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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命运之争(一) ...

  •   万仞山,高耸入云,路险峰奇,与九回山仅一河之隔,而与乌烟瘴气的九回山不同的是,这里鸟语花香,一片祥和,信步踏入,若入天界仙境。这样的地方,魔界仅此一处,魔界中人,甚至是魔王在世,没有万仞山主的允许,无人敢上万仞山。
      万仞山主的卜算之术,其修为,据说已能追上灵界清宇大帝。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一直是个谜,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有人敢打扰他,因为整座万仞山便是一个活的阵法,这个阵法,旷古奇有,至今没有人能闯得过去。
      “天罗,地算,在迎客亭准备果茶点心。”,鹤发美髯的老者站在满园菊花中,吩咐洒水的两名童子。
      两名童子,五官精美,就象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偏偏一个肤如黑炭,一个容颜胜雪,此时大眼睛里满是惊讶,那雪少年轻笑道:“师傅,一百年间都没有什么人来,今天怎么了?”
      老者扶起一枝被硕大的花朵压弯的绿菊,目不斜视:“地算,今日有贵客到,不得怠慢。”
      那叫地算的雪少年嘟囔着嘴,被另一名童子牵了离去。
      老者走向迎客亭,面对东方而立,彩霞满天,红日东升,亭下松涛阵阵,老者轻叹道:“今天真是好日子啊。”
      “老先生可是万仞山主?”,声音如玉悦耳。
      老者回头,见亭外立着一名英俊的青年,苍玉冠黑曜衣,映着初升的阳光,尽是流光溢彩!那双眼睛,包容万物,心宽似海。
      老者点点头,面容含笑:“神主大人。”
      凌拂微微一笑:“万仞山主的卜算果然名不虚传。”
      “神主能这么快破解万仞山阵,老夫着实意外。”,老者捋着美髯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请他在亭中入坐后,问道:“神主此来,可是为了神妃?”
      凌拂直视着鹤发童颜的老人,道:“问一个女子的命运。”
      “神主请坐。”,老者引他在亭中石椅上坐下,道:“神主相询,老夫自然知无不答。在老夫回答之前,可否请神主回答一个问题?”
      “有些问题,我不见得会回答。”
      老者目中精光含蕴:“请问,神主大人是否有意入主扶天?”
      凌拂的目光落在山峰间冉冉升起的太阳上,道:“不妨让我先见识一下山主的卜算。”
      老者看着他的面容一如春雪化尽的冷冽,神之后裔如果执掌扶天,那会如何?沉思片刻之后,道:“那女子生辰,请神主示下。”,说着从怀中取出命盘。
      “皓帝二十四年六月廿十五午时。”
      老者吃了一惊,手中的命盘险些拿捏不住:“神主,这命格,恕老朽不敢妄论。”
      凌拂往后一靠,手中把玩着腰带上的黑色宝石,双目如秋水澄净,仿佛天下万事俱已了然于胸:“但算无妨。”
      那目光澄净犀利,无从拒绝,那是皇者的威仪。万仞山主缓缓站起,面向悬崖而立,脚下松涛阵阵,起伏如海,松海有一小白点翻腾扑跃,想是一只白鹤在绿浪间飞腾,时而飞起,时而沉陷。老人忽生苍凉之感:“人生如白马过隙,杯水怎撼瀚海?”
      “师傅,这就是今日的贵客吗?”
      凌拂循声望去,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童子端着茶盘果盘,立在亭外,说话的是一位肤胜白雪的少年。
      “天罗见过客人。”,黑脸少年恭身一礼,端着茶盘当先而入,拔茶,洗茶,点茶,一气呵成,之后,便静静的立在一旁,再不出声。
      雪少年撇撇嘴,将果盘放在石桌上,睁着一双狭长的凤眼打量着客人。
      万仞山主沉默半晌,转身,目光落在这一对双胞胎童子身上,似乎下了什么决定,道:“你们去请夫人来此。”
      “是!”
      凌拂望着手拉着手离去的两名少年,眼中的疑惑一闪而没。
      “卜算之前,有一事,老夫必须交待清楚。”
      凌拂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请便。”
      “予之算实不及清宇大帝,世间传闻皆是世人谬赞,一生卜算,尚救不得知己性命,枉费一生钻研之功。”,万仞山主叹息完,正色道:“刚才两名小徒,黑脸名天罗,白脸名地算,跟我学艺已有百年,劳神主带下山去,为百姓渡劫尽一份绵薄之力。”
      凌拂点点头,道:“同根所制的千年罗盘与算盘,修炼至此,确实少见。”
      “谢神主。”,老者抱拳以作谢礼,道:“神主所问之人,前尘羁绊,泥沼未出。”
      凌拂眉头一动,沉吟道:“泥沼未出?”
      “冤案惊天,不能久埋,否则天怒人怨。”,万仞山主有些激动,郑重的弯腰,行了一礼:“老夫知己之命,与此相缠。若不平冤昭雪,老夫此生难安,一切拜托神主。”
      凌拂点头答应。
      “万老哥,时候终于到了吗?”,亭外妇人咬着牙,声音颤抖,仿若山间百合,在山风中摇晃欲倒。
      万仞山主看着眼前容颜不再的昔日美人,暗暗叹息,一字一句的道:“三年前的真相,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妇人年约四十,身材瘦弱,面色苍白,眉宇间似有万般心事,压得她形销骨立,非要咬紧银牙,才能苦撑下去。
      秋水翦目看向凌拂,有浓重的悲伤与期盼:“时候到了?”
      凌拂道:“夫人请亭中坐。”
      万仞山主从茶盘中斟了一碗茶给她,对凌拂道:“前缘多善事,当报劫后生。明日此时,请客人在石屋外等候卜算结果。”,说完,如仙人跨白鹤,飘沓离去,飘渺的身影隐在远处菊花园后,终至不见。
      妇人低低的咳了一声,道:“妾身复姓慕容。”
      “慕容?”,凌拂吃了一惊,这世上除了慕容世家嫡系,并无他人。
      “客人所想不错。我的确出自慕容世家,名唤慕容敏,是‘十全公子’慕容乘的三妹。”
      “这,怎么可能?”
      “呵。”,慕容敏浅浅一笑,如黄花秀美:“你定然奇怪眼前风烛残年的妇人,怎么可能是以洁美闻名的瑞敏仙子吧?何况慕容敏十六年前就殁了。”
      “夫人还在世,的确让我吃惊。”
      “我倒宁愿自己那时候就死了。”,慕容敏声音低哀,说着说着,泪已经流了下来:“十六年前,十全公子与快乐仙子的女儿降生,大哥给孩子取名慕容飞宇,快乐谷上下张灯结彩,就象过节一样。可孩子出生不到半日,罗王爷便以诛杀魔物为由率兵围了快乐谷,大哥大嫂为救我们双双被害,快乐谷众人护卫我与孩子突出重围之时,快乐谷,血流成河!我慌不择路带着孩子逃走,没想到竟跑入了黑暗之渊的幻境,前无路,后有追兵,我抱着孩子走投无路之际,正值百花仙姆来迎接第九代七色莲主,我将孩子交与她后,便纵身跃入黑暗之渊。”
      凌拂心里一疼:“原来 ,第九代七色莲主降世,克死父母的真相竟是如此么?罗恒的罪,却让她从小背负。”
      慕容敏浅浅一笑,脸上的愁绪舒展开来,说话不无欣慰:““毕竟是十全公子与快乐仙子的女儿,孩子继承了父母的美貌,更是承继了父亲的聪明睿智与母亲的善良仁爱。我的哥哥是十全公子,她也是琴棋书画文治武功样样皆精,‘碧台海中开碧莲,天水九濯慕清莲,风华绝世入涅盘,留得繁华共千年’,慕清莲,宇儿她真的是慕容家的骄傲。”
      “而我跳入黑暗之渊,被逸郎所救,他虽是魔界中人,幸得从未杀生,我们在一起,日子平淡过得还算幸福。”,说到这,慕容敏垂下头:“可我没想到,逸郎一日在魔界便终生都脱不了魔物的身份,就算他高风亮节,可还是引来厄运,甚至,危险到宇儿。实际上,自从宇儿去花宫我们就再未见面,她不知道当年事实真相,更不知道她还有个姑姑活在人间。”
      “我在黑暗之渊十二年与世隔绝,却被恶贼得知,与慕容家有仇的罗恒得知后怎会放过?宇儿有一个魔界的姑父,再加上一些莫须有的指控,便坐实了私通魔界这桩罪,逸郎为护我姑侄承受雷劫自尽,还是挽不回宇儿的生命!”,说到这,慕容敏已经泣不成声。
      凌拂无言,静静的听着,这样深重的苦难就是男儿也承受不住,更惶论是慕容家的娇小姐慕容敏了。来万仞山之前,他本来已经掌握了一些当年冤案的罪证,当亲耳听到慕容敏的哭诉,还是为当年残酷的真相震惊!凌拂不禁握紧双拳,心里想着慕容飞宇,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天门山行刑之日她不过十二岁,父母之仇,姑父之仇,还有那些被冤案坐连的无数生命,她的心里恐怕已经是愤恨交加,千疮百孔,怪不得天门山也会碎裂!
      “实在可恨。”,凌拂怒声道,眼中的杀机一闪而没。
      慕容敏抹了抹眼泪道:“当年真相我已经一一告知,你能为宇儿平冤,就是我慕容家的大恩人,请受慕容敏一拜。”,说着,摇晃着柔弱的身子就要拜倒。
      “姑姑!”,凌拂慌忙拦住:“慕容姑姑,万不可如此。凌拂定会为莲花仙子平冤!”
      慕容敏诧异道:“你叫我什么?”
      凌拂扶起她来,道:“夫人为长。”
      慕容敏疑惑的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你是飞珏什么人?”
      轮到凌拂有些疑惑:“飞珏?”
      “看来你不是。”,慕容敏原以为他是菊花的什么人,见他神情,心知自己是猜错了。莲花仙子风华绝世,恐怕这人也是爱慕宇儿中的一个吧,这青年风姿卓绝,又难得正气皓然,若是成为慕容家的女婿该多好,可惜慕容一家人脉凋零,年轻一代只有菊花仙子慕容飞珏还在人世。
      凌拂怎知慕容敏此时所想,只道自己情急之下的一声姑姑令她勾起旧事,徒增悲伤,便道:“夫人请放心,罗恒作孽多端,天道报应不爽,凌拂定尽快为莲花仙子平冤。”
      “宇儿若能嫁与你……”,不自觉,慕容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凌拂闻言,极其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慌忙转开脸去。
      慕容敏见他玉脸泛红,神色古怪,暗责自己是怎么了,说这样荒唐的话,忙叉开话题:“这深仇大恨日夜折磨至今,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凌拂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件东西,送与恩人。”,慕容敏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剑递于他。
      剑匣古朴暗沉,不知为何物所造,凌拂拔出剑,清冽的雪芒直逼人眼!逼人的剑芒也只一霎,很快便隐去,再看时,剑身通体雪白而暗蕴神力,清冽的光芒隐在剑身中含而不露,凌拂双手捧着短剑,道:“果然是天下第一奇剑。”
      “不错,这就是五大奇剑榜首---雪剑!十全公子慕容乘的配剑!”,慕容敏看着短剑,眼神眷恋:“这柄剑在我身边已经十六年,剑芒光华,一日未减,雪剑通灵,亦为大哥不平!雪剑实乃双剑,大哥大嫂一人一剑,大嫂的那柄留给了宇儿,唉,恐怕已经随着宇儿的死失踪了。而这一柄,还是逸郎从血流成河的快乐谷中找回来的。现在送与你,慕容家虽败,毕竟还残存了一些势力,这些人本是慕容家远亲,衷心不二,只要以雪剑为凭,无人不遵。”
      凌拂推托道:“初次见面,凌拂已属失礼,怎可受夫人重礼,这剑还是留在夫人身边,作个念想。”
      “收着吧,这样的真相,我会随便告诉人吗?”
      凌拂诧异:“啊?”
      慕容敏了然一笑:“三年前,万老哥就说过,天下能平宇儿冤案的,除了天帝与神主,不作他人!”

      第二日,凌拂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候在万仞山主的石屋前,地算端着早点也一并立着。
      慕容敏倒是坐在屋前木椅上编着一个花环,低着头,神情平静,手中的花枝用完了,便去园中采撷,新鲜的菊花开的五颜六色,数园中那株春水绿波开得正好。
      石门忽然开了,天罗一脸悲怆的走了出来,递给凌拂一张黄纸,然后说道:“夫人,师傅殡天了。”
      地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扔了手中餐盘冲进屋去。
      慕容敏怔了怔,苍白的手指探向那枝“春水绿波”的菊花,指尖一颤,花,便折于手。
      凌拂三步并作两步,走入石屋,只见万仞山主如老僧入禅,默然静坐,全身上下已然石化!再细看,面容带笑,神情轻松。凌拂默默的行了一礼,心里自责:“没想到她的命格如此艰难,竟要以万仞山主的生命为代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
      天罗在他身后,平静的道:“师傅说,这是天命。寿命将尽之时,平生憾事能平,便是少活十日,也可含笑九泉。”
      慕容敏手执花环走了进来,将菊花花环套与万仞山主脖间,道:“万老哥,一路走好。慕容敏蒙你三载护佑,仅编此花环以表感激,老哥一生最爱菊花,花中隐士,品性高洁,到雪冤之日,我定为你建一座菊花墓。”
      天罗道:“请主人移步屋外,容我等安葬师傅。”
      凌拂攥着黄纸走出屋外,在木椅上坐下,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打开,黄纸上用血写成,字迹潦草:
      玉环飘 满天红 午时女儿归
      想是用尽了万仞山主最后的力气,“归”字的最后一笔,拖沓而下,直直的一条竖线,昭示着晦涩难懂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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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命运之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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