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礼》尤清也

12、夜小调·十二

　　“怎么样？”电话才接通，孟之听就迫不及待地说，“一晚上没敢打扰你，说说？”

　　“顺利。”办公桌前，尹卓尔一手打电话，一手拿着结婚证，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不是做梦。

　　孟之听在那头拍手：“行，咱俩这酒没白喝，恭喜恭喜。”

　　尹卓尔轻笑一声：“你这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怎么了？”
　　“你说呢？”

　　孟之听知道他求婚的计划后，神神秘秘地说让他也约上余温，说是帮姜礼见证幸福的一刻。

　　结果他借此拿捏了余温的行程，临时不放人，还美其名曰劝余温别当电灯泡，借口加班补偿，顺理成章地带着余温吃饭去了。

　　孟之听：“哎哟，你帮哥们儿一回，哥们儿还能让你吃亏吗，这就再帮你一次。”
　　“什么？”尹卓尔莫名其妙。
　　“等会就知道了。”

　　说完孟之听神神秘秘地挂断了，尹卓尔听着那头的忙音，后背阴森森的，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与此同时。

　　姜礼捧着结婚证愣神，愣着愣着，听见手机“叮”了一声。

　　她拿过手机，一扫时间，从民政局出来到现在，她已经愣了快一个小时了。

　　这期间，余温一直在微信轰炸她，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删来改去，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姜礼头大，将结婚证放到一边，想给余温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打着打着字，就对着手机发起呆来。

　　就这样领证……会不会太冲动，太草率了？
　　爸妈那边，怎么交代一下呢？

　　姜礼抓了抓头发，退出余温的聊天框，又瞥见尹卓尔半小时前发来的“中午想吃什么”。

　　姜礼来回切换对话框，一会儿切到尹卓尔，一会儿切到余温，但不知道怎么回复。

　　其实，也不算头昏脑热，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答应尹卓尔的求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领了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反而忽然间不太适应，还有点……焦虑。

　　大概是突然失而复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吧。

　　姜礼脑子一片混乱时，又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不是余温也不是尹卓尔，而是孟之听。
　　孟之听发来了长长的一段文字。

　　孟总：小姜，祝贺出院，如果没做新的打算，明榆欢迎你回来。
　　孟总：我听余温说过你们的事，说真的，一开始我不太信，但我俩从小玩到大，我没见过他这样。这段视频，本来是想笑话他才录的，有点缺德，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看看。
　　孟总：总之，希望你对他别有太多的顾虑，也希望你别再和以前一样闷闷不乐。

　　接着是一段视频。
　　姜礼点开，桌子上摆满了酒瓶，尹卓尔的脸被酒瓶遮挡着，依稀能看见眉目轮廓。

　　“等你明天醒了酒，我就把这段视频发给你，让你听听你喝多了以后说的都是什么傻缺话。”

　　孟之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镜头对准他，他以为尹卓尔会觉得丢人不说了，但没想到他伏在桌子上，继续沉沉地念叨着。
　　“没喝多，是真话，我喜欢姜礼。”

　　毫无预料地，姜礼心头一颤。

　　接着就听见视频里“噗——”的一声，孟之听刚喝的一口酒喷了尹卓尔一脸。

　　“什……什么？”
　　“我说，我喜欢姜礼。”

　　“咳咳。”孟之听抽纸递给他，“老尹，你少喝点吧，都出幻觉了。”

　　尹卓尔抹了把脸，口吻没变：“我认真的。”

　　“啊……”孟之听愣了半天，恍然大悟，“哦哦哦，好小子，我知道了，一见钟情是吧？”
　　“……”
　　“铁树开花？”
　　“……”
　　“哦我说呢，难怪姜礼辞职的时候你还要‘帮我劝回来’，原来是早就惦记上人家了？”
　　“……”

　　尹卓尔不说话，但脸上的情绪很怪。他嘴巴弯弯的在笑，眼睛却沉沉的像蒙了雾。

　　“靠，你别吓我啊。”孟之听低骂了一句，索性把他手里的筷子也抢走了，认真起来，“喜欢就喜欢，这是什么表情？”

　　尹卓尔顿了顿：“你能不能和余温一起帮我个忙？”

　　“她能帮你什么，她连wps都用不熟。”说起余温，孟之听别扭起来，“再说了，你和姜礼都不认识，你喜欢人家什么？第一次见你还把人家吓得不轻呢。”

　　“她不是吓的。”尹卓尔说着又拿起酒瓶，面带哀伤，“你们不会懂……我得陪着她……我要去找她……我答应过她的……”

　　孟之听的手伸了过来，把尹卓尔手里的酒瓶抢走。

　　“老尹，你还别说，你俩特别般配的地方，就是你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和姜礼辞职那会儿很像。”

　　尹卓尔默默地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不是，你就算铁树开花了，也不用这么热烈吧，才见一面就要和人家结婚？”

　　“嗯……”

　　见他一动不动，孟之听有点害怕了。他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穿上外套，把尹卓尔从桌子上拽起来。

　　视频变得黑乎乎的，看不见人，只有声音在响。

　　“丁九！”
　　“孟总，怎么了。”
　　“去第一医院，给尹卓尔看看脑子。”
　　“脑子？”丁九匆匆忙忙跑来，“尹总，您的脑子怎么了？”

　　“……”尹卓尔显然无语了，“孟之听，你有病？”
　　“我看你丫的才有病。丁九赶紧给他送回家。”
　　“好的孟总。”

　　说完，孟之听抄起电话，接着是一段混乱的杂音。
　　视频很突然地结束了。

　　姜礼走神了一会儿，过后，把进度条调回去，听了一遍。

　　“你们不会懂……”
　　“我要去找她……我答应过她的……”

　　姜礼又调回去，再调回去。

　　尹卓尔的声音来来回回循环了好几遍，像有一股力量推着她似的，她拿着手机冲出家门，打了辆车。

　　“去花漾集团。”她对司机说。

　　……

　　花漾集团总裁办公室。
　　尹卓尔给孟之听发了个“？”，但孟之听就是不回，他一头雾水，索性不理会了。
　　一一回复完未读消息，尹卓尔又把聊天界面翻到置顶。
　　见姜礼还没回复，他便一调静音，埋头去看手里的文件。

　　“尹总。”过了一会儿，丁九忽然敲门，“前台打电话说，有位女士说要见您，但没有预约，被人事部主任碰到，给拦下来了。”

　　“哦。”尹卓尔眼皮都没抬，“哪家公司的？”
　　“她不说，但是骂了您一句王八蛋。”

　　“……”尹卓尔拿着笔的手顿住了，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来孟之听那通电话。
　　实在可疑。
　　闹了半天，原来这厮是要给他搞恶作剧。

　　见尹卓尔表情耐人寻味，丁九试探说：“要不我下去看看？”
　　“嗯。”尹卓尔越想越觉得是孟之听干的，于是甩了张花漾集团会员金卡过去。
　　“卡里有十万，让她快滚蛋，回明榆去。”
　　丁九：“好嘞。”

　　丁九走后，尹卓尔拿起手机，准备骂一骂“闲的没事干”的孟之听。

　　所谓“好人做到底”，他猜，肯定是孟之听把事情和余温说了，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放任余温过来找他算账。
　　重色轻友的家伙。

　　尹卓尔愤然，结果才开锁，他就看见十多个姜礼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不对劲。
　　尹卓尔傻眼了。
　　几乎同时，丁九打来了电话。
　　像是缩在某个墙角里一样，丁九瑟瑟发抖地说：“尹总来的是总裁夫人哪……真要让她滚回明榆去吗……”

　　“你说呢！”
　　尹卓尔边开免提边疯狂回姜礼消息边跑进电梯。

　　丁九：“明白。但是总裁夫人不肯上去，现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样子是在生闷气。”

　　尹卓尔顾不上理他，因为姜礼刚刚回复了一串发火的表情。
　　但这一瞬间，他的心头泛涌起甜蜜。
　　活泼明朗带着小脾气，这才是他的小礼。

　　尹卓尔赶到楼下时，气呼呼的姜礼正抱着胳膊，紫色的外套毛茸茸的，远看像是一团芋泥。
　　“小礼。”他过去牵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尹卓尔！”姜礼唰地站了起来，狠狠戳他胸口，“你又不接电话！每次我——”说着，她感受到旁人诧异的目光，又止住了，“哎呀算了，上去再说。”

　　她拽着尹卓尔进了电梯，前台的员工见状，纷纷直了眼睛。
　　丁九重重咳了一声，在众人面前走过，挡住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别大惊小怪的，这是咱们总裁夫人，都记住了。”
　　众人听后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丁九这话悠悠飘进电梯，姜礼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伸手按电梯关门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礼扭头过去不理他，但一尘不染银色内壁像镜子一样明亮，映出她的表情。

　　尹卓尔凑近了些，拉拉她的手：“你刚刚说每次什么？”

　　“每次……每次想见你，你都不接电话，上次也是，还和万……”姜礼嘟囔着，“算了，不提了。去几楼啊？还没按呢。”

　　“不是故意的，刚刚开了静音。”听到她说“上次”，尹卓尔心头乱颤，匆忙按了电梯，“怎么不给丁九打？”

　　“……我我，我忘了嘛！”姜礼顿了一下，理不直气也壮，“你别耍赖，你不接电话，跟丁九有什么关系！”
　　尹卓尔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
　　“觉得你可爱，和以前一样。”
　　“……”

　　姜礼彻底没了火气，撇嘴看着他，继而被顺势环住腰，往怀里一带。

　　那种不安感，好像在贴近他的时候，慢慢消散了。

　　她想，这是现实的世界，卓尔和她在同一个世界。

　　万一没有那些情节，不是坏的结局呢。

　　万一那个人，就是这个世界里，她命定的卓尔呢。

　　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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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和从前一样阔气，窗明几净，桌上的文件堆成小山，但整整齐齐。
　　姜礼四处望着这里的陈设，心底像被触碰开关一样，一片柔软。
　　她假装翻看他桌上的文件，牢骚：“尹总真敬业，怪不得都不回消息。”

　　翻着翻着，她看见他的电脑一角竟然贴着自己的照片，不由得脸一烧。

　　“再也不敢了。”尹卓尔暗暗观察她，估摸着她气消了，便跟在她身后说，“下次来，直接让丁九去接你。”
　　“哦。”姜礼扭头，“就不能你来接我吗？”
　　“能能能。”尹卓尔两手给她捏肩，“别气了，我认错，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

　　安静了一瞬，姜礼注视他片刻，顺势依偎在他怀里。
　　“那就……”

　　她闭上眼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两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好像有两种心跳重叠似的，来自不同的世界，又连接在一起。

　　想起从前的种种，她慢慢哽咽了，“永远不能离开我。”

　　尹卓尔怔了一下，看着她昂起头，眼眶微红，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她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酥酥麻麻的，是最熟悉不过的感觉。

　　尹卓尔动容，抬手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知道，小礼等他等了太久。

　　久到，这颗小太阳黯然失色，变成灰扑扑的、孤零零的球体。

　　他早该察觉的，她的网名miss.el，不是el小姐的意思，而是思念el的意思。
　　el，是尔礼。

　　不过没关系。

　　他会慢慢把她捂热，重新将她点燃，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守在她身边，让她时时刻刻都知道……

　　“不会离开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