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战绩可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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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海这场风波山巅皆知，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座门派或者修士敢贸然出手相救，甚至连靠近海岸的都没有，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池鱼”。
只有凤箫阁是例外。
阁中长老甚至安排弟子组团来“观光”龙族窘境，据说因报名人数太多，不得不分批、错峰前往，并提高选拔标准，甚至丧心病狂地要求必须提交三万字以上的感悟心得。即便如此，也没能挡住凤族众鸟的热情。
阿呜居然罕见地没有去凑热闹，而是老老实实窝在桃花村，陪着姜顽蹲在河边。
阿呜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跟着师傅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然而等到近距离围观姜顽钓鱼的时候，它还是被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
不提姜顽那一箩筐数不胜数、五花八门的鱼竿、鱼钩、鱼篓……光是打窝这个步骤就让阿呜开了眼！
毫不夸张地讲，随着姜顽那一盆又一盆掺杂不知道多少仙家药草的饵料倒入桃花村河溪中，整个河面立即随之上涨三寸！
惹得河边顽耍的几个小娃娃眼睛目瞪口呆、惊叫连连。
可惜他们并非修士，不然他们就能发现其实真正的变化并非是上涨的水面，而是水中的灵气。
因为姜顽打窝，如今河流之上氤氲着一团团五彩宝光，其气势之盛，说句霞光直冲云霄都不过分。
若是有御风途径此地的修士，在空中远远观察到这种奇异景象，绝对会以为是幸遇仙界重宝现世。
毕竟以往桃花峰上终年萦绕不散祥云瑞气，认真算下来，每日辛勤打窝垂钓的姜顽功不可没。
“打窝打得好，连杆少不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打窝钓不上鱼！”
姜顽一边打窝，一边给阿呜和无念传授自己的独家钓诀，顺便还掏出两根鱼竿问他俩要不要也尝试一下？
同时还不忘贴心对无念补一句：“我们钓上鱼就把它放回去，不杀生。”
实则以姜顽的战绩来说，她杀生的机会着实不多。准确来说，一共只有三次。
肯咬钩的鱼对姜顽而言自然异常珍贵，哪里舍得杀生，都是好吃好喝供起来，养了好一段时间后才恋恋不舍地放生回“一竿风月”。
无念还是摇头拒绝，选择和剑尊大人一起默默围观就好。阿呜则点点头，和姜顽要了一只玉制雕花小鱼竿，准备大显身手。
姜顽更是摩拳擦掌，在外苦练数十载，这次回到桃花村，她要把曾经在这里失去的尊严都拿回来，让这些鱼子鱼孙们替它们的鱼祖宗们还债！
察觉到这份“天降机缘”，水中游鱼闻风而动，在本能的驱使下一窝蜂冲向姜顽的打窝点。
鲤鱼、鲫鱼、草鱼、青鱼、石斑鱼、红绸鱼……各色各类、大大小小的鱼类全都疯了一般涌了过来。河面上翻起一道又一道水浪，密密麻麻的河鱼挤在一起，张大鱼嘴，拼命吸纳蕴藏着仙家机缘的鱼食，一颗也不肯放过。
传闻除了天生龙种之外，若有水裔能抵达传说中的龙门秘境，在孟津之河中逆流而上得登龙门，便可脱胎换骨、化身成龙。
阿呜瞧着河中游鱼争抢鱼食的激烈场面，感觉颇有那“争赴龙门”的意思。
看着这么多不要命一般挤到面前的鱼，阿呜暗自满意，随后胸有成竹地抛竿——这和捡鱼有什么区别？老大今天鱼筐带的怕是不够用啊！
一刻钟后，阿呜身上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势消失不见，
又过了一刻钟，阿呜毛茸茸的脸上眉头紧锁；
又又过了一刻钟后，阿呜浑身上下的毛毛彻底被汗水打湿，神情严肃不已；
半个时辰后，阿呜瘫坐在河岸，一副怀疑鸟生的模样——河里那么多鱼上蹿下跳、为了抢食都快把鱼脑子打出来了，为什么没有一条鱼来光顾自己鱼钩上的鱼饵？
阿呜不由得侧头探望姜顽那边的情况：鱼篓也是空空如也，幸好，不是，这么多鱼，怎么自己和老大一条都钓不上来？太邪门儿了吧！
阿呜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见一条长尾肥鱼因抢食太凶挨了同族一尾巴，被直接拍飞上岸。
阿呜顿时眼眸一亮：欸嘿，虽然钓不上鱼，但是这鱼要自己往我怀里撞，那也算自己的战绩啊……
却不料，那条原本已经认命、放弃鱼生的肥鱼，瞪着一双半睁不睁的死鱼眼，在瞥见姜顽和阿呜之后，如同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竟是鼓起仅剩的不多力气，长尾一甩，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愣是在空中来了一个“神龙摆尾”，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艰难地从阿呜和姜顽眼前硬生生扭转路线，转向了谢青阳和无念那边。
阿呜长大鸟嘴，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肥鱼飞走了，反而冲啥都没干的无念小和尚自投罗网，气得把鱼竿都扔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它更加震撼：那条已经耗尽精力、安静等死的肥鱼在即将落在谢青阳和无念身边时，原本那双毫无生机和斗志的死鱼眼猛然大睁，仿佛又看见了更加不得了的脏东西，不知用什么法子召唤列祖列宗英灵附身，凭借一腔热血和不屈的意志，又在空中上演了一次“华丽转身”。
这次它选择直接一头撞上了桃花树，眼不见为净，彻底玩完，然后……砸在树下玩耍的几个娃娃身上。
阿呜看看自己依旧干净的鱼篓，再瞅瞅树边那群因为从天而降的肥鱼兴高采烈的小萝卜头儿们，只觉得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欺鸟太甚！”
“这是水裔对我羽族的挑衅！”
憋了一肚子气的阿呜一爪踢开鱼竿，仰天怒吼。
虽然谢青阳施展了术法，使得普通凡人不会注意到阿呜的种种奇异之处，但是刚刚几个娃娃还是被阿呜的破锣嗓子吓了一跳。
几个小娃娃觉得还是赶紧合力把肥鱼抬回家，免得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抢走。
无念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而离阿呜最近的姜顽一手握竿，一手撑揌，只张嘴打了呵欠，才懒懒说了一句：“菜就多练，这才多久你就沉不住气了？”
“老大！你难道就不生气？这群贼鱼吃了你那么多鱼食，愣是一条不肯咬钩！”
姜顽一脸云淡风轻：“不生气啊，这种场面我见多了。”要是每次都生气，早气成河豚精了。
要是钓鱼论境界，姜顽早就到了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的层次了。
姜顽一句话给阿呜听得震惊、茫然、迷惑！
得失不萦于怀，如此超然胸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宛如土匪一般的老大姜顽吗？
眼见当事人姜顽好似亡国昏君一般听不进半点儿逆耳忠言，阿呜痛心疾首，只能再次咬牙“死谏”：“老大！它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可是连您的面子它们都不给，真当咱们是来开食堂、不、善堂的了！你能忍，我不能忍，无念和剑尊大人更不能忍！必须要给这群刁鱼点颜色瞧瞧！”
坐在谢青阳身边的无念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摇头表示：他能忍的，很能忍的。
而一旁谢青阳竟然也开口道：“阿顽没意见，我也能忍。”
阿呜顿时不敢再造次，悻悻然道：“那、那算这群贼鱼走运。”
看着姜顽垂钓昏昏欲睡的背影，谢青阳唇角微勾，突然开口道：“龙翔九天，为云为水；凤鸣岐山，为木为火。龙凤两族之间的对立从种族诞生伊始便注定了。阴阳二分，大道之基，日和月，昼和夜，高山和流水，阳间人和幽明鬼……概莫能外。阿呜你身为凤箫阁嫡传，想要水中游鱼自投罗网，确实有点儿强鱼所难了。”
阿呜听着谢青阳的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而后又恍然大悟最后一脸深沉：原来都是自己这一身气势太盛，河里的蠢鱼才不敢上钩，嘿嘿，这应该就是书中说的王霸之气外露吧！
无念望向身边的剑尊大人，清澈的眼中困惑满满：如果阿呜和水族天生水火不容、互不对付才钓不着鱼，那为什么姜姜的鱼竿也一直没有动静？还有方才那条大鱼明明已经飞到了自己这边，为什么又垂死挣扎撞向树上？
谢青阳对无念很有耐心，明明两人年龄差距悬殊，又是第一次见面，还一个是佛修，一个是剑修，但是两人却投缘的很。
“听说过天厌之人吗？为上天所恶，万物避之不及。”谢青阳抬手指向前面群鱼涌动的河面，“信不信，如果我现在伸手探入水中，如今热闹不已的鱼群会立马四散离开？”
无念诚实地摇头。不信。
剑尊大人肯定在骗人。
明明自己就坐在他身边，阿呜也在不远处钓鱼，他们都没觉得剑尊大人有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呀。
无念下巴微抬，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骄傲：我现在和姜姜学得可聪明了，可没那么容易被骗上当了！
看着无念头顶那毛茸茸的小狮子，谢青阳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不取无非幻，非幻尚不生，幻法云何立，是为妙莲华。”【1】
“演法无畏，犹师子吼，其所讲话，乃如雷震。”【2】
随着谢青阳话音落下，一片桃花从无念头顶坠落随风飘向河边，无念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先是一朵一朵金色的莲花凭空生发，亭亭玉立，无风摇曳；随后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如同雷鸣般的狮吼，莲花花瓣上隐约有文字开始缓缓流转，无念注视其上，蓦然察觉异样抬首，得见一双金黄色的巨大眼眸。
得道圣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无念完全沉浸在谢青阳所早就的神迹异象之中，一只威武雄壮的金狮载着他的神识于各片莲花中飞驰，每一次降落，便亲身走进了一部梵门经书的世界中。
一花一世界。
等无念遨游结束，神识回归，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很久很久的时光，久到他已经完全记不得有多久了。
可是等他缓过神来再看向河岸，阿呜还是一脸沾沾自喜，姜姜依旧蹲在河边钓鱼，那片桃花温柔地坠入河面，被游鱼吞食入腹——方才发生的一切，于无念好似亿万年光阴流转，在现实中实则不过转瞬之间。
姜顽和阿呜对方才的神异毫无察觉，只有无念身临其中，而今又恍如隔世。
谢青阳在那顶姜顽亲自挑选的狮子帽上轻轻拍了三下，帮助无念安神定心，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刚才的机缘。
他没有骗无念。
自出生起，他便是遭受天厌，鸟兽百草皆恶之。
如今旁人无法察觉，只是因为如今他修为精进后以无形剑气压制了那份天厌。
但小时候的谢青阳却没有这份能耐。
上树抓鸟，下河摸鱼，这些在其他孩子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谢青阳却从来没有参与过。
水中的游鱼，山中的猎物，只有感知到谢青阳的靠近，立马有多远跑多远。
所以没谁愿意带谢青阳一起玩儿。
而谢青阳也不被允许靠近各家田地，以防晦气影响粮食收成。
民以食为天，事事都要靠老天爷赏口饭，他厌恶的人，谁敢沾边儿？
若非桃花村民风淳朴，谢青阳估计早就被当成祸害灾殃给烧死了事了，哪里容得下他长大甚至还去学塾念书。
所以谢青阳没有玩伴，他好像成了村里的一个透明人，游离在众人生活之外。
不被承认，也不被接纳。
直到姜顽出现在他生命里。
姜顽不仅不嫌弃谢青阳，反而带着他一起进山横行霸道，还拉着他下田种菜、喊他当自己的钓鱼搭子，并大言不惭：
“他们钓不上鱼就是纯菜！放心，有我在，一定给你钓上条铁锅都炖不下的大鱼，惊掉他们的狗眼！”
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自责愧疚，也不必惶恐不安，有我罩着你。
姜顽说到做到……了一半。
此后百年间，辗转两世，她都没能真正钓上一条鱼来，帮谢青阳扬眉吐气的豪言壮语一再落空；可她一直陪在谢青阳身边，从桃花村到桃花峰，一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生离死别，她始终是谢青阳最大的靠山。
得知自己钓不上鱼情有可原之后，阿呜瞬间舒坦了：“我就说好端端的，这么多鱼怎么可能一条都钓不着，那也太搞笑了，再怎么菜也不至于……”
话没说完，阿呜就察觉到旁边两股凌冽的杀气。
阿呜一个激灵开始狡辩：“不不不，老大，我的意思是这群凡间傻鱼不开眼！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您的技术绝对没问题！天下第一！”
姜顽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句认真强调：“我钓上过！”
阿呜小鸡啄米一般使劲点头：明白，老大威武，战绩可查，三万条游鱼皆是竿下臣！
吉祥镇，桃花书坊。
程纾意问身边人：“我很好奇，就姜顽那稀烂的水平，你是怎么连着三次都被她钓了上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战绩可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