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次又如何》煜幸

4、前世的情郎

　　感受到了袁起投来的灼热目光，亦安仰起了头，大大方方地直视着他那噙满笑意的双眸。这一世的他，长得比后世好看多了。但见他，眉宇轩轩，似朝霞孤映，目光囧囧，如明月入怀，身材颀长，气质洒脱，真是一个如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钱晨，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亦安心里暗道，“不知这一世的你，心性如何，是否也会为了前程，随时都抛弃爱情？”

　　第一次被亦安这样直视，袁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年轻俊朗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羞涩和拘谨。“亦安之前从不敢这样直视我的，她之前每次见到我之时，都是低着头，含羞带怯的，今日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是的？”袁起暗想。

　　但他依旧鼓起了勇气，清了清嗓子，大胆地说出了心里话：“亦安妹妹，我之前说的话，你可曾还记得？我说话做数，等来年春闱高中后，我就写信让我母亲来张府提亲。”

　　有着两世为人的记忆的她，在听完袁起的表白后，没有一般小女儿的娇羞之态，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

　　她沉思了片刻，然后轻声道：“袁大哥，假若你将来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子，你会不会抛下我，另娶她人？”

　　袁起闻言，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他惊讶地问：“亦安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亦安神色淡然地道。

　　其实在她关于这一世的记忆中，她们最终没能成亲，不是因为袁起攀上了高枝，变了心。而是因为，袁起被亦安的堂妹，张亦可给算计了，然后袁起不得不娶了张亦可。或许是因有情人最终没能成眷属，所以他们到了下一世，又相识相恋了。

　　亦安不想继续纠结这种问题，这种问题，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于是她转移话题道：“袁大哥很喜欢来这里看书吗？”

　　袁起觉得今日的亦安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他见亦安主动转移了话题，于是他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然后道：“是啊，这里风景好，还凉快。”

　　这里虽然也属于张府的后宅，但离小姐夫人们住的院子比较远，所以像袁起这种常住的客人，偶尔来这边逛逛也无伤大雅。

　　“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来此处逛吧。”亦安道。

　　“为何？”袁起不解地道。

　　“因为这里不安全。”亦安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是担心我会落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会落水？”袁起笑着道。

　　亦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她关于这一世的记忆中，堂妹张亦可惦早就记上了袁起，于是有一日，她趁袁起在凉亭里看书的时候，故意掉进了池塘里，当时又无其他人在场，所以她是被袁起救了上来的，从此之后，她便懒上了袁起，她整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说自己被袁起抱过，没有清白了，活不下去了。

　　胡姨娘也懂女儿的心思，她写信给张振昌，让张振昌给袁家施压。最后袁家无奈，只得让袁起娶了张亦可。

　　记忆中，张亦可落水的日子，就是在明日。“重新来一次，绝对不能让张亦可的诡计再得逞。”亦安暗想道。

　　“我不是担心你落水，我是担心别人落水。倘若别人落水的时候，你在场的话，你救不救呢？”亦安看着袁起，问道。

　　“自然是会救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袁起毫不犹豫地道。

　　“倘若落水的是一位未婚的女子，你救不救？不救的话，别人说你见死不救，铁石心肠；救的话，免不了搂搂抱抱的，就有可能玷污了人家的清白，那样你就得对人家负责。”亦安道。

　　袁起本就是聪明人，他听亦安这样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道：“还是妹妹你想得周全，这些我倒是没有想到，多亏了你提醒，以后我不来这边就是了。”

　　随后二人一起离开了花园，袁起去了碧桐院，亦安则回到了翠薇居。等亦安回到翠薇居的时候，亦姝也从风荷院回来了。亦安闲来无事，便走到亦姝的房里，和她闲聊了起来。

　　此时，亦姝正坐在绣墩上认真地绣花。亦安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那张温柔沉静的脸庞，试探地问道：“二姐姐，关于你的亲事，你是怎样想的？”

　　“还能怎样想？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到我去想。”亦姝一边从容地穿针引线，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倘若你成亲以后，和夫君性情不合，过得不开心呢？”亦安道。

　　“那得成亲以后才知道啊，不管如何，女子总要嫁人的，至于以后过得好还是歹，那就看命了。”亦姝依旧不紧不慢地道。

　　亦安看着亦姝恬淡的脸庞，看着她闲适地绣花的样子，感觉此刻真是岁月静好。她暗暗地在内心祈祷：“如此善良温和的女子，希望她成亲以后，她的夫君能好好待她，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都如此刻般恬静美好。”

　　或许亦姝的想法，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想法吧。的确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是否幸福，只能看命了。于是亦安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和亦姝聊起了家常。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此时，房内无人，两个丫鬟都不在。她便从枕头下拿出来了一个荷包，那里面装着袁起写给她的诗。她将里面的纸张打开，细细地读了起来。

　　袁起的诗虽然有些稚气，但字里行间流露的感情是真挚的。她仿佛又体会到初恋的感觉。“重新走这一遭，假如没有了张亦可这个阻碍，我和他是否就可以顺利成婚了呢？或许是因这一世有未了的缘份，所以才有了后世的相见吧。”亦安坐在床上，思绪纷飞。

　　“三姑娘，奴婢让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木樨糕子汤。”灵欣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欢快地道。亦安忙将那张写满诗的纸叠好，塞到荷包里，然后将荷包重新放回枕头下面。

　　亦安从床上下来，然后看向灵欣，若无其事地道：“灵欣，我记得你水性很好，游泳很厉害的，对不对？”

　　灵欣骄傲地道：“是啊，奴婢小时候生活在江南水乡，水性还好。”

　　“那你有没有救过落水的人啊？”亦安问道。

　　“在老家的时候有一年发洪水，奴婢还救了一个险些被洪水冲走的小姑娘。”灵欣得意地道。

　　“甚好，救人命可是积了大阴德，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了。”亦安笑着道。

　　“是吗？那我下辈子也做个金尊玉贵的小姐，不做奴婢了。”灵欣笑着道。

　　“没准儿你下辈子直接投胎成公主呢。”亦安道。

　　“那我倒是不敢肖想，下辈子能像您一样，我就知足了。”灵欣道。

　　“那我上一辈子，是不是做的缺德事太多了，所以这一辈子只能为奴为婢。”灵欣问道。

　　“不会的，既然投胎成人，说明你上辈子不算是坏人，假如上辈子做了很多孽，这辈子就只能投胎成畜生。”亦安道。

　　“这样啊，那我以后多做善事，多积攒阴德。争取来世不再给人做奴婢。”灵欣道。

　　亦安和灵欣聊着，心里已有了主意。

　　转日午后，亦安用完午膳后，带着灵欣来到荷塘边散步。附近的五角凉亭里，有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郎，正在背对着水面，认真地看书。从亦安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他挺拔的后背，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像袁起。

　　不一会儿，张亦可果然独自一人走过来了。亦安忙拉着灵欣，一起蹲在了一从蔷薇花的后面。灵欣不明所以，亦安“嘘”了一声，示意让她不要出声。

　　张亦可见此时除了那个在凉亭看书的少年郎之外，再无他人，便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不一会儿，躲在花丛后面的亦安，就听到了扑通一声。随后便听见一个少女在呼喊：“救命啊，救命啊。”亦安忙拉着灵欣站起来，灵欣急忙大声喊：“是有人落水了吗？”一边喊，一边急忙忘荷塘的方向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很快她们就来到了荷塘边上，便看见站在水中，挥动着细细的胳膊，哭着喊救命的张亦可。灵欣见状二话不说，忙脱了绣花鞋，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她的水性果然极好，没费多大的功夫，她便将张亦可拉了上来。

　　整个过程，亦安一直站在池塘边，仔细地观察着。然后就发现，其实张亦可落水的地方，是整个池塘里水最浅的地方，这处水的深度，刚好能淹没张亦可的胸部。既然没有人来救她，她自己也可以爬上来，压根儿就不会淹死人。显然，这是张亦可一早就选好的地方。

　　张亦可上岸后，整个人都湿透了，仿佛落汤鸡一般。她方才一直装晕，闭着眼睛，等上岸以后，方睁开眼睛。然后发现把她捞上来的人不是袁起，而是灵欣之后，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她假模假式地吐了几口水，然后装作有气无力地道：“灵欣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你救的我吗？”

　　“对啊，是灵欣救的你，方才我们俩在那边采蔷薇花呢，你没看到吗？”亦安道，“五妹妹，你没事儿吧？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

　　“三姐姐，我没事儿。”张亦可边说边抬头看向前面的凉亭处。此时凉亭里的那个少年郎，也听见这边有人落水了，于是他也快步走了过来。

　　张亦可此时才发现，方才坐在凉亭里看书的那个少年郎，不是袁起，而是张文煜身边的小厮来福。张亦可叹了一口气，但同时她又庆幸，幸亏救她的不是来福，不然的话就。。。。。。

　　亦安见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在她的记忆中，张亦可虽然设计嫁给了袁起，但她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

　　袁起本就不喜她，加上他被她算计了。所以婚后袁起便开始报复她，只当她是一个摆设。从来没有碰过她，他们成婚不久，袁起便开始纳妾，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屋内的美妾也越来越多。谁都知道袁起宠妾灭妻，如果不是碍于张府的面子，张亦可或许早就被他休掉了。

　　“五妹妹，跟你的丫鬟都去哪里了？”亦安问道。

　　“她们都去忙了。”张亦可道。

　　“忙什么去了？留下主子一个人在这里，差点就出了事。我得去跟祖母说说，好好惩罚一下她们。”亦安道。

　　“不能怪她们，是我打发她们去给我取东西的。”张亦可忙解释道。

　　“五姑娘，您没事儿吧？”正说着，张亦可的两个丫鬟匆忙跑了过来。

　　“你们姑娘方才落水了，恰好我们路过，被灵欣给救了上来，你们赶紧扶她回去吧。”亦安道。

　　然后她转头看向灵欣，关切地道：“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我看五妹妹的脸色不太好，我去跟祖母说一声，让人请个郎中来。”

　　灵欣嗯了一声，便离开了。张亦可听见了，忙道：“姐姐，我没事儿，不用麻烦了。”她今日的目的没有达到，又怕李氏知道她落水后，会数落她，所以她极力地阻拦。

　　亦安并未理会她，而是独自去了颐安堂。颐安堂内，刚刚从昼寝中醒来的李氏，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夏妈妈在旁伺候着。

　　亦安进入颐和堂的正厅后，先给李氏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道：“祖母，方才五妹妹不慎失足落进了池塘里，所幸当时我和灵欣从旁路过，灵欣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将五妹妹救了上来。祖母放心，五妹妹现下并无大碍，不过我觉得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为好。”

　　李氏听到张亦可落水了，吓得脸色发白，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摔掉，后来又听亦安说她并无大碍，方安定了下来。

　　“还不快派人去请个郎中来看看。”李氏对夏妈妈道。夏妈妈颔首，然后快步走了出去。李氏又道：“这五丫头怎么这样不小心呐，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掉入池塘里？”李氏担忧地道。

　　“或许是贪玩，不小心掉下去的。”亦安望着李氏道，“祖母，灵欣这次表现得很好，是不是该重赏她一下？也让其他仆从都向她学习，学习她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我们张家自古都是奖罚分明的，对我们有恩的下人，我们绝不能薄待了。”

　　李氏听她说的在理，便笑着道：“你现在倒是愈发能说会道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重赏灵欣的。这丫鬟，你调教的不错，我也会赏你的。”

　　“多谢祖母。”亦安忙跪下道谢。随后她便起身告辞，回到了翠薇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