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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晋江文学城首发 ...

  •   残夜花香,月满亭楼。李商隐在屋中翻看着从苏娘子那得来的册子,想不起来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时候写的了。

      敲门声在静谧的夜里尤为突兀,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将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苏岁安站在在月光下,仰着一张小脸,楚楚可怜,风淅淅拂过,拨乱了她发间的珠簪。

      “李郎君,让我进去好吗?”她的嗓音不似宋华阳那般清亮,柔柔的,黏糊糊的,容易让人晕了头。

      李商隐将门开的大了些,探出头去。四下无人,就连奴仆的影也见不着。

      孤男寡女,深夜幽会,今日若将苏小娘子放进去,凭他再多能说也是解释不清的。

      今日中午苏大郎才说过想要自己做婿,晚上苏岁安就找了来,实在可疑。

      李商隐登时警觉起来,他走出屋,合上了门。

      “今日太晚了,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我送你去找苏娘子。”

      李商隐往院子外走,苏岁安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我阿耶在那,我不能去。”

      李商隐蹙眉,终了还是没有把衣袖从她手中拽出。

      这些日子苏娘子以程大郎为借口频繁拖住他,不让他和宋华阳一起去查那个书生,那时候他就该察觉不对的。

      “你带宋娘子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苏岁安松开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你说什么?”

      听见“死”这个字眼,李商隐大脑空白了一瞬,愣在了原地。

      翻身下墙的声音传来,宋华阳扯动了伤口,闷哼了一声。桂枝抱着她往屋里走,路过李商隐和苏岁安时连一个眼神也没给。

      “华阳受伤了,快去打些温水来。”她道。

      李商隐闻言,也无心去想方才苏岁安的隐喻之言,匆匆打水去。

      苏岁安站在原地紧咬着下唇,她内心挣扎了一瞬,还是决定进屋看看宋华阳。

      宋华阳最里层的衣物被冷汗打湿,黏在了背上。右侧的袖子上满是血迹,还未干涸,依旧是鲜红的一片。

      桂枝利落地将那袖子斩断,小心地从伤口上撕扯下来,接着才给宋华阳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

      “桂枝,热水。”李商隐站在屋外喊,桂枝看了一眼苏岁安,起身出门把水端了进来。

      苏岁安感知到桂枝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她的表情被宋华阳尽收眼底。

      “苏小娘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苏岁安不予,一味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目光游移间,她瞥见了那道长长的口子。

      血肉外翻,狰狞又可怖。

      苏岁安自幼养在深闺中,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她咽了口唾沫,瑟瑟地抖了两下。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颤着,似乎是怕极了。

      宋华阳知道这伤痕把她给吓到了,简单处理过后,便让桂枝给她缠上纱布,藏进了袖中。

      宋华阳抬眼,笑着:“是在王家伤的。”

      苏岁安的呼吸一滞,帕子从她手中跌落。

      “你和他打起来了?”她满目惊惶,“你打不过他的,你会死的。”

      宋华阳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苏小娘子,我似乎没有说是和谁打起来了吧?”

      自觉中了宋华阳的圈套,苏岁安捡起地上的帕子,上面绣着一只立于云间的白鹤。

      她将帕子递到宋华阳面前,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钻入宋华阳的鼻腔,接着宋华阳浑身燥热起来,身上也开始发痒。

      桂枝见状,眼疾手快地将那帕子打进了水盆中。

      她面上戒备,将宋华阳和苏岁安隔绝开来:“苏小娘子这是做什么?”

      苏岁安闭了闭眼,唇边扯出一抹凄厉的笑:“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城东王家是朝廷大宦官王守澄的族亲,因着他的缘故做了些药品生意,发了家从颍川搬到了洛阳。洛阳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王家不好惹,做事总是礼待三分。

      那日苏岁安跟着苏娘子去城东的一家染料铺视察,王云鹤就这么带着一个人大剌剌地闯了进来,身后是一位长相不俗的男子。

      “苏掌柜,借一步说话。”王云鹤展开手中的折扇,仅露出自己似笑非笑的眼睛。

      苏娘子将他们请到了独间,只见那人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脸,接着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张西域人的脸,苏娘子被吓得连连后退,她在西济州的衙门没见过这人,但却在几年前的洛阳见过。

      那位逃犯,阿布瓦。

      那日阿布瓦向苏娘子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见西济州的那位小宋娘子。

      苏娘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可是次日,苏大郎便又将阿布瓦带了回来,依旧是那日的假脸。

      “苏娘子若是再不答应,你大兄的命可就要没了。”

      阿布瓦笑着,说出的话确实冷冰冰的,让人忍不住寒颤。

      随后,李商隐便收到了那两封信。

      宋华阳了然:“所以你被骗婚,实则是假的?”

      苏岁安白着一张脸,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宋华阳的质问,万万没想到她会先问自己骗婚的事。

      “是假的。”她抿唇,“我被关起来也是因为偷偷跑去王府,被发现了,这帕子便是在王府捡的,那里经常有人失踪,想想来就是这帕子的功劳。”

      宋华阳沉思。

      若是为了复仇,阿布瓦为何非要见她,而不是李澄淑呢?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在西济州,重伤了他的都是李澄淑,找她这个无名小卒实在是没有道理的。

      见宋华阳不说话,苏岁安登时急了:“你还在等什么,抓紧回去吧。现在你们见也见了,那人没有理由再杀我阿耶了。”

      “不。”宋华阳的唇缓缓张开,“我要弄清楚阿布瓦究竟要做什么。”

      …

      彼时的阿布瓦还不知道苏岁安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他藏在巷子里睡了一觉,翌日一早换上了书生画像上的人皮,准备造访苏家。

      距离除夕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阿布瓦走在街上,穿着新衣的孩童在街上追逐着欢笑,他呼出一口热气,看着它在空气中显现出形状,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感觉自己很累了。

      他为王守澄做了那么多年肮脏事,到头来,自己还是孤身一人。每每过年时,看着各家都挂起红灯笼,一家人依偎在暖炉旁吃着年夜饭,话着家常,阿布瓦的心里是空虚的。

      不知不觉来到了苏府大门,看门的小厮都认得阿布瓦的这张脸,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或许给苏家做赘婿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布瓦幻想着,等最后一件事情结束了,他就学着宋若荀假死脱身,然后用这张人皮威胁苏小娘子和自己过一辈子。

      苏家人都在用膳了,小厮进去通报了一声,将苏大郎吓了一跳。

      宋华阳夹菜的动作停了,她侧过头往门外看去,画线上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门外,而此刻她已经不想知道这人是否有红颜在外,满脑子想的都是弄清事情真相,而后杀了他。

      阿布瓦感知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回望过去,接着装作生人开口询问。

      “苏丈人家有客造访,鄙人来得不巧了。”

      听见这样的虚言,宋华阳竭力控制,才没有将白眼翻上天。

      她起身来到阿布瓦身前,盈盈一礼。

      “小女姓李,是苏娘子的旧交,敢问这位郎君是?”

      宋华阳也开始装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难以让人将她和昨日舞剑的那人联想到一起。

      桂枝的唇角罕见地一抽,没想到宋华阳居然这么能演戏。

      阿布瓦见宋华阳这样,心里得意起来,自认为伪装的十分精妙,放松了警惕。

      还没等苏大郎开口介绍,宋华阳动了,她弯下身,一技扫堂腿抡了过去。

      被踩实的雪隐隐有了结冰的迹象,或许冬日下人们也玩忽职守,懒怠地忘记清理,总之阿布瓦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他躺在地上,还不忘继续演戏:“李娘子这是作甚。”

      桂枝也动了,她扯过阿布瓦的衣领,将他的上身拎了起来,同时制住了他的双手。

      “戏呢本娘子是不想再和你演下去了,阿布瓦,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宋华阳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怒目圆睁的阿布瓦。

      阿布瓦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居然这么快被识破了身份,还被制服在了地上。

      耻辱,这简直就是耻辱。

      宋华阳俯下身钳住阿布瓦的下颚,让他不能够咬舌自尽的同时,还要看着自己。

      “找我做什么,为什么杀了含春楼掌柜,还有为什么要给王云鹤吃长生不老药。”

      阿布瓦的口水聚积在口腔中,他的下巴快要脱臼了,只能发出不雅的口水声。

      宋华阳嫌恶地松开手,等待他的回答。

      “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阿布瓦大口大口地呼吸。

      是了,他怕死,只要能活在世上,管他是王守澄还是宋华阳,谁给的好处多,他就听谁的。

      宋华阳鄙弃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逍遥法外数年的逃犯,居然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自然。”她道,“我要听到满意的答案。”

      阿布瓦知道眼下出了听从她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回答。

      “第一,你在四岁时,便试过我做的药丸,可是居然一直活到现在,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才想见你。

      “第二,含春楼掌柜是我旧识,我曾逃回洛阳求他收留我,可他非但不肯,居然还要上报衙门,气急之下我才又找上王守澄。

      “第三,王守澄准备把那个药给圣上献去。”

      说完,阿布瓦用力挣扎,试图从桂枝的掌控中挣脱,可确实徒劳。

      “我说完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他看向宋华阳,希望她能说话算数。

      宋华阳上前,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具,接过李商隐递来的长剑。

      “我可没说满意。”

      宋华阳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笑意,风微动,手起剑出鞘,寸晷之间,剑刃冲破阿布瓦胸前的血肉,刺穿了他的心脏。

      阿布瓦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低头。鲜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染红了衣物,也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我怎会对一个两次三番伤害我的人心慈手软。”宋华阳的脸在阿布瓦面前放大,“我又不是圣母,没那么多耐心普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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