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礼》尤清也

17、天赐礼·十七

　　半个月过去，旅程走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两个地方。

　　途中，姜礼走走停停拍景色，做的账号也渐渐有了起色，收获了一小批粉丝捧场。

　　唯美的视频，配上走心的文案，带着对心理疾病的科普，以及一些公益捐赠，很快引起一些传媒公司的关注，某天吃饭，陈歌还提了一嘴，说想帮她写一次文案。

　　当然，也有质疑的评论：什么抑郁，事那么多，相处起来这么累，凭什么惯着他们？

　　姜礼想了想，回答：真正的抑郁患者是不会经常麻烦别人的，请多给他们一点耐心吧，如果他们找你倾诉，那不是矫情，而是求救。

　　是不想放弃自己，才会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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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参与进来，越来越多的粉丝给她留言，姜礼很开心，但心里始终堵着一块儿。
　　因为，林叶再也没有回复过她。

　　她每次做完视频都会给林叶发消息，慢慢地，对话框里变成一条条绿色，后来连陈歌也说联系不上她。
　　姜礼不愿胡思乱想，视频照旧都发给她，希望她某一天突然回复，说她已经好起来了。

　　除此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很顺遂。隔天，乘着飞机，三人来到了最后一个地方。

　　想到是最后一站，姜礼有点不舍，便想多呆几天。谁知突然地，母亲打来了一通电话。

　　铃声响时，她正在躺尹卓尔怀里吃糖葫芦，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整个人都弹起来了。

　　这一通电话让她措手不及，因为母亲很少打电话来，也不看朋友圈，平时都是发一大段语音和她聊，聊着聊着就没下文了。

　　她赶紧把糖葫芦丢给尹卓尔，示意他别出声。

　　“喂，妈。”
　　因为心虚，她忍不住抠起手指甲。

　　“小礼，你现在在哪儿啊？”姜母那边有点嘈杂，看样子是在大街上，“妈妈想着来看看你，但是房东说你已经搬走了。”

　　“哦，公司修了员工宿舍，我想着省了房租嘛……”姜礼嘿嘿一笑，“妈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这两天休假，和同事出来旅游了。”

　　听后，她身后的“同事”勾勾嘴角。

　　“你这孩子，别骗我啊？”姜母叹了口气，“你爸在视频里刷到你了，说你在住院，给我俩吓坏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啊？”

　　“呃……”姜礼抽抽嘴角。坏了，把这茬忘了，她怕他们担心，还特意瞒着呢，结果这视频让她露馅了……

　　“没事了，妈，你别担心。”她赶紧解释说，“小病而已，我已经好了，我爸刷到的肯定是以前的，我现在真的在旅游呢，不信我给你打视频电话。”

　　姜母叹了口气：“好吧，什么时候回来啊？妈妈得见你一面才放心。”

　　“明天。”姜礼脱口而出，“明天就回去了。”
　　不能让妈妈白来一趟。

　　姜母：“行，那你好好玩吧，妈妈在这等着你，注意安全啊。”

　　“好，拜拜～”

　　“嘟嘟嘟”，姜母挂断了电话。

　　姜礼手臂一耷拉，堕到床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稍倾，她扭过头，胡乱抓了抓脑袋：“卓尔……”

　　“我跟陈歌商量，让他留在这，咱们先回去。”尹卓尔挪过来，把她抓乱的头发捋顺，“可以吗，姜礼同事。”

　　姜礼白他一眼：“卓尔同事真是太体贴了。”

　　“当然。”尹卓尔的唇弯了弯，收回手，准备给陈歌发消息。

　　还没等打字，手机就被一通电话占满界面。

　　一接通，丁九的声音便一股脑地从那头冲过来了。
　　“尹总，尹老出车祸了，您赶紧回珩暇来吧。”

　　-

　　珩暇市第一医院。
　　十万火急地赶到以后，尹卓尔顿在门口，悬了半天的心一下子落地。

　　来的时候，他隔一分钟就给丁九发消息问怎么样，担心晚一秒，就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

　　路上姜礼一直在安慰他，陈歌也立刻收拾了东西跟着回来，让他安心，结果一群人匆忙地来到病房时，看见的是正美滋滋吃苹果的尹老。

　　见尹老无事，大家都放下一颗心。陈歌打了个招呼说回公司，姜礼则到病房外面等着去了。

　　“卓尔！”一见到尹卓尔，尹老乐开了花，立刻招手让他过来。
　　“爸。”尹卓尔过去坐下来，哭笑不得，“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折了一根脚趾。”尹老乐呵呵地，“我让丁九骗你的。”
　　“……”尹卓尔扯了下嘴角，“多大岁数了，还玩小孩这套。”

　　“不说严重点，你能回来吗？”尹老说着，面色严肃起来了，“我天天在公司听见人说你结婚了，这么大的事，你瞒的挺好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家千金大小姐在惦记着你，你拿这事当儿戏吗？你当初非要把花漾集团的总部搬到珩暇市来，也不……”

　　“没来得及跟您说。”尹卓尔从他的絮叨里见缝插针说，“人就在门外，我带进来给您瞧瞧。”

　　“嘿你……”尹老一听，一下子就语塞了，瞪了瞪眼睛，“你别，你怎么给人家带来了，我现在这样怎么见人？”

　　尹卓尔直接起身，往病房外走：“小礼。”
　　“哎。”姜礼探了个头。
　　“爸想见你。”

　　尹老彻底哑口无言，赶紧把身上摸了个遍，但因为做检查，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也不剩了。

　　眼看姜礼跟着进来，他赶紧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端坐好。

　　“爸，这是小礼。”尹卓尔牵着姜礼走进来，“以前在孟之听他们公司。”

　　“叔叔好。”姜礼有点紧张地堆起笑容，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不是……爸。”

　　“哎哎哎。”刚才还数落尹卓尔的尹老，此时笑的十分灿烂，“闺女好。”

　　尹卓尔把凳子挪到姜礼那边，让她坐下。被尹老的目光深深打探，姜礼有一点局促，毕竟是第一次见家长，还这么仓促。

　　不过，尹老态度很温和，尹卓尔也没让她尴尬，一直在两人中间搭话。
　　他问尹老：“怎么突然来珩暇？”

　　尹老说：“就是来看看你和儿媳。”
　　尹卓尔：“也不带些保安来，出了事怎么办。”

　　“不想弄的人尽皆知的，就自己偷偷来了，谁知道这的司机都开车这么急。”尹老说，“还好遇上一位好心人，跟着跑了一趟，一会儿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尹卓尔转头看了看，“人在哪呢？”
　　“护士让拿药，她跟着去了——哎在那边，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好心人便回来了。众人跟着尹老的目光去看，果然在门口见到一位身材微胖的妇人。

　　姜礼登时傻眼了。

　　不会吧？就这么巧？
　　好心人居然是她那热心肠的妈？

　　尹卓尔迎过去接她手里的药，连声感谢。见屋里多了人，好心人说：“老爷子，既然你没事，孩子们也来了，我就先走了。”

　　见她往里面一扫，姜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这时候被发现的话，什么都解释不清了，她脆弱的母亲，一定会因为她撒谎而心碎。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

　　不明真相的尹卓尔追过去要联系方式，好心人一直推脱说不用谢，拉扯一番后，她定睛一看说：“老爷子，该说不说的，您儿子，看着挺眼熟。”

　　说着，又一下子注意到了一旁的姜礼，顿了顿说：“您闺女……更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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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安静如鸡。

　　四人对坐，谁也不敢看谁，都看着地面。

　　良久又良久后，尹老清了清嗓子。
　　“那个，亲家母，古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他说，“这不就是缘分了吗。”

　　“是挺巧的……就是没想到，这么大事，我最后一个知道。”
　　姜母客气地笑着，眼睛暗暗瞟尹卓尔一下，刚才还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小伙子，现在突然怎么都看不顺眼了。
　　更让她心痛的是，小棉袄居然骗她……

　　姜礼的笑容尬在脸上，见母亲又幽幽扫视自己，她有点憋不住了，暗戳戳把手挪过去，手指在背后点了点尹卓尔。
　　老公，你说句话呀老公！

　　尹卓尔会意，立刻真诚地看着姜母：“阿姨，其实是因为我……家境贫寒，怕您不同意，才不敢登门拜访……但是我对小礼是真心的，我会对她好一辈子。”

　　姜礼：“……”
　　尹老：“……”

　　“唉，算了，你也是个好孩子。”听他这样说，姜母长长叹了口气，“我不是反对，就是有点心碎……”

　　果然心碎了。姜礼把头一低，默默愧疚。
　　她这个妈，在外是人人惧怕的精英老师，在家却是个玻璃心的娃娃。
　　她不是名副其实的妈宝女，但她妈妈……绝对是个妥妥的女宝妈。

　　尹卓尔在一旁察言观色，试图挽回一下场面，这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尹总。”是丁九，“住院的事都安排好了，尹老下午就可以转院。”

　　尹总？尹老？
　　姜母立刻察觉不对，这词听着也不像家境贫寒啊？

　　眼看露馅，尹卓尔朝丁九甩了个“赶紧走”的眼神，不料门口又涌出一堆记者，对着里面一通乱拍。
　　丁九赶紧把门一关，以一敌十，把众人拦在门外。

　　“丁秘书，听说尹总隐婚，是真的吗？”
　　“丁秘书，听说尹老来珩暇市出了车祸，请问现在情况如何？”

　　这帮人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生怕被别人抢了先，丁九无奈：“大家小点声，公共场合……”

　　“丁秘书，丁秘书……”
　　“别喊了，我辞职还不行吗？！”
　　“……”

　　外面乱成一锅粥，屋里静的像自来水。
　　姜母狐疑地看着对面三个人，然而三人都默默看着地面。

　　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姜母立刻看穿一切，抽抽嘴角，无奈地笑了。
　　班上的学生抱团撒谎时，也是这种状态，问谁谁不吱声。

　　看着尹家父子精明的样子，她便笃定对方家世不一般。与其现在追问搞的彼此尴尬，不如私下找个机会，试探一下这小子。

　　“我下午还有一场教学研讨，时间紧张，先回去了。”姜母起身，“小礼，晚上有空，带卓尔一起吃个饭吧。”

　　“好。”姜礼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真是一物降一物，尹卓尔心里笑开了，但面不改色地站起来：“外面有记者，我们不太方便出门，就不送您了，您慢走。”

　　姜母摆摆手，表示理解，独自朝门那边去了。开门时，丁九还在尽力应付记者，嗓子都说哑了。

　　一秒后，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喧闹中脱颖而出。
　　“哪家公司的？整栋楼就你们最吵！”
　　“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吗？真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记者。”

　　丢下两句话后，姜母一甩手，扬长而去了。

　　“……”
　　楼道瞬间鸦雀无声。

　　片刻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十几个黑衣保镖在门外拦成一堵人墙，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让开让开。”
　　“退后。”

　　熟悉的排场，姜礼忍不住往外一看，这该不会是……

　　“爸。”
　　与声音同时，一人身穿涂鸦风羽绒夹克，带着墨镜以及锁链形状的金项链，闪亮亮地进来了。

　　姜礼被这金链条晃了下眼睛，再一看，来人已经走到病床前面。

　　还……还真是……

　　“卓越！”尹老眼睛一弯，“你也来啦。”

　　尹卓越把墨镜往下一扒拉，露出标志的帅脸。
　　“林智打电话说您跑珩暇市来了，还出了车祸，我一着急就赶过来了。”他一瞄，看到姜礼，愣了一下，“这是……弟妹？”
　　说罢转头看向尹卓尔求证。

　　尹卓尔点头。

　　尹卓越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姜礼一番。姜礼努力维持友好的微笑，不自在地喊了一声大哥。

　　其实这位大哥……曾经是个对她情根深种的变态，为了她和尹卓尔产生争执，还绑架她好几次。
　　不过，比起上一个世界来说，他多了几分清澈和愚蠢，少了几分狠戾和变态。

　　姜礼又偷偷看看尹卓尔，尹卓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
　　看样子，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不和谐的这一部分。
　　也就是说好大哥这次不是反派。

　　“好看。”尹卓越不知道姜礼心里的鬼，真诚竖起大拇指赞叹，“比照片还好看。”

　　姜礼不好意思地笑笑，尹老狐疑：“你见过照片？”
　　尹卓越点头：“卓尔朋友圈啊。”

　　听后，尹老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翻起尹卓尔朋友圈。尹卓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过去：“把你屏蔽了？”

　　尹卓尔：“……没，肯定是他没看见。”

　　尹老刨根似的把尹卓尔朋友圈翻了个遍，尹卓越随即摸摸兜，翻出一截卫生纸……顿了一下，又顺手把金链子摘下来了。
　　“那啥，弟妹，哥不知道你在，哥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你拿着。”

　　姜礼反应过来：“不不不……”
　　她连忙摆手，有点无助地看着尹卓尔，结果尹卓尔直接伸手接过来了：“谢谢哥。”

　　姜礼凝固，只好也跟着谢谢大哥。

　　“别客气。”尹卓越大手一挥，笑的痞坏痞坏的，一点也不像个少爷，“哥那还有十条，改天再给你一个。”

　　姜礼：“不……”
　　还没说完，尹老也抬头附和：“小礼，旧的你先凑合拿着，我明天让人给你送一条新的。”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爸。”
　　姜礼赶紧乖巧一笑，又暗中抽抽嘴角。
　　真是……“家境贫寒”的一家人啊。

　　“一点心意，收着吧。”尹老笑眯眯对她说完，又转头看尹卓越，“你注意点，当着弟妹的面，别像个混混似的。”

　　“一家人嘛，再说混混哪有我这么时尚。”尹卓越说着还用胳膊肘怼怼尹卓尔，“是吧卓尔。”

　　“嗯。”尹卓尔人机一样地点头。

　　“当哥的。”尹老阴阳嬉皮笑脸的尹卓越，“你真是个好榜样。”

　　尹卓越：“那当然，我多……”

　　“出国留学时天天逃课，和你同学组建什么乐队，回国以后也不老实，还背着家里退学。”

　　“太可恨了，怎么这么气人啊。”尹卓越厚脸皮地附和，还凑过去给尹卓尔捶捶肩，“不过我也不是摆设，最起码，能衬托出我弟的优秀。”

　　尹卓尔拨开他：“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尤其神金。”
　　尹卓越：“？”
　　他作势要给尹卓尔一拳。

　　眼见两人要闹起来，尹老便以嫌吵为由支走了两兄弟。
　　“你俩出去闹，我跟小礼呆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爸的意思，于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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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清净下来，姜礼在尹老的示意下，把椅子挪近一些。

　　“你看看他们俩。”尹老看着门外说，“其实我啊，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

　　姜礼歪头：“那现在您有了。”

　　“是啊。”尹老听后合不拢嘴，“所以想和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好，您说吧。”
　　姜礼杵着脸，在旁边耐心听着。

　　“卓越这孩子有个性，这么多年了，我也发现，他的确不是打理家业这块料子……
　　所以就默许他四处搞什么巡演乐队的，把公司都留给卓尔继承。”

　　尹老缓缓说。“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卓尔是典型的乖孩子，直到他留学的时候，染了亚麻发色，我还挺意外的——不过现在又染了回来。”

　　说着，他笑了笑，好像能猜到，他是因为在乎她，才染回来。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其实羡慕哥哥，他也有自己的个性。”

　　姜礼听着听着，不自觉地耷拉下嘴角，心里很沉闷。
　　有得必有失，也正因如此，被工作缠身的尹卓尔，不得不扼杀心头的小男孩，失约了和陈歌去冒险的约定。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挺亏欠他。”
　　尹老长叹了口气，愧疚中，又带着释然，“不过今天我看，他比从前要开心，大概是因为你在。”

　　他拍拍姜礼的肩膀，慈爱，语重心长。

　　“卓尔不像卓越那样没心没肺，他这孩子心思重，愿意给在乎的人付出。如果有人温暖他，给他同样的回报，他就能忘了累，少点压抑。”

　　“所以，一直陪着他吧，小礼。”他望着她，“有你在，我才放心。”

　　姜礼动容，点点头。
　　“好，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