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原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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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寂！”刘锦转身望向他，眸色冷若冰霜，瞳孔深邃似有暗流涌动，最后几字竟像从嘴里挤出来的，“你这是要做权臣。”
“臣一直都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小崽子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之后，两人彻底闹僵，他不再与小皇帝虚与委蛇，也不再装模作样地维护君臣礼数，而是把一切都放到明面上，明目张胆地做那权臣。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主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下去挖碎石的亲卫回来后直接跪在裴玄寂面前，神情复杂。
裴玄寂足尖一点，飞身而下，在峭壁上借几次力后，落到那个石洞处。
原先堆满的碎石已被移开。
裴玄寂走进去后，眼前之象令他沉了脸色。
洞内并非石壁，而是琉璃瓦，十根盘龙玉柱耸立云霄，连地上的路都是由金子铺成的，雕刻的纹样依然是龙。
石洞深处还有一近十米高的金身人像，旁边还有一赑屃驮着石碑，上面刻着李德的“丰功伟绩”。
这是一座生祠。
周围侍卫见此景象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裴玄寂兀地笑了，“李德啊，好样的。”
江国传统，活人不建庙，不立祠，不供奉，只有公认的有极大功劳的人才会有生祠，比如百姓出于对官员有德政于民的感激，为其立祠，以颂功德。
从江国开国至今，几百年里，也仅有一位功臣有此待遇。
结果这李德，一介宦官，竟敢私立生祠，让一方百姓烧香叩头，焚香贡祭。
还有这满室龙纹，当真是胆大妄为。
何洛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隋忠低声问：“主人，此事是由我们解决还是告知那位？”
“他的人，自然是让他自己来。”裴玄寂走到香案处，抬头看着上方瓦片，又道，“只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让李德吐点儿东西出来。”
“主人，那附近果然还有东西，底下埋了数十个坛子，里面装的都是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尸身不腐。”宋锋受裴玄寂之命原地探查，找到东西后便赶了过来。
“去看看。”
回到凉亭处时，就见宋锋队的那群人正抱着坛子研究呢。
裴玄寂无奈道：“你们倒不嫌晦气。”
一亲卫嘿嘿笑道：“好奇，好奇。”
他走近一瞧，这些人虽未腐烂，但身体却呈青灰色，心脏处还在隐隐跳动。
裴玄寂拔剑刺入那人胸膛，利刃穿心，一只褐色多足虫从那人额头爬出，带出些绿色液体，伴随口器颤动，空中弥漫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把人体当容器，当真残忍。
不过也的确是南蛮做派。
蛊虫跳到抱坛子的亲卫身上，直接钻入其皮肤，那亲卫发出一声嘶吼后倒地，蛊虫又从其脖颈处爬出，体型大了几分。
裴玄寂护短极了，见自己的人死了也不再客气，一剑穿过蛊虫将其钉在地上，然后往它身上洒了些粉末，再将其连剑带虫扔回坛中，自己则后退几步，吩咐道：“都烧了吧。”
何洛上前两步，离他近了几分，略有些焦急，“不用留个证据吗？”
“不需要。”
火势滔天，浓烟滚滚。
宋锋开口：“主人，属下仍不明白，李德跟南蛮还有那所谓的神仙之间，有什么关系？”
隋忠回道：“那凉亭处的案几，与下面生祠的香案位置一致，也就是说，岐山里供奉的那位神仙，就是李德，百姓在上面拜祭，香火全到了下面。”
“神仙治好疫病怎么说？”何洛问。
“疮蛊罢了。”裴玄寂嗓音淡淡，转着扳指。
“也就是说，有人下了蛊毒造成村民大量死亡，为‘神仙’下凡造足了势，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给村民喂了解药，坐实神仙救民的说法，最后引导百姓献祭，把人体当作养蛊的器皿，可是……南蛮之人为何要助李德？难不成只是为了几具人体容器？”宋锋还是有些不解。
“南蛮怕是在做实验，用来对付我南疆战士。由于自然原因，定州人的身体素质普遍强于其他州，这蛊虫若是用在定州人身上都万无一失，那对付我国将士必然稳妥。”隋忠解释道。
“……无耻！”何洛愤慨非常，“可是，为什么何家村因蛊毒死伤的最多？”
“以何家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使其他四村伤亡数量相似，只为造成疫病假象。”裴玄寂回道。
“原来如此。”
宋锋问：“李德这算是通敌叛国了吧？”
“何止啊！你没看见那满屋龙纹啊，怎么着也得治他个蔑视皇权，谋逆之罪！待会儿咱们就去报官，就是不知这李德是何人……”何洛愤愤不平。
裴玄寂翻身上马，其他人紧跟其后。
下山后，隋忠扔给她一袋银子，道：“多谢姑娘引路。”
“不……不是说好一起去报官的吗？”
隋忠看了裴玄寂一眼，回道：“此事与姑娘无关，若想活命，便忘了这些。”
接着她骑的马便被收了回去，她只得奔至裴玄寂马前，展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公子可曾婚配？”
裴玄寂没理她，拽着缰绳绕过何洛。
“公子！”何洛喊道，“能告诉我您是哪州人士吗？”
裴玄寂一夹马腹，尘土飞扬，声音远远传来：“东临。”
何洛怔在原地。
东临城内，有这种风范与精良护卫的人，必然是个大人物，她又如何能高攀得起。
裴玄寂告诉她真相，也是想让其死心。
所有人走远后，何洛才失神地看着手中那袋银子，好像只有它能证明今天的一切不是假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陛下！”李德跪倒在刘锦面前，“老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北烈多年未曾来犯，不如将骠骑大将军召回东临，趁裴大人不在，重整朝堂！”李德用力将头磕下，“裴大人狼子野心，权倾朝野，求陛下为国考虑，罢其相位，取其性命，拨乱反正！”
刘锦眼底毫无波澜，手执黑子落于棋盘之上，屈指不紧不慢敲几下桌子，似是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接着执白子落下。
“陛下！”李德又是一声呼喊，“老奴自知身份低微，不该论朝政大事，但请陛下看在老奴一片爱国之心的份儿上，再考虑考虑，裴大人……是留不得了！”
“你今日，话挺多。”刘锦脸上无任何表情，让人辨不出是喜是怒。
李德跪在那儿，额头渗出些细汗。
他心里直打鼓。
这两日看刘锦被裴玄寂压狠了，心里忌惮自然少了几分，今日见此却突然清醒过来，之前竟忘了，这一样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陛下……”李德咽下口水，“老奴知罪，求陛下责罚。”
刘锦没有理李德，时间慢慢消逝，直到棋盘上黑白两子铺满，他这才开了口：“下去吧。”
李德撑着已然麻木的双腿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
待门关闭，刘锦才抬眼，扔下手中的棋子，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夜，刘锦陷入一段荒诞不经的梦，他梦见裴玄寂把他压在树干上，握住他的腿窝并抬起，丝毫不避讳周围婢仆，他羞愤极了，大骂裴玄寂“畜生”，梦中的自己浑身无力，只能任他摆布，突然脑中闪过一片白光，他顿时泄了力，双腿发颤。
刘锦大喘着气猝然睁眼，黑暗中他瞧见一个人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谁！”说着支起身子，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酸胀感，已然明了是什么情况。
“是我。”裴玄寂用手指蘸了些他腹部上的东西，刚刚面世，还是温热的，他将手指塞入刘锦嘴里，搅动一番。
那腥涩味惹得他皱起眉，偏头啐了口。
裴玄寂失笑：“自己的东西，还嫌弃啊？”
刘锦压住喉咙深处的闷哼声，推他一下，“出去……”
裴玄寂握住他的脚腕，转转那脚环，扳指与脚环挨得极近，只见里面的红色躁动起来，似是欢喜雀跃，温度不断升高，传至体表。刘锦也感受到了温度的变化，抬起另一只没有受到桎梏的脚，对着裴玄寂肩膀用力踹了下。
果然，梦境与现实是有相通之处的，这不，刘锦便骂了裴玄寂一晚上“畜生”。
第二日，“畜生”抱着小崽子睡到日上三竿，而小崽子过了午时才醒。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刘锦捏捏山根，唤宫婢更衣。
在宫婢跪着为其系腰封时，刘锦问：“李德呢？”
此言一出，所有宫婢皆跪地俯首。
“问你们话呢。”
“回、回陛下，李公公昨夜被裴大人的亲卫带走了。”
刘锦眼皮一跳，“带哪儿去了？”
“回陛下，他们说是把李公公带到銮卫院了。”
銮卫院，独立于六部之外，可插手江国一切事务。院内分为文部和武部，文部一院负责监察百官，文部二院负责敌国侦查，文部三院负责舆情监测；武部一院负责审讯，武部二院负责暗杀，武部三院负责护卫君主。武三院是銮卫院里唯一着甲的，相当于皇帝的私兵。
这銮卫院原是直属皇帝的部门，但受先帝旨意由裴玄寂暂为管理，后因其把持朝政迟迟不肯归还，实际成为裴玄寂手中的利刃。
刘锦一甩袖子，带了些人出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