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牙》十月入春

11、“家”里有个精神病

　　“那她这个病会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啊？”
　　“要记入档案？！”
　　“什么！”
　　“妹妹，你知道我就这一个女儿。”
　　“你一定要帮帮我！”
　　“好，我明天带她去。”
　　吴楠从口袋中摸出钥匙，慢慢扭动。
　　门开了，吴母手扶在门把手上，
　　“楠楠，”
　　“你回来了！”
　　吴母伸手想接过吴楠的书包，却被她躲开了。
　　“奶奶，我回来了。”
　　她脱下书包，提在手里，自顾就要进房间。
　　“楠楠！”吴母拉住了她的衣袖。
　　吴楠回头，视线从她的手慢慢移到了她的脸上，“怎么了？”
　　“楠楠，过来。”吴母炽热的目光直视着她，不自然的笑着。
　　“你上次不是说你头总不舒服吗？”
　　“今天我刚和你小姨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了个医生。”
　　“明天我们就去看一下好不好？！”
　　吴楠有些惊讶，反应了许久，“好。”
　　第二天，吴母牵着吴楠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偏僻的小道。“你好，你知道沈医生的诊所在哪边吗？”
　　她停下向一旁水果摊的阿姨询问着。
　　“看脑子那个沈医生吗？”
　　她伸手指向小巷深处，
　　“那个巷子直走就能看见了。”
　　“好好，谢谢。”
　　吴母回头，她脚踩着粗根的高跟鞋，在崎岖不平的石头路上发出“踏踏踏”的噪声。
　　一直走过了一栋小楼，才看见一间亮着灯的小屋子。
　　“沈医生！”
　　所谓的“沈医生”，吴楠抬眼看去，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听见吴母的呼喊声，慢慢抬起头，打量着这对母女。
　　“你好。”
　　“沈医生！这就是我的女儿！”吴母伸手将吴楠推上前去。
　　“坐吧，”沈医生扶了扶眼镜，“你好，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吴楠，木字旁的楠。”
　　“无难。”他默念了一声。
　　“真是个好名字。”沈医生在笔记本上写下她的名字，抬头朝她和蔼地笑，“你的家人一定很爱你吧。”
　　吴楠没有说话。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生病了吗？”
　　“她没生病！她就是矫情！小时候被他爷爷奶奶惯的太好了！”
　　吴母抢着说着，吴楠低着头不说话。
　　“家长出去一下，我这边需要做个检查。”
　　吴母瞟了吴楠一眼，转身出去了。
　　“现在你愿意说了吗？小朋友。”沈医生再次和蔼的望向她。
　　“我不知道，”吴楠低着头，“我觉得我像个疯子…”
　　“为什么这样说自己呢？”
　　吴楠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我总是忘记一些我做过的事情，”
　　“还总是记错时间。”
　　“我的头经常疼，很疼很疼。”
　　“我耳鸣也很严重，有时，我听不见声音。”
　　“我总感觉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很害怕别人叫我的名字。”
　　“我总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甚至有一些不像是我的记忆，我记性不太好，总忘记我想说什么。”
　　她有些啜泣，双手颤抖地捂住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抱歉…”
　　“不，”沈医生默默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字，“孩子，你没有错，你不必道歉。”
　　“我不知道，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与不做都是错的！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她偏偏是我妈妈！”
　　沈医生抬头同情的看着她，她此刻的决绝，像是多久以来堆积的情绪得到了解放，与上一分钟之前的瘦弱有着十分鲜明的对比。
　　“拜托，拜托！”
　　“把我身体里的血抽完，将我的□□拆开！还给她！还给她！我把命还给她…放过我…”吴楠怒吼着，像一颗在水中浸久了的炸弹。
　　沈医生向她伸手递去了纸巾。
　　“小楠，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她还是把你安全带到了这么大。”
　　他的语句像是十分的嘲讽。
　　“四季周而复始的更替，来年还是风绕枝头。”
　　“不管再过多久，她都终究是你的母亲。”
　　吴楠抬头望着他，“你口中的平安带到了这么大，是指她用了那么多药吊着我的命吗？”
　　“你睁开眼睛看看，母亲。”
　　“这个词她配得上吗？”
　　“啪——！”
　　吴母冲了进来，响亮的一个巴掌落到了吴楠的脸上，留下浮肿的印记。
　　“吴楠，你有没有良心？”
　　“你这么大了好意思哭吗？”
　　“我把你养了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我每天工作有多累回家还要看见你这个扫把星哭哭啼啼！”
　　“还抑郁症，你得个鬼的抑郁症！”
　　“我才要抑郁了！”
　　“扫把星…”吴楠转过头看着她，
　　“好！你说。”
　　“你养了我多少年？”
　　“你花了多少钱？”
　　“你回过几次家？”
　　“你哪次受气没有发在我身上？！”吴楠声音开始颤抖。
　　“你知道我生日是多少吗？家长会你去过吗？我每次哭，你问过我为什么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得病吗？啊？你知道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委屈吗？”
　　“可怜都让你装完了我装什么啊！”
　　“你不是嫌我丢脸吗？”
　　“你打死我呀！你以为我愿意当你女儿吗？”
　　“你把我打死，你再生一个你喜欢的就好了呀…”
　　“别祸害我一个人好吗…”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头痛哭。
　　“女士，”沈医生放下眼镜，似乎对此很头疼，“您下次别动手了好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都是一家人。”
　　“她真是疯了。”吴母揉着太阳穴，安慰自己。
　　“女士，”沈医生又开口了，“您能带着孩子来找我，相信您也是十分信任我的。”
　　“不能否认，她的精神上的确是有问题的，但是归属于哪种类型的精神疾病，这个我还是建议您带她去大医院查查，但绝不是疯了。”
　　“您得多照顾她的情绪，才有助于她恢复……”沈医生顿了顿，“恢复成正常人。”
　　吴母不解地望向沈医生，“沈医生！难道你也被她骗了吗？她根本就是装的！”
　　她再次恶狠狠地望向吴楠，“走！”
　　她伸手去拽她的手臂，“走，回家！”
　　“为什么你永远都不愿意相信我？”
　　“为什么！”吴楠竭尽全力向她哭吼出来。
　　吴母又恨了她一眼，“因为你从小就骗人，不像你的妹妹，你的嘴里就没一句真话没一句好话！”
　　她彻底对她绝望了，这个眼前十分坚定的母亲。
　　“扫把星！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