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月（明末清初）》穆湮

2、缘起

　　缘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一千年，从黑暗中透射进一丝光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突然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在眼睛睁开之前，手已伸向挂在腰间的长刀——本来应该是有一把刀的，现在却不见了。年轻女子骤然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但长时间的卧床令大脑供血不足以至血压过低，眼前一黑又载倒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容貌很清秀，清秀到精致的高大男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右手握着那把拥有绛紫色薄鞘的长刀。

　　“你醒了？”淡淡的语气问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为什么不让我死？任务失败的武士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那是你们的道，不是我们的。这里不是东瀛，要用女真的规矩来裁决。”

　　“……”

　　“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

　　“你剥夺了我的尊严。”恶狠狠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蹦了出来。

　　“俘虏没有尊严可谈。”薄薄的嘴唇轻轻掀起一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即便如此，那笑容也足以令等同于一个军的士兵数量的女子为之倾倒。

　　床上的人却不为所动，寂静的房间中只听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四目相接，是冰与冰的撞击，霎时间冷却了周围的一切。

　　女子用力想跳起来——她不能容忍有人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按在床板上，似被钉住一般。

　　良久，女子低声道：“战场败兵，任人宰割，为何不立即将我交给你主子？”

　　呼吸声稍稍一顿，淡然道：“首领不会在乎你这种小角色。”

　　“原来如此。”女子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所以他注定不会助东瀛军攻打朝鲜。”

　　“助倭军攻打朝鲜？哼！”乌尔托冷笑一声，“若倭军攻下朝鲜，下一个目标便是明朝，我女真又岂会幸免？”

　　“……”

　　“你来杀我，只是为了此事？”

　　“是……”

　　“我还不知于沦落到被一个小姑娘杀掉的地步。况且，决定是否出兵的人不是我，是首领，你杀我何用？”

　　“你是他的心腹。”

　　“心腹？”乌尔托表情忽然冻结，冷若寒冰，接着又大笑起来：“心腹！哈哈，心腹？努尔哈赤根本从未完全信任过我，何来心腹？你杀了我，于他未必是件坏事。”

　　“什么？”女子显然对于这个答案感到迷惑不已，一时语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乌尔托最后望了她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犹豫了一下回头问道：“你叫什么？”

　　“月姬。”

　　“好，月姬，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刀在我手上，又有伤在身，这里到处都是首领的眼线，出了事可别牵连到我身上！”说罢拂袖而去。

　　“不被信任的人吗……嘿，和我一样呢。”自言自语渐渐被微弱的啜泣声替代，月姬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中。

　　一连几日，月姬都很听话的在房间里养伤，每天定时有奴隶女子来送饭，月姬试图和她们交流，却总是不成功，因为她们都不会说女真语。乌尔托似乎也很忙，只来看过她一次，所以月姬现在甚至连自己在哪儿都搞不清楚，更别说要与同伴取得联系。

　　月姬只知道当初切腹时是乌尔托伸手抓住了刀刃，才救了自己的命，而他自己的手却受了伤。被那把锋利无比的名刀“樱落”所割伤，却没有连手指一起断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好在乌尔托功夫了得，只是擦破了皮肉，并无大碍。

　　月姬很迷茫，如果当初死了也就罢了，可以报师傅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但是她命大逃过一劫，却对死亡开始犹豫了。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她想知道乌尔托救她的原因，她想夺回那把刀，更重要的是，她放心不下心里的一点东西，那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自从见到乌尔托后才产生的，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东西。不管怎样，等伤好之后，她要找乌尔托弄个明白。

　　番外篇：参汤事件

　　“伤好的差不多了？”乌尔托站在床前，淡淡道。

　　“嗯。”月姬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捧着一碗汤，喝得津津有味。

　　“你在喝什么？”

　　“茶。”

　　“茶？”乌尔托皱起眉头，一把夺过月姬手上的碗，不顾月姬张牙舞爪连喊带叫，端起来就是一大口。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随便喝别人的茶？”月姬气乎乎的瞪着乌尔托。

　　“靠，你不要搞错好不好？这不是茶，是参汤！还是最贵重的千年高丽参！”乌尔托把碗放到桌上，眉毛眼睛拧成了一朵花，麻花。回头吼道：“你知不知道这一碗喝了我多少银子？什么西湖龙井碧螺春连一支参须都买不来！”

　　“参汤？”月姬眨眨眼睛，“我说最近怎么老是流鼻血，原来是参汤惹的祸。”

　　“‘老’？”乌尔托脸都绿了，“你一天喝多少？”

　　“不多，也就十来碗吧。”

　　“十……My God！！！！！！！！！！这种喝法鬼都能救活了！你还装什么死人，给我起来！”说着伸手去抓月姬的领子，月姬一翻身，从窗口跳了出去。身下露出了一片白白的东西。

　　“这是……啊~~~~~~我最宝贵的洛阳纸！！！你居然用来当床单！！！骗子，你给我回来~~~~~”乌尔托紫黑着脸追了出去，于是雪原上只看到两阵狂风在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