾坤所害。事实究竟如何，还得问当时在场的波尊王爷，五皇子，还有灵界的无双公主以及花国的茉莉仙子。
　　花国，灵界，冥界，人界四国联合向天帝提出严惩凶手，迫于各界压力，天帝下令太子与四国派出的代表联合调查。波尊王爷、五皇子没有表态，有人看见茉莉宫主一脸哀戚从王府中出来，而无双公主耗尽灵力为救菊花未果，昨日醒后，深责自己身为两国元帅却未能保住花国圣花，闭门不出！

　　灵界在曲的城为无双公主新建的听竹轩内，两人对羿，白笛裹在厚厚的裘衣里，斜靠着软榻，冥王子坐在对面，执着棋子，正在细想。
　　殷和想了半日，终于想到了一招，落完子，轻笑道：“哎，还真不是你对手呢。”
　　白笛轻轻巧巧地落了一子，又靠着软榻假寐，贝齿轻吐：“风流王子，深藏不露。”
　　“呵”，殷和笑道：“这话该是说你自己吧，如果地听不是我的守护兽，我怎么可能猜到你的身份，哪还有闲情意致在这里与你下棋，也老早跑去灵宫提亲去了。”
　　“咳”，白笛轻咳了一声，道：“不挤兑我你难受是吧？”
　　殷和桃花眼一转，道：“哎呀，我帮你那么大忙，让我逞逞口舌之快也不能吗？无双，你也忒小气了。”
　　“我呀，一向小气”，白笛微微一笑：“你再胡说八道，我也把你捅出去，冥王估计得气白了眼。”
　　“去！”，殷和索性不下棋了，拍拍手道：“这件事，日后你得帮我解决才行，就算这次的酬劳。”
　　“这还用日后，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白笛抿嘴笑道：“如果你找到一个令冥王不得不服气不得不承认，而且十分满意的伴侣，或者再生个儿子，我想他就算气晕过去，也会很快乐醒的。”
　　“呃？”，殷和张大嘴，这话出自她口，的确难得听见，末了，殷和叹道：“你果真调皮得紧，一如传闻。”
　　“传闻很多是当不得真的。”，白笛揉了揉瘦削的指尖，道：“玉皇谷剑去过冥界？”
　　“他是来过，不过他什么都不会找到”，殷和勾起一个无畏的笑容，道：“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十七年前的一件事，从那时起，我就对你挺好奇的。”
　　白笛愕然：“那时我还没出生。”
　　“不错，你还没出生。”，殷和目光悠长，似乎在通过时间的隧道，回到十七年前：“那一年七月，我四岁，溜到我父王的书房玩耍，玩着玩着，竟不小心打开了一个秘室。就在那个秘室，我遇见了你的父母，现在想起，那风采神姿，温柔婉约，无与伦比。”
　　白笛静静的听着。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冥界有生死簿，有我父王一人保管，而他们，竟然闯过层层把守，找到了生死簿，将他们后代的记载全部毁去。”
　　白笛大惊，惊讶之余又不免庆幸，庆幸之余又觉得奇怪，心想：“十七年前七月，他们才刚新婚，难道父母早就知道我的命运？才大费周折的将我的记载毁去？”
　　殷和此时还是一脸费解：“而我的父王，目送他们离去，竟然没有阻止。”
　　白笛再往细想，不觉凄楚，喃喃道：“如果他们早知道我的命运，甚至会给那么多人带来厄运，为何还要生下我？”
　　殷和回神看她，苍白手指紧攥着裘衣，神情凄楚，含泪欲泣，不由怜惜之意大起，起身坐到她身旁，右手抱着她的肩安慰道：“傻丫头，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何况，你才是受害者……”
　　“你们在做什么！”，平地一声含怒低叱。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见天宫三皇子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怒视着他们。而灵王看了他俩一眼，并不说话，而是拿眼瞟着一旁玉皇谷剑的的脸色，嘴角挂着一丝含义莫明的笑容。
　　白笛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叫了声：“王兄，三皇子。”
　　“无双饮泣，本王子怎能置之不理？”，殷和起身，轻佻一笑，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流举止：“两位也来安慰无双吗？哎呀，来，来来，请请请……”，
　　那言语活象是站在门前迎来送往的拉生意的，把玉皇谷剑气得不轻，再看白笛虽然裹着裘衣，身前还放着棋盘，心道：“既然有心下棋，哪还有什么危在旦夕的样子，枉我……”，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殷和却追了出去，在他身后喊道：“等一下！”
　　玉皇谷剑在园中站住，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冥王子还有什么事？”
　　殷和在园中站定，回头看了眼坐在窗前的白笛，抚了抚油光逞亮的头发，慢条斯理，又极其笃定地道：“玉皇谷剑，你爱上无双公主了。”
　　“殷和！”，传来白笛一声怒叱。
　　玉皇谷剑看向白笛，目光如一张密密地网。
　　灵王则淡笑不语。
　　“敢问三皇子，三皇子侯凤的人选是无双吧？”，殷和说着，忽然朗朗一笑：“哈，不过，无双愿不愿意是另外一回事，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天帝亲自下旨，她也去不了天界参加选妃宴。哎呀，真是有趣，有趣得紧哪”，殷和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拉住灵王的手道：“灵王，来来来，跟我这个未来的妹夫去喝一杯怎样？”
　　玉皇谷剑近乎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殷和！”，殷和竟然就这样替他表白了心意，他玉皇谷剑，曾几何时如此被动过？
　　灵王竟然没有推辞，随着他离去。
　　白笛在他们身后冷嘲相讥：“殷和，就算酒再好，你可不能醉卧灵王榻。”
　　“哈，呀”，殷和打着哈哈，朝他们挥挥手，拉着灵王离开听竹轩。
　　轩中就剩他们两个，玉皇谷剑站了许久，才抬脚走进屋。
　　屋内，白笛把玩着棋子，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无双行动不便，殿下请随便坐。”
　　玉皇谷剑怔了怔，打开了灵力屏障，径直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盯了她半晌，道：“这个位置谁都能坐吗？殷和可以，我也可以，我那位小皇叔的位置呢？”
　　白笛玩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转脸看向他，嘴角扯开了一抹浅笑，道：“殿下不是为这个来的吧？”
　　玉皇谷剑看着她，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透彻世事的光芒，那笑在玉皇谷剑眼里，便是嘲笑了，回想刚才所见，她可以在冥王子面前泄露真实情绪，而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这样淡定自若，如蒙面具。他玉皇谷剑一笑便可轻易俘获少女的心，但她，如绝顶青松巍然不动，不觉气恼，于是，玉皇谷剑执拗的抓着她的肩，道：“假如，我只是为你而来呢？”
　　白笛身体一震，转眼看他，这一看便看进他的眼里，认真的还有一些看不清的情愫。
　　玉皇谷剑深信自己此时的目光足可以震撼每一个少女的心，除了莲儿，他等着看白笛的反应，如果她害羞低头，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如果她说不……
　　沉默了一会，她樱唇轻吐，吐出三个平淡无奇的字眼：“我知道。”
　　大出玉皇谷剑所料，她只说我知道，她的神情一毫未变，她的话音没有一丝情绪。
　　“殿下，如果你要我达成你心中所愿，你须应我三个要求。”
　　玉皇谷剑微感诧异：“好，你说。”
　　“头一件，明刑法，伸陈冤。我身为两国元帅，断不能坐视菊仙子之死，时值魔后降世大难，罗王爷不顾五界同枝相连，不思圣花为降魔利器，反而为私怨残害无辜，其心之毒，其罪可诛。扶天血海飘杵，断不能让败类自毁长城。”
　　玉皇谷剑为她眼中的狠意所慑，方知先前悠闲模样只是表面，她的深责恨意并没有减少一分。罗恒杀害莲儿，又全心帮他的外甥——五皇子玉皇飞化，本就是他立志要除去之人。
　　“第二件，以仁为怀，以德为本，公正的善待六界，对魔界更要恩威并施。往后，勿为一己之利，使扶天陷于战乱，历来战争，皆为百姓苦。”
　　此时，她眼中的狠意已经退去，代之而起的是那悲天悯世的光芒，映得她脸色莹莹如玉，不可亵渎，一如神祗。玉皇谷剑在问自己：“她难道真是离域中人，扶天神妃吗？”
　　“第三……”，白笛忽然顿住，有些犹豫不决。
　　玉皇谷剑看在眼中，不禁苦笑：“我当日说过，那玉雕是我最宝贝的东西，给你，便是可以信我的凭证。”
　　“我所做所为，不过是秉承父母之愿，愿天下早日太平。太平之时，便是我等离去之时，往后，请你以平等之心待我身边的人，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的生活下去！”，白笛顿了顿道：“如果谭影，她真的认定非你不嫁，请你至少让她平安一生……”
　　玉皇谷剑本以为她会担什么很苛刻的要求，第一件第二件，她不说，他也会做，第三件，虽然是他日后可以牵制她筹码，但既然她说了，答应她又何妨，至于谭影，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女子，让他爱她或许不能，但让她平安一生并不过分。于是，玉皇谷剑郑重的点点头：“好，我答应，我玉皇谷剑对天发誓，答应你的事绝不反悔。”
　　白笛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还是一脸平静：“你既然应下了这三件事，我定会助你登上天帝之位。”
　　“你！”，玉皇谷剑咬着牙怒骂：“你没听清我刚才说的是什么吗？我说我是为你而来！为你而来！”
　　“殿下，难道天帝之位不是你心中所想吗？”，白笛望着棋盘，轻声道：“而我，灵界无双公主，花灵两国元帅，亦不过是你心中一枚棋子而已。”
　　“哗啦”一声，是玉皇谷剑站起身挥落了一盘棋子，凤眼怒瞪，他就这样瞪着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半晌，玉皇谷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棋子？你不仅贬低了我，也贬低了你自己！天帝之位的确是我所想，但是，你听清楚了，我爱上你了，我要定你了，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莲儿！”
　　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莲儿，这句话，将白笛能想到的以莲花为借口推脱之词，断得一干二净！白笛平静的脸终于起了变化，如美人瓷被忽然震裂，满脸遍是震惊的碎片。
　　说完了这些话，玉皇谷剑就象所有的力气被用完，坐倒在白笛对面，原来殷和的位子。望着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白笛，自嘲道：“你很奇怪是吗？我也觉得很奇怪，可它竟然发生了，被殷和这混蛋说对了。你的样貌没有一点象莲儿，可我有时又觉得你们很象。我分不清楚，既然分不清楚，就不用分清楚了。”
　　白笛咬着唇，狠狠的咬着唇，齿间隐隐有血丝。
　　玉皇谷剑看着都替她疼了，她似乎还没有感觉到。
　　过了许久，白笛才恢复常态，望向窗外的天空道：“我最讨厌的便是权力之争，骨肉相残。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吗？”
　　“为什么？”
　　“当权力之争影响到天下太平，便该有一呼百应的强势之人。”，白笛的目光落向窗外雨打凋零的樱花：“若不然，我便如这凋零的樱花，看不到太平之日了。”
　　玉皇谷剑猛然喝道：“你说什么！”
　　白笛转回头，她的双眼，如冰冻千年的寒潭，冻住了世上所有的美好，了然了世上所有的悲喜，静静地道：“因为寿命无多，所以，你的爱，我无法承受。”
　　“不可能！”，玉皇谷剑红了眼，道：“白笛，就算你爱的人不是我，也不要用这样的借口！那神主命定的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
　　“凌吗？”，白笛平淡如水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痛楚。
　　玉皇谷剑突然合眼，道：“我明白了！”，到这时，怎么还会不明白？在灵界天坛，她说根本不认识那位小皇叔，原来她根本就记得！因为爱，所以，宁可让他以为她遗忘薄情，也不愿让他看见她早早死去。面对心爱之人早逝的痛楚，谁还能比他玉皇谷剑更明白？

　　先这样，我把这章憋完了，明天再回头看看，文中有什么问题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