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她》时听雨

4、chapter 4

　　被折磨到凌晨三四点才盍眼的沈清嘉，睡了不到六小时就起了。
　　周岁在卫生间碰到眼下乌青的沈清嘉，瞌睡都被吓没一半，问昨晚干啥了神状态那么差，苦口婆心劝她回去再多睡会儿。

　　沈清嘉摇摇头，举起手机给周岁看。
　　她已经联系上房东了。

　　房子是没回国前托周岁留意的。作为很早就出来漂泊的牛马打工人，周岁有着颇为丰富的租房经验，积极承担这个任务。
　　独居女性优先考虑的就是安全。周岁综合沈清嘉目前的经济财力、周围的通勤条件等各方面情况，最终选定在一个高档小区里。

　　房子离得不远，虽然都在三环，但面积比这大，地段也比这好。周岁对此非常羡慕：“我要是再有钱一点我也租个像样的了。”
　　总要比这塞了两人一猫就略显拥挤的租房好。
　　沈清嘉坐在餐桌对面，喝了口牛奶：“迟早的事。而且不是租，是全额拿下一套房。”
　　“借你吉言啦。”周岁端着盘子起身，洗干净，擦手，到玄关处换鞋，“清嘉，那我就先走了。”
　　“好。”
　　“租房那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给我发消息，我要是没回就等一下，特别急的话直接打电话。”
　　“嗯，我知道的。”沈清嘉看她一个动作三回头，笑着提醒：“姐姐，再不走就要迟到啦，你老板还能忍吗？”
　　周岁啧了声，抛了个媚眼：“好好好，等我闲下来就发信息骚扰你。”
　　“随时恭候。”

　　吃完早餐，沈清嘉简单遮了下过于显眼的黑眼圈，给喵喵喂饭，出门赶地铁。
　　经过咖啡店的时候，叶檬在门外给花浇水，看到沈清嘉后打了声招呼。
　　沈清嘉正低头看手机，听到声音没反应过来，懵懵地眨眨眼。
　　叶檬放下水壶：“早呀。”
　　“早……”不过都九点多了，不算早吧。
　　叶檬：“要不要进来喝一杯，今天推出了新品。”
　　沈清嘉下意识摇头。年纪轻轻的，她还不想猝死。
　　“那这会儿是出去忙吗？”被拒绝，叶檬也不恼。经过昨天简单交流，她很高兴，越看沈清嘉越喜欢。
　　沈清嘉闻言礼貌笑笑：“嗯，办点私事。”
　　点到为止，叶檬不再深入去问，提醒她路上小心，祝一切顺利。

　　实际上，确实非常顺利。

　　沈清嘉到的时候，房东已经在里面侯着了。
　　房东是个老太太，目测五六十岁，拄着拐杖，人很好，看到她后很热情地介绍房子的布局。
　　沈清嘉牢记周岁的嘱托，再次详细盘问提前列好的问题，检查水电等设施情况，确保一切无误，才签了合同。

　　签完字，收好合同，老太太问：“姑娘，你是一个人住吗？”
　　“嗯。”
　　“行。我就提醒你一下，虽然小区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但毕竟没法检查出入的每个人，平时出入留个心眼。”
　　“好，谢谢您。”沈清嘉倚着墙壁，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对了，这的隔音好吗？”
　　最近可能会陆陆续续搬东西，她害怕动静大会影响周围的邻居。
　　“哎呀，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的。哪怕是在这搞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种什么……什么……”老太太想了很久，一拍脑袋，终于用奇怪的口音说出party这个单词，“——都没问题。而且，楼下的是我朋友的房，也是要租出去的，她说租客很少会过来，都快变成空房了。”

　　不住的话不退租吗？钱真抗造。
　　沈清嘉想。

　　又和老太太说了会儿，沈清嘉扶人送到楼底，拿出手机一看，居然已经到饭点了。
　　随便在附近找家店填填肚子，沈清嘉吃完，马不停蹄回周岁那边。

　　其实说是搬东西，也就只有两个跟她一起回国的大行李箱。房子该有的家具都有，大型物件一律不缺。把衣服全部整理好放进衣柜，沈清嘉又到附近超市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全部忙完，沈清嘉往后一倒，倒进软绵的沙发，环顾这个干干净净，即将要陪自己很久的落脚点。

　　沈清嘉贪心地赖了会儿，去摸旁边的手机。
　　下午四点半。比她预估的要快。
　　很满意这样高效的办事效率，沈清嘉外放着歌，奖励自己吃一碗刚刚买回来冻得不久的葡萄。

　　清甜的葡萄汁水在口腔爆开，恰到好处的冰镇爽得天灵盖发麻，沈清嘉边用纸巾擦手上的水，边在想周岁什么时候会发消息。

　　过了几秒，手机音乐声停，切换成来电铃声。
　　沈清嘉偏头一看，勾起嘴角，按下免提。

　　“喂，清嘉。”
　　“在。”
　　“我们这个剧终于杀青了，我免费了！！！终于脱离被盯棚支配的恐惧。”
　　“恭喜。但是……那以后呢？”
　　“哎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对了，你收拾清楚了？”
　　“嗯。”
　　“真快呀，没有你在身边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你是怕没人给喵喵喂饭吧。”住得不久，但沈清嘉发现了，周岁是真的容易忘记添猫粮，尽管这样喵喵还是长成煤气罐罐样。
　　“没有的事！我是这种人吗？”不知道想到什么，周岁的声音突然变小，都快要被路人的谈笑盖过去，“那个……清嘉，我今晚不能和你吃饭了。”
　　“嗯？”
　　以为她没听清，周岁有些担忧地重复。
　　“没事的，你刚刚说杀青了，那就是要聚餐对不对？”
　　周岁松了口气：“太懂我了宝贝。你放心，这次算我欠你的，下次肯定会请回来。”
　　“嗯，知道了。你快去忙吧，我听到你同事在催了。”

　　电话挂断。客厅重新恢复寂静。

　　沈清嘉去捞碗里，葡萄吃完，只摸到底部一滩水。
　　嘴巴还馋，冰箱还有，但她没心情吃了。

　　对面立了一块很大的落地全身镜，把阳光反射到室内角落，也清楚反照出失落的脸。
　　看到明显塌下去的嘴角，沈清嘉撇开眼，倒回沙发，曲起胳膊挡住眼睛。

　　好讨厌，讨厌这样随便就失控的自己。
　　明明周周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
　　冷静下来。

　　沈清嘉一遍遍说服自己。

　　等到胳膊的一小块区域变得濡湿，手机又开始嗡嗡地响起来。
　　沈清嘉没第一时间接，任凭铃声响，在即将断开的前一秒才接通。

　　“喂，是清嘉吗？”
　　不是周岁的声音。

　　低落情绪瞬间散掉一半。
　　沈清嘉这才去看来电显示：何温妤。

　　“……阿姨好，是我。”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呀，我还以为是我打错了——清嘉你生病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温暖的关心更叫人潸然，沈清嘉捂着话筒，仰头，疯狂遏制上涌的苦涩：“好像有一点点感冒，您别担心。”
　　她很快就会好的。
　　何温妤在那边叹了口气，很快换上轻松的口吻：“最近有点忙，你昨天发的消息我今天才看到，阿姨先和你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的。”
　　“那当然有关系了，你在外面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对了，要不今晚过来一趟吧？”
　　沈清嘉看了眼时间，有些犹豫：“今晚吗？会不会打扰您和叔叔？”
　　倒不是抗拒，就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见人。
　　“放心，明天是周末，今晚你叔叔不加班，还有我可是亲自下厨呢。”
　　到这，沈清嘉没再推托，答应了。

　　进到卫生间，沈清嘉把哭花的遮瑕卸干净。想了想，还是重新画了个简单的淡妆提气色。

　　陈家房子在一环内，从这坐地铁要转三次，但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做出判断，换乘很顺利，就好像她无数次在梦中回去的那样。
　　门卫大叔，安全门，电梯，一切都没变。每靠近一点，记忆就更鲜活。

　　沈清嘉站在门外，深呼吸，按下门铃。
　　很快，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何温妤开门，立刻把人迎进来，去帮提沈清嘉手里的伴手礼。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买那么贵重的东西。”
　　沈清嘉笑笑，换鞋：“那好不容易回来，两手空空也不像样呀。”
　　人活了大半辈子，早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何温妤知道沈清嘉的心意，没再纠结：“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哎呀，我们清嘉越长越漂亮了，现在已经成大姑娘了。”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沈清嘉低下头：“我这算什么，没您气色好。”

　　可能是学者普遍长寿，何温妤身为大学教授，一门心思钻研学问，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多了沉淀的美。

　　何温妤摸着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小嘴那么甜。和我说说，这几年在外面都还好吗？”

　　高考后，身边唯一陪伴的只有周岁。那时的她任性赌气，不肯回京山，和陈家只保持电话联系。后来有能力赚钱，她把节省出的部分全转给何温妤。
　　想到自己独立前的所有开支都由陈家承担，沈清嘉很感激，也非常过意不去。对于这家人，她无以为报，尽其所能做些金钱上的偿还，尽管何温妤每次都拒收转款。

　　何温妤听沈清嘉讲的乐开花：“我们清嘉也是从国外回来的研究生了，好棒。”
　　沈清嘉没提自己当时为名额付出了多少，只是莞尔：“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那我们清嘉也是福气最好的。”

　　说着，何温妤往楼上瞧：“想不想去看看你以前住的房间？我就先去忙了——哎，厨房就别跟过来了，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被“驱赶”的沈清嘉在客厅里踱步，拍了几张阳台的盆栽后上楼。

　　二楼客厅非常小，异性结构的楼梯将主要空间分割成两部分，左边是一个很小的洗衣房，隔着廊道另一头是两间卧室。

　　主卧关着。
　　沈清嘉盯看紧闭的门，过了会儿才打开旁边的次卧。

　　次卧向阳，风格简约。落日余晖经过窗帘，轻轻停在桌面。床上没有被子，只一个干净的床垫。
　　沈清嘉拉开椅子，桌底下有好几个透明书箱，整整齐齐叠放着她从住进来就存留下的书和一些杂物。

　　取下最上层的一个盒子，沈清嘉轻吹上面的灰尘，打开锁扣，里面躺着一捆可以用来折星星的纸条，边缘因为放得久略有褪色。

　　沈清嘉没有想到何温妤连这个都留着，一愣，随后眷恋地，贪婪地拂过一遍又一遍。
　　只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当时的童真，也没有想学会折星星的迫切了。

　　眼前所有构成过去。沈清嘉并不排斥回忆，但不想过分陷入。这些年她拼尽全力，就是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把一切不值得的全甩在身后。

　　这么想着，但手上已经扯下一根纸条，熟练翻折。
　　半分钟后，一颗蓝色的星星躺在手心。

　　沈清嘉勾起嘴角，想拿手机拍张照。
　　连续拍的几张，角度和光线都不太好看。

　　蹲下，把星星放到地板上。太阳已经落山，沈清嘉开了灯。
　　正要按下按钮，突然，地板上多了道突兀的影子。

　　沈清嘉暂停回看照片，猛地抬头。

　　陈淮之正站在门口，不声不响地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