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若萱梦》瑞小轩

7、新的住客

　　正午，尹府书房。
　　自打尹凯之走进这个书房，就未说过一句话，只定定坐着。
　　杨可轩别了一肚子的话不能说出口，一向温润的他有些烦躁。
　　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想通了？”
　　尹凯之仍是静静坐着。就在杨可轩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悠悠开了口：“人已去了，再执着也无用，我自知对她不起，就多多补偿萱儿吧。”
　　这几句话把杨可轩的火彻底点燃，当初若不是他，素素怎么会死？她当初那么活泼的人，最后竟然变成那样，自己都不敢相信，那还是儿时的素素吗？又想起若萱，他的火更大。
　　“哼，你若真想对她好，怎么会让她干那些粗使下人干的活？还任由别人欺负她，出了那么大的事！”
　　尹凯之眼中悔恨更盛，是啊，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还要再失去另一个吗？他叹道：“我每次看到她，就想起素素，你也看见了，她长得有多像素素，我看见她就恨，所以……唉，可是那声‘爹’是真让我动容。小孩子是无辜的。你不知道，她站在院中吹那支素素留下的箫，她竟然会吹素素的曲子。从未有人教过她啊，真是母女连心，她们那么像……”说完，又陷入沉思。
　　“所以，你让我教她？”杨可轩问道。
　　尹凯之点点头。
　　杨可轩轻哼：“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尹凯之愕然，说道：“我以为……以为你是因为我答应的，还怕你不高兴。”
　　“你那些儿子女儿，每一个有灵气的，就萱儿我看还不错。别这样看我，虽然是我自己选的，可这个人情，你欠定了。”见尹凯之欲言又止，杨可轩马上说道：“幸亏你醒悟的早，不然，一颗好苗子就这么让你给废了。”
　　说罢不等尹凯之开口，便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去看看我的乖徒儿。”

　　杨可轩走到栖梧园，感叹着眼前的物是人非，迈开步走了进去，却发现若萱正在午睡。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又想到了那个让他位置心碎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又浮现在眼前。尹凯之说的不错，她们真的很像。今日的若萱让他又想起了素素的小时候。是的，小时候，谁都不知道的，属于他们的童年。
　　若萱醒来得时候，见杨可轩怔怔的站在床前，眼神复杂的望向自己。坏了，又是那种眼神。她试着喊道：“杨伯伯？”
　　杨可轩蓦然醒悟，“唔，”萱儿你醒了。那就快起吧，长睡的身子不好。说完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怎么还叫杨伯伯，该改口了吧？”
　　若萱略略抬头，笑着说道：“是，先生。”
　　杨可轩点点头，说道：“好吧，今日暂且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开始授课。嘿嘿，今天就像你的懒日子说再见吧，我杨可轩的徒弟，可不能是条懒虫啊。”说完，笑着走了出去。
　　此后，杨可轩便住在了栖梧园。每日清晨教习若萱音律等。若萱对这些很感兴趣，学得非常之快，不几日，便小有所成，那清丽的琴声，往往能让窗外的小鸟流连。
　　杨可轩开心之余十分感叹，夜深人静时便常常又会想起内心深处的人，想起那种种不能言语的往事，若尹凯之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该会如何？自己是真把他当成朋友了，也只有帮忙瞒下来，瞒得一日是一日吧。
　　夜正浓，星正稀。
　　若萱披衣沐在月光下，手执那柄洞箫，又自顾吹了起来。这是几日来杨可轩第一次听见若萱吹箫。他打开窗看着月光下单薄的身影，衣袂纷飞，仿佛要随风而去。他愣住了，不由自主的靠近。
　　若萱停下吹奏，转过头不确定的问道：“先生？”
　　他呵呵笑着点点头走到她身旁，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两人同时开口，尴尬的气氛在周围蔓延。
　　“你先说吧”，又同时开口。
　　若萱咯咯笑起来，首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偏头笑着说：“您是长辈，还是您先说吧。”
　　杨可轩闻言，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怎么会吹这箫？”是有人教你吗？他涨涨口，却又咽下了后半句话。当年素素走时他并不在京州，等闻讯赶来时人已下葬。他在心中总有期翼，她并没有死，她还或者。就算这个希望那么的微小，他却一直不肯放弃，也不敢证实。那么灵巧的人儿，老天怎会舍得让他辞世而去？世间没了她，会少掉多少欢声笑语？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像是索要一件心爱之物时心中的忐忑。
　　“没有啊，只是看见房中放着它，便自己学了。”一个答案的等待，似乎跨了千年。一颗心落了下来，试了，落了，也空了。没了心，自然再不会忐忑。
　　可还是不死心的，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可是，可是谁教你的曲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会它？”那眼神中的祈求，似是在说，求求你，告诉我她还活着。
　　若萱从未见过杨可轩如此失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二人无言。
　　良久，杨可轩从失态中清醒过来，眼神又变得波澜不惊，初时那种绝世佳公子的气概又显现出来，可那周身的悲伤却还来来不及撤去，散播在空气中。蝉也似乎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停止了歌声，兀自回顾往事，回想那欢快歌声后隐藏的伤口。他轻声说道：“算了。”
　　若萱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梦中！”杨可轩略一愣：“在梦里，以为女子教我的……”声音很小，她在想这样蹩脚的理由蒙混过滚吗？难道真告诉他自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恐怕更没有可信力。突然，她灵光一闪，急切地问：“先生，这个世界，啊，不，我是说，乐器中没有这种箫？”她扬起手中的箫问道。
　　杨可轩接过洞箫在手中抚摸，点头说道：“这是你娘自创的。世界再无第二任会这种奇怪的洞箫……怕是心灵感应，她才来梦中教你的吧！”
　　若萱像被钝击于地，难以置信。不，世间绝无可能有这般巧合的事。
　　她又问道：“先生可否告知我一些关于娘的事？”
　　杨可轩张口欲言却又轻叹：“我能知道什么？这些事你还是问你爹吧。”我又怎么敢说，那些事就埋在我心中吧，直至死去。
　　若萱看着杨可轩落寞的背影，暗自纳闷自己这个娘到底有多少故事？她决定，以后在相府站稳脚跟后，第一个查的就是她——秦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