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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出水涤(三) ...

  •   第一缕阳光从竹叶间照到明珠城帅府花园那个空无一人的亭子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之前的夜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除了玉娃。
      而玉娃,陪了白笛一夜,也想不通为什么。只知道那道淡绿色的隐身屏障将自己与白笛隔绝在空气中,而白笛沉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夜无语。寅时,牡丹走了,继尔凌公子也从厢房里走出,往白笛住的院落而去,没一会,又折回他自己住的东院。而自始至终,白笛除淡淡瞟去一眼外,没有任何动作。而也只有她与小竹知道,这一夜白笛的卧房里睡的是受伤的小竹。
      天刚拂晓的时候,小姐带着她到了城中最有名的餐馆盛无居吃早餐,让盛无居的老板娘惊喜莫名,亲自掌厨,选最僻静最好的包厢,置下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没吃多久,却见白笛从一只烤好的乳鸽腹中取出一粒黑色的圆球,拆了开来,竟是薄薄几张油纸。白笛静静看完,将油纸递与玉娃,看着她,眸中眼色复杂莫名。
      玉娃狐疑地接过,却在看到油纸内容的一刹那变了颜色。终是有些明白,为何小姐会在竹亭中静坐一夜。
      信尾用长春藤叶绘出一个“春六”字,这油纸这密信,来自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春六,除了玉娃他们这些人中谁都不知道的还存在着的这个春六。
      “玉娃,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数年蛰伏,我都怀疑这是为了什么?”
      玉娃不知能说什么安慰,只喃喃道:“小姐……”
      “也许,糊涂更好……”
      说完这句话,玉娃见她掩了眼,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白笛忽又顿住,朝外喊了声:“进来吧!”
      走进来一个黑衣老头,玉娃定睛一看,竟是青鸟,如今总领青天使的原砚堂堂主青长史。青长史静静向白笛行了一礼,也不言语,只站在原地默默的望着她。
      白笛望着他,苦笑道:“我真不想见到你。”
      青长史也叹了口气:“若非万不得已,我也真不想来。”
      “你怎么说?”
      “短短数月,青鸟已折百人,我已忍无可忍。”
      白笛微惊:“百人?”
      青长史也是吃惊,反问:“你居然不知道?”
      “为防万一,之后,我没用过青鸟的消息。”换言之,也就是说自谭影走后,我已切断与青鸟的联系,启用自己的消息网。
      青长史神色一紧:“玉,你是要弃玉主之位吗?”
      “在青鸟的历史中,真正的主人一直就是青主,而玉主最多起的是监督的作用。我早料到青鸟一进入战争,伤亡必将巨大。当初我亲自下的禁令已被青主推翻,从职责上说,我已履行。”
      “不,从顺序来说,你才是青主,当初是你要将青主之位传给谭影,老青主才不得已这样安排。”
      “呵,史叔,如果当初你答应接下青鸟该多好,老青主三位女弟子之中两个都陷在同一个人身上。”白笛说着这话,眼中掠过一抹算计。
      这抹算计,青长史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想了想,终是低了头:“我早料到你不会让我晚年轻闲的。”
      “史叔,不管你信与不信,六七年的情谊,我真的不想到这一步。我所能做得,只是取得了谭影喜欢的那个男人答应会善待她而已。”
      青长史叹了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据天界刚传回的消息,玉皇谷剑被幽禁在紫光宫中,另天后派专轿来明珠城接你赐沐灵泉,照日程,大概就快到了。”
      白笛眉头一拧,心道:“谭影,那十名暗魅,果不其然已被你拦下了。”一时,生出几分怒来,因着那十名青鸟埋在天宫中的暗魅,她手下的消息网便没有渗透到天宫中。福兮祸倚,信任难道真是墙头的枯草,风一吹就倒吗?到底,姐妹情深,抵不过爱情?
      思忖片刻,白笛叹道:“史叔,我昔日答应老青主,保青鸟百年基业不毁,从今日起,青鸟就交给你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翠的玉佩,玉佩中嵌有一颗云纹红珠,将她交与玉娃,又取出一只两指宽的青色旧盒:“玉娃,你持玉令陪史叔回一趟青鸟,然后尽快回来。”
      “是,小姐。”
      青长史皱着眉不答。
      “史叔,这青色旧盒里装的就是老青主传位与你的遗书,这老狐狸怕你有不轨之心,非得将这得罪人的差使交与我。史叔,至此青玉双令都交到你的手上,青鸟祸福,以史叔之能,必能胜之。”白笛笑了笑:“不过,青鸟日后若与我对立,哪天我手痒了,我可不敢保证。”
      “我倒是希望,你哪一天能来到青鸟,真正接下青鸟之位。我了解老青主,当时,他真真正正想传位的人的确是你。”
      “呵,快走吧,不早了。”
      玉娃却道:“青天使,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好。”青长史点了点头,又对白笛道:“玉,你自己保重。”
      待青长史走远,玉娃打开捏在手心里的油纸,看着白笛,欲言又止。
      白笛看着她的行动,扯了一个微笑,故作轻松:“玉娃,你说,我似乎注定是要被别人背叛的啊。”
      玉娃心里一疼:“小姐,您对玉娃有再生之恩德,无论旁人如何,玉娃此生只愿小姐能够幸福地活下去。”
      “幸福呵……”掩了的眼,到底是有些发疼的。
      玉娃看着油纸的内容,心里象揪住似的疼,嗫嚅道:“或许,凌公子,不会……大约,春六是搞错了。”
      “玉娃,除了你我,其他人谁都不知道春六的存在,春六在十余年来,只传过两次信,一次信就是你现在手中的这一封,前一次,就是四年前莲花冤案之时。”白笛看着她,一向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雾:“看来,天宫之行是逃不脱的,玉娃,你记住,原城之局你干得越漂亮越及时,我在天宫就越安全。”

      明珠城南门,当白笛悠悠行到此地的时候,发觉南门口真是十分热闹,高高的城墙外搭建了数十丈宽的擂台,擂台旁围了许多百姓。
      一枝墨黑,一抹桃红,两道身影分立两边,一个手中拿着偃月刀,另一个握着银鞭,神色气恼愤然。
      白笛远远看着,不觉想笑,这情形象似了幼时在南疆看见过的斗鸡。一个是太子党的人,一个是兰花宫中的人,如果真两边真斗起来,花国是帮着大宫主还是四宫主呢?
      “元帅!”夏涵一见来人,站起身来,远远便喊。他这一喊,引得擂台旁黑压压跪了一片。
      “众位请起。”白笛看着众人,扬声道:“我听说林强与季君子吵着比试武艺,便来瞧瞧。”白笛一边说一边轻跃上擂台,斜斜看了他们一眼,轻笑道:“你们两个有仇?有怨?”
      元帅虽然笑着,但眸中的目光泛着冷霜,林强低了头:“无仇。”
      季君子看着,便觉一股寒意窜上后背:“禀元帅,无……怨。”
      “好,既如此,不如你们两个当众教授武艺,点到为止。”白笛施施然在夏涵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并示意夏涵也坐。
      偃月刀大开沉合,银鞭灵活无比。白笛看着台上情形,一边悄悄打开无形结界,低低地对夏涵说着什么。
      台下众人或许以为元帅在与夏将军评点两位守将的武艺,而夏涵却是听得神经紧绷。她说:“夏将军,小竹手中有我一纸军令,我若不在,明珠城的守军与城外的灵界军队,凭我给你的紫云笛调动。记着,扶天六界五界为盟,不管谁进入原城,你都不要在意。但是如果,一旦魔军进入原城,你必须立刻、马上与花国军队迅速合围,拿下原城!”
      “笛妹,你千万不要……”
      白笛抬眼,看见一双墨色眼眸,正担忧地望着她,才忽然记起上次榆树道那战着实令这位正人君子怕了。她宽慰似的朝他笑笑:“放心,没事。”
      夏涵默默看了她一会,才低头道:“是,元帅,夏涵必不辱使命。”
      白笛悄然收回屏障,微笑地看着两个人,嗯或者说两派的人,在那里打得难分难解。忽然,她看着天际,嘴角浮出了一抹冷笑。
      顺着她的目光,夏涵看见天际正有一点越来越大,渐渐的,可以看清是有什么东西飞来,再过了会,等夏涵的目力足以看清的时候,他吃了一惊。天马,天界的坐骑,非贵不能用,却只有一匹。
      白笛也觉着奇怪,如果青长史的消息准确,应该是专轿来接她呀,怎么是一匹马儿呀,难道是先来报讯的?
      天马越飞越近,最后连擂台边的百姓们也顾不上台上的打斗,将目光转向了天马。
      白笛忽地长身而起,迅速奔下台去。
      “呜”天马坠地,发出一阵呜咽。天马背上,一个穿着桃红衣衫的宫女身子被利箭贯穿,正奄奄一息。
      白笛已经走近她身前,一手扶着她,一手将灵力输入她体内,轻声道:“姑娘,醒醒!”
      宫女低着头,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我……要……见……无双……公主。”
      白笛忙道:“我就是无双公主白笛。”
      宫女费力的仰起脸,睁了满是血污的双眼,看着白笛,眼神有些涣散:“你是?”、
      跟上来的夏涵忙道:“在你面前的的确确是我定西军元帅,灵界无双公主。”
      “竹……笛……”
      白笛似乎明白了,从腰间解下紫云笛递与她眼前。
      宫女才扯出一丝微笑:“洒……洒花……”
      “洒花笺?”白笛心头大震,忙打开灵力屏障,将众人隔绝在外。
      宫女的声音已然十分虚弱,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洒花笺,加倍报之……在太子……天……牢中。王爷要……你小心。”
      加倍报之?这不是前些天写给玉皇谷剑的信吗?洒花笺自己亲制,阅后即燃怎么会在太子天牢中?而这个名字除了波尊王爷,玉娃,谭影几人,他人并不知道此花笺名字,想起太子在狱中被毒害,白笛心中一沉,连输灵力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无双公主!”却听远处一阵暴喝!数骑天马腾云驾雾而来!

      天马上,明晃晃的刀光在阳光下狰狞。
      白笛仰着脸,冷冷地打量着天马上褐衣赤冠的罗家军士。一支利箭,与电光火石之间,朝白笛怀中的宫女射来。
      白笛挥袖卷箭,脸上泄出一丝怒意。她轻轻招手,训练有素的灵卫不知从何地冒出,立在她两旁,齐刷刷地迎着天马,手中紧紧地握着刀柄,只等一声令下。
      怀中宫女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白笛低声命令人去置办棺材,才缓缓站起,闻听夏涵怒声喝令:“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拿箭射杀定西元帅,给我拿下!”
      不等白笛命令,林强,季君子已经从擂台一跃而起,十一军闻主将下令,也一并围拢过去。不消多时,十余名罗将军中人均被活捉。
      白笛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走到一个内侍模样的人身前,冷冷问道:“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内侍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闻言双膝跪下:“无双公主饶命,奴等岂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哼,岂敢?哪是谁敢?”
      “不敢不敢,就算吞了豹子胆,奴等也不敢对公主不敬。”
      白笛昂首看了看天际那抹黄色旌旗,朗声道:“难道我白笛眼瞎了不成,难道我明珠城门外所有百姓将士的眼都瞎了不成?我倒要看看,是谁允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拿这道涂有剧毒的箭射杀一国公主的?夏涵。”
      “属下在!”
      “将这些人绑了,都给我吊在擂台上!”
      等到他们七手八脚将一干天界来人象捆粽子一样捆好,吊好,便有百姓将手中石子土块杂草纷纷招呼上去。
      白笛也不拦,只回转身,处理宫女的身后之事。
      天后殿大总管王凤来领着一队仪仗来到明珠城外的时候,正赶上这个场面,看在眼中,不觉脑袋都大了,只得远远站着。
      吊着的那个内侍他王凤来认识,是淑妃宫中的总领内侍,不知何故被吊在上面。而被众人围着的白衣女子,腰间斜挂一支紫竹笛,正拿眼冷冷的睃着他。
      “紫竹姐姐!”却见城门口有一娇俏可爱女孩远远喊着,她的身后跟了一行人,抬着一口棺材飞奔而来。王凤来突然觉得很不舒服,那个女孩他认识,那是南国世家唯一的继承人南婕。
      “呀!”一看尸首,南婕捂了脸:“这什么人啊,这么残忍!”
      “南婕公主!”王凤来忽低声叫道,他这一叫,本来处理后事的人齐齐转身看他。却见一队天界旌旗仪仗停在二十丈外,只一个总管模样的人走在近前。
      “王,王总管。”南婕脆生生的眼看来,又拉了拉那白衣女子的衣袖,道:“紫竹姐姐,这是天后宫的王总管。”
      王凤来看着那白衣女子低声交待了什么,才缓缓走过来,王凤来见过天宫中各式美人,或美,或冷,或娇,或艳,或雍容华贵,或柔媚如水,或倾国倾城,或清丽遗世,只这个女子,从嘈杂间走来,摒弃了所有灰暗,唯阳光照在她的白衣上,映出绝世的风华。
      那一刻,王凤来只觉着那双眼,清澈地纯净,淡然的看透了世间,让人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低下尘埃。
      “您是,无双公主?”话音出口,王凤来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是白笛,请问你有何要事?”
      “无双公主,天帝金旨,请公主移驾天宫。”王凤来想起自己的使命,他其实该趾高气昂的拿出天帝的金旨宣读,令一众人等全部跪下,却不知道为什么,出口的话却变成这样。王凤来从怀中捧出金旨。
      白笛没有说话,亦没有接旨。
      “王,王总管,救我!”
      又有罗家军士讨饶:“公主,公主饶命哪,我们只是奉命在追捕天宫中的逃奴!”
      白笛只当不闻,只拿一双清凌凌的眼看着王总管:“王总管,你认得他们?”
      “这个,的确是宫中的人,不知为何冒犯了公主?”
      “呵,前一刻天界的人还明箭要杀我,后一刻,你这天界后宫总管便来请我移驾天宫。王总管,”白笛微微一笑:“您若是我,你认为我该如何?”
      王凤来额头渗出密密冷汗,他道:“这个,老奴实在不知,待我询问一番如何?”
      白笛默许,然后,看着他捧着金旨走过去,再然后,再捧回来,冲她道:“禀公主,老奴已经问清楚了,他们只是追捕淑妃宫的宫女,并无意伤害公主。”
      “呵,王总管,我虽未去过天宫,我记得后妃宫中的侍女衣袖样式,似乎是浅红缠枝花呢?而非是桃红色装。”白笛满意地看见王凤来额上的汗水又冒了一层,然后道:“既然王总管与他们无管,你还是宣旨吧。”
      王凤来拭了拭额头汗水,才将金旨双手抛向天空。金字玄文,龙飞凤舞!传谕天下,尊荣无比!
      金光中,王凤来只见无双公主嘴际的那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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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出水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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