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没有花》阿似的似

51、枯死的百合

　　朝阳这边，将小孩托付给兰婉照看，向邱开着车很快到了车站。

　　站台少有人来，离开的人拖着大包小包，向邱在窗口买了去往北桉的车票。

　　候车时，向邱试着给小猫了消息，小猫说他还好，只是会晚点回来，思绪几番翻转，他鼓足勇气问小猫回来的时候还睡沙发吗？

　　「睡侧卧。」

　　小猫的消息回得很快，这次，向邱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一起。」

　　小猫发来的这条消息直接消解了向邱内心深处的不安。

　　小猫住进家里的这些时日，虽然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和谐，实际上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小猫从未踏足其他领域。

　　哪怕小猫后来在车上先说了要不要在一起，向邱却觉得那只是因为他哭了。

　　就像小猫说的，他们都没想用过去的伤痛、现在的眼泪来博取同情或者爱，可那种感情，在那一瞬间，确实不错。

　　也仅仅只存在那一瞬间。

　　向邱和桑塔一样，想要干净不掺杂其他成分的爱。

　　叮—

　　「ai小猫：不愿意？」

　　被这条消息拉回思绪，向邱笑了一瞬，敲下文字回复。

　　「没有不愿意。」

　　「我在车站，买了去北桉的票，想见你。」

　　思考了几秒，向邱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桑塔。

　　「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我会回家等你。」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小猫的回复，一直到要检票的前一秒，向邱的手机提示音才响了起来。

　　「ai小猫：图片」

　　一张桑塔坐在西餐厅里，微微笑着的自拍。

　　「ai小猫：七夕快乐。」

　　「ai小猫：侧卧里点西柚味的香薰会更好闻，我明天早上想吃汤圆。」

　　没有多余的问题和怀疑，向邱只是发了个「好」，起身离开车站。

　　不知道多久以前，他拿出来给他助眠放松的香薰好像是西柚味。

　　他都快忘了，偏偏他记得。

　　将车往回开，一路上，风都变成了西柚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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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站在门边敲了敲，桑昀走进房间打开了灯。

　　“要出去散散步吗？”

　　“……”

　　扫了一眼李曼妮的手，桑昀上前抽走了她手里的小刀，转身回自己房间拿了药箱过来。

　　“今天站在门口要哭了的女生，上次在商场遇见过，后来我们回来，我在村里又遇见她一次。我提醒过你，她是村里的老师，也提醒过你，只要去找她解释，一切都来得及。”

　　“你和我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熟练的抬起李曼妮的手为她止血、包扎，桑昀看了一眼神情呆滞的李曼妮，无言。

　　扣上药箱盒，桑昀站到窗户边点了支烟，烟雾一点一点蔓延升起到眼前，桑昀半偏过头来，冷淡的看了李曼妮一眼。

　　“我一直以为你之所以这样伤害自己，是因为她不爱你。”

　　夜里，桑昀的话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嘲弄的意味，“结果却是你们都爱。”

　　吐了嘴里的烟雾，桑昀忍不住低笑出声，“我这算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昀哥…”

　　李曼妮的呢喃在房里响起。

　　桑昀抬眼望着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好圆，也不知喜鹊桥稳不稳。

　　“我不想让我爸妈的期望落空。”

　　听着李曼妮从一而终的回答，桑昀并没有应声，只是缓缓碾灭了手里的烟。

　　沉默了好一阵，桑昀抬脚离开房间，他最后说的话却一直盘桓在李曼妮脑海里。

　　“阿曼，你今年就要三十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为自己考虑一次。”

　　“不管和我结婚与否，你都可以后悔，只是，一旦她不爱你了，你后不后悔，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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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邱，是漂亮阿姨！”

　　家门口，向邱带着两个小孩坐在门口赏月时，小木欢喜的声音一下响了起来，“我去找漂亮阿姨！”

　　“回来。”

　　一把拉住小木的背带裤，向邱把人拉了回来，“曼妮阿姨有事，别去。”

　　“哦。”

　　点了点头，小木又乖乖的挨着向邱坐了下来。

　　“小邱，小桑呢？”

　　还没安静上一秒，小木拽住向邱的胳膊又问了起来，“小桑去哪儿啦？我想小桑来陪我玩，小桑香香软软的，说话也温柔。”

　　“小桑回北桉了。”

　　没忽略小木话里的意思，向邱低头看着身边的两个小孩，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我说话不温柔？”

　　“不温柔。”

　　大大方方的摇了摇头，小木认真的看着向邱，桑塔没出现之前，小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桑塔出现之后，小木觉得自己更喜欢小桑一点，虽然小邱在他心里还是最重要的亲人，但不影响小孩见一个爱一个。

　　“我不和你回北桉。”

　　耳边何愿的低语传入耳朵，向邱按下小木探出来的脑袋，问他。

　　“你有什么打算？”

　　“等他们离婚。”

　　“然后呢？”

　　饶有兴味的问了一句，向邱瞥了眼将脑袋搁在自己腿上的小木，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

　　一时沉默，何愿似乎被向邱问住了。

　　向邱开口道：“赵玉娜老师有收养你的意愿，你怎么想的？”

　　“不要。”

　　快速又坚定的回答。

　　“如果我说想收养你，你需要吗？”

　　又是一阵沉默，小木不明所以的看着向他投来目光的何愿，眨了眨眼，何愿移开视线，小木也没说话。

　　“不要。”

　　好像比上次的拒绝多了一丝犹豫，向邱觉得何愿说拒绝的声音弱了一些。

　　“知道了。”

　　点了点头，向邱仰了一下头，“我答应了小木会带你一起回北桉，所以，在他们离婚之前，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北桉吗？”

　　一起回北桉吗？

　　低头掩去眼里的神色，何愿盯着自己的影子，只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小猫想回来看看的话，或许会回来。”

　　“……”

　　沉默，一大段时间的沉默，如同只是站在楼下的李曼妮一般。

　　何愿很久都没说话，向邱也不着急，等时间到了，他们总会开口。

　　关于回北桉这件事，向邱也想了蛮久。

　　一是两个小孩都满七岁了，北桉的教育资源相对较好，带他们回去上学是不会错的选择；二是向邱想给小猫一个稳定的没有杂音的家。思来想去，向邱还是觉得回北桉比较适合小猫。

　　小猫这些年一直在北桉生活，对北桉比较熟悉，等回了北桉，桑塔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虽然北桉同样有传统的人存在，但北桉足够大，大到他们可以忽略那些声音。

　　“小邱去北桉会带上何愿吗？”

　　抱紧向邱的大腿，小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会吗？”

　　“嗯，我们说好了呀。”

　　“可是…”

　　顺着小木的视线望去，向邱招了招手，让何愿坐得离自己近了一些。

　　“想好了吗？”

　　看了眼依旧不言语的何愿，向邱轻轻揽住了他小小的肩膀，“你只管思考想去或不想去，至于大人那边…”

　　卖了个关子，向邱望着悄悄抬起头来的何愿，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小猫会去解决。你不觉得小猫是很厉害的大人嘛。”

　　话已至此，向邱忽然有点想念不在身边的小猫了。

　　“谢谢。”

　　听到了小孩的回答，向邱笑了笑，把两个小孩拢到了身边。

　　等回了北桉，他会带着他们去见父母，然后入住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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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慢慢隐没进云层。

　　往赵玉娜家那边看了一眼，见李曼妮还在院子里站着，向邱回屋哄睡了两个小孩后，自己走了过去。

　　眼前的人似乎融入了夜色里，周身没有一点让人愉悦的气息。

　　“不上去吗？”

　　“上去做什么。”

　　瞥了眼慢悠悠走过来的向邱，李曼妮移开望着二楼的视线，走到秋千上坐了下来。

　　“我昨天就想在这坐一下。小的时候才有秋千可以荡，长大就没有了。”

　　坐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李曼妮把脚撑到地上，拉停了秋千。

　　听桑昀说了那么两句，李曼妮自己头脑一热，就走到了这，只是踏进这院子时，李曼妮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上去找赵玉娜说什么。

　　只是站在这院里，一站就是好久。

　　“你和桑昀算是合作结婚，各自应付父母？”

　　看了看半扎着头发，不施粉黛的李曼妮，向邱在另一个秋千上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问清楚了，心里也就明了了，心里明了了，也就可以放下了。

　　而且等小猫回来了，他还可以说给小猫听。

　　“小猫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他哥，所以第一次见面时我冒昧问了你一些问题。”

　　“很拙劣的问法。”

　　点了点头，李曼妮嘴边勾起一丝笑意，那天吃饭前向邱先去找她，有意无意的问了些私事。

　　向邱表现得有些奇怪，李曼妮一下就防备了起来。

　　直到后来在饭桌上看见向邱和桑塔的互动，李曼妮心里才明白向邱之所以来问自己那些问题，大概是桑塔授意的。

　　“他是很好的人。”

　　“嗯，小猫是很好的人。”

　　附和了一句，向邱脸上洋溢着他自己都未发觉的骄傲。

　　“你的小猫知道桑昀爱他吗？”

　　调侃了一句，李曼妮瞥见向邱瞬间垮下去的脸而后又变得自信飞扬起来。

　　“应该算知道。”

　　勾了勾嘴角，向邱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思，“他爱不爱无所谓，小猫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小猫现在和我在一起。”

　　“嗬嗬。”

　　低头笑了笑，李曼妮觉得向邱倒也算是一个大方的人，丝毫不扭捏，也不藏着自己的心思。

　　“要是昀哥像你这样，也不至于落到要和我结婚的下场。”

　　对于李曼妮的这话，向邱倒是没有回应。

　　不过和李曼妮见了两面，向邱深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就不好说了。

　　“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听听你的故事。”

　　抬头看了眼二楼还亮着灯的房间，向邱扭头看向李曼妮，“你应该也很爱赵玉娜吧。”

　　“也？”

　　李曼妮听着这个“也”字笑了又笑，“她和你说了什么？”

　　“简单说了你们相识，你要结婚的事情。我昨天来接小孩恰巧看见了你们，所以听赵玉娜说了一些你们的故事而已。”

　　缓缓点了点头，李曼妮从包里摸出烟点上。

　　“你和娜娜很熟？”

　　“还行。”

　　扫了一眼李曼妮手里的烟，向邱摸了摸口袋，松开了手。

　　他不会抽烟。

　　“我和赵玉娜都是朝阳小学的老师，村里年轻人不多，我拿她当半个妹妹看。”

　　“妹妹？”

　　李曼妮又笑了一下，嘴里的烟雾被缓缓吐出，消散在半空。

　　“和娜娜在一起的这两年，我没想过离开她去结婚。”

　　抖了抖手里的烟灰，李曼妮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

　　“一月份我父亲病重，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他说临终前想看我带男朋友回家，想看我结婚。我没和娜娜说我父亲病重的事，只是和娜娜坦白说我想找个人假装结婚，让我父母安心。娜娜她接受不了，她不理解我的这种做法，所以我们冷战了。”

　　“三月份的时候，娜娜和我提了分手。”

　　斜睨了一眼向邱，李曼妮拢了一下耳后的头发，“你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娜娜吧。”

　　点了点头，向邱并未开口接话。

　　“我和昀哥之前在工作上有过交集，所以再遇见昀哥的时候，我请昀哥假扮我男朋友陪我回家见我父母，没过几天，我父亲就去世了。”

　　手里的烟很快被吸完，李曼妮紧接着点燃了下一根。

　　“娜娜离开后，我没找过她，直到昀哥和我商量说要订婚，我才试着给娜娜发了消息，想和她聊聊，要聊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她。”

　　“但是娜娜看见订婚的消息以后，把我拉黑了。我知道自己和娜娜没有缘分，也就死心了。”

　　“我没想再打扰娜娜的生活，只是，昨天喝了点酒，脑子一烧，跑了过来，于是恬不知耻的问娜娜，问她真的不愿意为我改变吗？”

　　看着李曼妮脚底一溜的烟头，向邱始终没应声。

　　“人清醒了也就明白了，我哪有什么资格要求娜娜为我改变。她接受不了，我做不了改变，我们注定没有缘分。”

　　夜里路灯把人的眼睛照得亮，李曼妮墨黑的眼眸里闪着点点泪光。

　　“娜娜她还年轻，她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晚会忘了我。”

　　向邱不了解李曼妮是什么样的人，听着李曼妮说的这些话，如同昨天听赵玉娜说的那些话一样，向邱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太多了。

　　…

　　“赵玉娜昨天在那儿。”

　　指了指二楼的窗户，向邱移眸看向李曼妮，“昨天见过你之后，赵玉娜在那个房间里喝了酒，张嘴闭嘴都是结婚。”

　　“赵玉娜问你结婚快乐吗？”

　　循着向邱指的方向，李曼妮抬眼看着二楼灭了灯的窗户，低头吸了口烟，随后抬起头来，慢慢缓缓的吐掉了嘴里的烟雾。

　　“是我对不起她。”

　　“……”

　　抽出头上别着的簪子，长发瞬间散落下来。

　　久久的望了一眼二楼的窗户，李曼妮起身碾灭手里最后一根烟，低着头把簪子塞进了向邱手里。

　　“簪子还你了。”

　　“……”

　　李曼妮走得很快，不过片刻，院里就没了她的身影。

　　凉风把身边的烟味吹散，向邱在楼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一直到电话那端有了点动静，向邱才开口。

　　“听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回应，向邱垂眸看着手里的木簪子，抬眼望向二楼。

　　“簪子还要吗？”

　　“扔了吧。”

　　电话那端传来赵玉娜的声音，向邱挂了电话，弯腰把簪子放到秋千上，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