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夏夜，树梢有轮黄澄澄的月亮。
褚羽伏在水下，岸上传来的声音模糊而遥远。
国公府的湖水连着永安渠，水深而且凉，褚羽快撑不下去了。然而还是得撑，要到夜半开闸换水才能趁机离开国公府。晚上的园子灯火寥寥，风吹过水面，刚露尖的小荷摇摇摆摆，有鱼从褚羽身侧缓缓游过。
也有两三侍女走过，“今日到底出了何事？”
是啊，到底出了什么事，褚羽也想问。
今天早上她随着族里的姐妹们一起过来的。她从小跟父母在外，父亲去世后母亲带她回京守孝，平时住在庄子上。出孝后因她将近及笄，族长让人接她回城，这还是头回出门。
难道出门前没看黄历？褚羽迷糊地想。
这一天开头没有预兆。早上是难得的好天气，晴，凉风习习。请来的梳头娘子手很巧，把她那头丰盛的长发梳成了双环望仙髻，一点也没扯着头皮。来的路上也很顺利，尤其国公府外事先洒过水，清爽干净极了。见老太君的时候，她们得了一顿夸赞，都说像一把水葱，嫩生生的惹人爱。
接着，连着来了些皇亲贵戚。褚家虽然是大族，但有功名的不多，这种时候自然识相退下，由国公府的二娘领着她们略游了会园子，便同其他女宾坐到一处等开席。期间也有不少女郎展示才艺，或抚琴或点茶。褚羽喝了两杯茶，见别人起身更衣也一起去。要说落单，是用过午膳，女郎们约着小憩，她怕乱了发丝，推辞后留在湖边小榭看书。当时除她之外仍有数位女郎在小榭下棋。
再然后她恢复神智，那会已经出事了。
她听到有人说褚家的十七娘子偷拿国公府大娘子的钏子，被人发现后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也有人说为褚家其他娘子着想，替褚十七娘隐下此事。
褚十七娘，不就是她？
她什么也没做，被人捆住藏在柜子里，嘴里还塞着布头。
也许是喝的茶有问题，放倒了她？喝时倒没觉得异常，要是放了药，总会有味道。也许是点的香？是了，是香。当时曾闪过念，国公府用的香怎么这样浓洌霸道。
绑了她去能做什么？这里可是国公府，不值得犯险绑她。她父亲去世，就她一个女儿没有男丁，钱财被收为族产，平时只能领月例为生，日常都是母亲用嫁妆贴补。褚羽自认还算秀丽，但席上颇有几位十分颜色的女郎，尤其国公府的大娘子，秀发如云肌肤似玉。
还有，撞柱子的又是谁？
总之一串串疑问。
外头人声散去，褚羽默默试图解开绑住手的绳结，一边用舌头去顶开布头。正在挣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再次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就是被扔进湖里后。
凉水激醒了她。她呛了好几口水，幸好把她扔进湖里的人没想到一个闺中女子会水，往她脚上绑的铁球只是松松扣住。
在水里褚羽也是一条鱼。
她不敢出声，悄悄伏在水下，等待夜半开闸换水离开。
这时有人越走越近，在岸边停了下来。侍女们拿艾草熏了回，在石头上铺好锦垫，请来的人坐下。那人坐在水边只是出神，好半天有侍女劝道虽然已经入夏，湖面风大不宜久坐，不如到亭子里也是一样。
那人语声温柔，说的话让褚羽一颤。
她说，“褚十七娘绝不会偷拿别人的东西，一定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褚家定居本地已有数代，辈辈耕读，聚族而居。这样的大族对女子的管束再严不过，褚十七娘怎么可能不开眼到为一枝钏子坏了褚家的名声。
至少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国公府郑大娘子郑琛，何况其中还带着她，她压根没丢过东西。
郑琛微微烦恼，“嬷嬷怎么还不来？”
这一天她陪在老太君身边，等知道事情已是入夜，顿时不自在。
“嬷嬷还有事在忙，要知道什么，问我就好。”
随着郑瑞的到来，侍女们纷纷行礼，“大郎君。”郑琛也起身，“大兄。”
郑瑞示意侍女们退下，“事情发生得突然，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只好借了你的名头。母亲怕祖母受惊，连你也先瞒下了。”
郑琛凝视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瑞握拳在唇上轻咳了一声，“此事本不该让你知道，只是你以后终究要做主母的，现下也不是不能听。”
原来午后大皇子路过湖边小榭，见窗边有少女貌好，驻足观望。上有所好，下投其所好用迷香药倒了人给他送去。大皇子得知后坚拒不要，下人觉得没办法把人无声无息送回去，干脆绑上铁球投进湖中。褚家姐妹寻找同来的十七娘时，郑家盘问在旁侍候的丫鬟才得晓竟出了人命大事，正要绑了丫鬟去褚家，丫鬟畏罪撞柱而死。
郑瑞缓缓道来，郑琛想了一想，问道，“褚家怎么说？”
“关着大皇子的名声，褚家能怎么样。”
皇帝有五子，其中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年龄相仿。褚家是认定该立嫡立长的。郑琛想了一回，“不对。前阵子大皇子刚被斥责过，怎敢当众盯着小娘子看。今天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人，哪个侍从敢在我们府里掳人，又哪个丫鬟敢背主！”
她盯着郑瑞，目光锐利。郑瑞侧过头，不自然地说，“早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我，父亲已经带我去宫中请过罪，皇上说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可再犯。”
郑琛吃惊，“皇上想定三皇子？”
郑瑞低喝，“噤声。”
两人一时无语，风吹过湖水，层浪叠起。
郑琛皱起眉头埋怨，“我们家何必卷进去。”郑瑞笑道，“到了这个位置，岂能置身事外，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想聘你为正妃，皇上的意思是……”他没说完，但郑琛已经猜到他的未完之语，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你想……”这次是郑琛止住他。她垂眼轻声道，“我听祖母安排。”
兄妹俩又说了会话。他们窃窃密语，离开后水波荡漾，褚羽无声无息浮起，狠狠换了口长气。
她想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