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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晋江文学城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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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如一颗重磅炸弹,将众人炸了个不轻。
宋华阳皱眉:“所以呢,你想威胁我们?”
柳娘凄惨地笑了:“怎么会,他死了是好事,想必不久后你们便可以得知他的死讯了。”
“不用不久后了,昨晚我们便得知了。”宋华阳抱臂俯视着她,丝毫不相信柳娘会放任自己的兄长去死,“不过,你会如此好心来告诉我们?”
“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可以随时送人的物件而已。”
柳娘垂眸,唇边的笑是说不出的苦涩。
“苏娘子,这些年真是对不起了,我自知作恶多端不值得你原谅,但是我还是要道歉的。”
和离后的程娘子终于恢复了自己在闺阁中的姓氏,她转过头不去看柳娘,杀身之仇,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化解。
“你不原谅我也是情理之中,要不是我,你和程大郎也该是一对恩爱夫妻。”
柳娘离开了,她的话飘在风中,渐渐散了。
宋华阳叹了口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桂枝斜了她一眼:“宋娘子感触很深啊?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可怜的?”
宋华阳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宋清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才明白桂枝的言外之意。
“你才可恨呢,天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她愤愤不平,桂枝早已远去,她要确保柳娘不会在暗中有旁的动作。
宋清濯对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就习以为常,她不予理会,转过头同苏娘子攀谈:“和离后,你准备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苏娘子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簪子,“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我在想要不要把宅子和铺子卖了,回洛阳去。”
“那挺好的,洛阳至少是你长大的地方,你会更熟悉。”
苏娘子叹了口气:“可惜我要让阿耶阿娘蒙羞了。”
“此话怎讲?”
苏娘子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我现在不能生育,又同程二郎和离了,这么大年纪,还要回家让阿耶阿娘养着,可不是让他们蒙羞吗。”
宋清濯毕竟是未嫁女,又已经失了耶娘,对于这种事情,她是不通的。
宋华阳忽然插嘴:“你在这里能把染料铺子开的这么红火,就算回了洛阳,料理铺子肯定也不差,女子非得嫁人才算好吗?”
苏娘子笑了:“没见过谁家正经娘子不出嫁的,早晚的事。算了,时候也不早了,听说宋小娘子还要上山,我就不留你们了。”
马车轱辘又开始转动,在大长公主府放下了宋清濯,她们三人该回玉阳山了。
宋华阳支着脑袋回想着苏姑娘说的话,嘴里嘟囔着:“我几个姑母都没嫁人啊。”
桂枝的耳朵没有松霜的灵,自然听不清宋华阳在说什么,但是一天不怼宋华阳,她就浑身不得劲。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一天到晚就没见你嘴巴闲下来过。”
宋华阳这次并没有接她的话。
桂枝侧眸,只见宋华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把她看的发毛。
“你干什么?”
“桂枝,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桂枝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撩开帘子假装去看外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该死的,这马车怎么这么慢。”
…
长安城内,王守澄还在等柳刺史的消息。
身侧的小太监换了一拨又一拨,他心中的焦躁怎么也平息不了。
“干爹。”身旁的太监谄笑着递上一杯热茶,“润润嗓子吧。”
王守澄睨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瓷盏。他一只手拨弄着茶盖,漫不经心地提起。
“陈平,你跟在我身边也挺久了吧。”
小太监原本就弓着的背脊压低了几分,他不明白王守澄又在谋划什么,只得恭敬地回着:“是呢干爹,已经有七个年头了。”
王守澄闻言“咂”了一声:“那是挺久了,你如今十六了?”
“是十七。”
王守澄笑了,他一只手托着杯底,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陈平白嫩的脸蛋:“我说十六就是十六,你模样不错,想过出宫没有?”
陈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答话,大殿内传来一声呼喊:“王公公。”
王守澄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他将一口没喝的茶重又递给陈平,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抬步跨了进去。
陈平松了口气,祈祷着西济州的消息能慢点传来。
李昂一脸疲色,他紧赶慢赶换了六匹快马,终于在两日之内从西济州赶了回来。
他本以为算好了日子刚好半个月,今早可以如常上朝,没想到还是被王守澄钻了空子,取消了今日的早朝议事。
李澄淑说的没错,现在朝臣们听王守澄的比听他的还要多,如此以往,天下当真要姓王了。
“圣上中风好了,终于想起我来?”
王守澄站在李昂面前,腰杆挺得直直的,一点也看不出是做下人的样,就连谦称,他也不曾用。
李昂是假借中风,才宣布罢朝半月,如今王守澄这么一提,无非是在告诉李昂,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王守澄眼皮子底下。
李昂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的不痛快给压了下去:“是这样,朕在清阳县遇见了一批贼人,想让王公公帮忙查一查。”
“哦?贼人?”王守澄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大抵是穷疯了的庄稼人半路劫财,圣上连这也要查么?”
王守澄表面上笑着,只是那两只半浑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李昂的脸,似劝导又似威胁。
李昂叹了口气:“如果真是庄稼人倒好了,但他们的目标是皇姑手中的鱼符,朕怀疑他们身份不简单呐。”
说到清阳县,王守澄已经猜出十之八九。皇姑二字一出,他便有十成拿准了,李昂说的,正是自己派去绞杀李澄淑的那伙人。
可惜,老狐狸才不会自己露出马脚来。
王守澄容色不变,依旧坚持己见:“我认为圣上还是不要去查了,万一是动不得的大人物,您……”
接下来的话王守澄没有补全,可又比说完一整个句子来的效果更好。
李昂此刻真是隐隐愠怒了:“朕是天子,还有什么动不得的大人物?”
他到底是更年轻些,沉不住气,几乎要将王守澄做的坏事说尽。
可惜天不遂他愿,就在他要厉声质问的一瞬,门外闯进来个小太监。
“王公公,有人找,说是柳生变,已逃勿念。”
其实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在李昂同王守澄谈话时,总是有人会来打断给王守澄汇报事情,但是这次,他不想忍了。
“滚出去。”
李昂顺手将一边的砚台捞过来砸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小太监的脑袋。
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没干透的墨汁从小太监的额角滑落,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可高座上震怒的天子不是他能得罪的。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跪下,行了个跪拜大礼,却还是没有出去。
王守澄打着哈哈:“圣上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这么多年的规矩真是白教你了,滚。”
小太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出了正殿,头上的血,流了一地。
李昂阴沉的脸没有丝毫松动,王守澄将脚边的砚台捡起,上前搁在了桌上,一角的血染在木桌上。
“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圣上不喜欢杀了便是,何须动那么大的火气,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昂唇边勾起一抹讽笑:“朕现在才发现,原来王公公的话已经要比朕的话管用的多了。”
“怎会。”王守澄心里丝毫不慌,他看着震怒的李昂,如同看玩笑一般,“他们知道陛下信任我,这才以为我传递的都是圣上的意思。”
“是么。”李昂皮笑肉不笑,“先是派人抢夺鱼符,再是公然取消了朕的早朝,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自立为王了?”
他终于还是将事情挑明,等待王守澄给他一个解释,或者说是认罪。
“哎呦,这话我可担不得。”王守澄上前轻轻拍了两下李昂的肩膀,“只要您不做出出格的事,这天下还是您的。”
李昂早已气得青筋凸起。
王守澄口中威胁的意味太明显,只要他还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听不出来。
无论是早先的父皇,亦或是他的大哥,都是折在了宦官手中,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王守澄看得出他眼底的犹疑,于是换了一个口吻。
“杂家这还不是怕圣上您太过辛劳么。这样吧,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宋娘子,从宫里挑一个小太监送去就是了,没事的时候还能给咱们递递信。”
是给谁递信,王守澄没有说明。
李昂眼珠一转,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陈平不知道干爹到底给圣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等王守澄出来时,他便得知了自己不日将前往西济州,照顾永安大长公主的消息。
王守澄接过帕子去擦手上的墨汁,可惜那墨已经半干,难能擦去了。
他气闷地将帕子扔进陈平怀里:“姓柳的果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亏我如此信任他,连个人也处理不好,还伤了阿布瓦。”
陈平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王守澄的表情,觉得还是乖乖做个鹌鹑比较好。
他不说,王守澄却没打算放过他:“对了,之前让你在清阳县县衙放的东西都放好了?”
陈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都放好了的,亲眼看着宋大娘子取走了。”
王守澄的脸色这才缓过来些,抬腿要走。
陈平在他身后呼出一口气,结果王守澄又回头,差点给他吓得背过气去。
“方才那人,处理掉。”
王守澄伸出右手食指敲了两下自己的额角。
陈平会意,可怜的小太监,估计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进去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