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荆棘》问潆

6、6.

　　姜影一眼认出，这是顾凛予前阵子才传分手的女友，夏玫灵。
　　风阳出了名的交际圈校花。

　　大冷的冬天，女生依旧是毛衣超短裙的秀身材穿搭。
　　两条裸.露在风里的大腿纤长可人，高挑的身材下，是窈窕楚楚动人的风格。

　　夏玫灵似乎没想到顾凛予会带其他女生来这条街，气得都快哭了，眼眶、鼻尖都红彤彤的，“顾凛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很没礼貌地指着姜影就攻击道：“你和我分手，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是她唆使的！”

　　啊？
　　姜影莫名其妙地被扣了帽子，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顾凛予不耐烦地甩开她手，“还有完没完？”

　　许是漂亮女生的眼泪总容易博人眼球。

　　很快，周遭就有不少目光抛来，领略这场“三角狗血戏码”的展开。

　　姜影一向是讨厌牵扯进这种事情的。

　　她侧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顾凛予，眉眼敛起，下颚绷紧，一副风雨欲来的不悦样儿。
　　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得像掺了煞气。

　　夏玫灵哭得更凶了，小女生在感情面前总是任性更甚。她看着姜影一身没牌子的衣服，做工也并不精致，完全不像是配得上顾凛予的有钱大小姐。
　　她更理直气壮地追讨：“凭什么她能和你一起吃晚饭？凭什么我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你一条都不回？你都没看见吗？还是说——”

　　“够了。”
　　顾凛予冷硬打断她说话，“夏玫灵，别得寸进尺。”

　　顾凛予是真生气了。

　　夏玫灵被他凶得愣了下，抽噎声骤停，更显受情伤的可怜。

　　姜影瞧着这男凶女弱的，只觉头疼。
　　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姜影自顾自向后退了一步，和顾凛予拉开距离，平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的新女友。”

　　夏玫灵：“？”

　　顾凛予看向她，眉梢微挑。
　　原先的愤怒，似因她开口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她回答的好奇和揶揄。

　　姜影：“他是我的债主，我只是在欠债还钱。”

　　“谁把陪着吃饭当作还钱的？你当我瞎吗？”
　　论正常人，还真信不了姜影这解释。夏玫灵火气更大了，朝着她就吼，有失淑女风范。

　　姜影觉得她太吵了。
　　不说不信，说了还不信。

　　她耐心也就一般地觑一眼夏玫灵手里的花，态度冷淡地反问：“那你呢？”

　　“什么？”

　　姜影指着那束蓝白玫瑰的，朵朵娇艳欲滴的，是极少有的靓眼配色。
　　“我怎么在这里没看到有卖这花的？”

　　夏玫灵被她噎了下，下意识暴露了什么。
　　她着急看向顾凛予，楚楚抽泣道：“凛予，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别人硬送我的，我没答应他。我只喜欢你一个，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顾凛予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对她纠缠的厌恶。
　　“到此为止，别逼我把事做绝。”

　　顾凛予向来如此。
　　他其实名声很差，尤其感情方面。好像恋爱总不会断，但从没一个女生能在他身边停留超过一周。但凡结束关系后，依旧死缠烂打的，他都有能力让她们彻底在自己眼前消失。

　　姜影从前只听说，还第一次见他这么处理感情。

　　夏玫灵被他逼走了。
　　哭着离开，场面特别难看。
　　那束明媚花束也被她当作垃圾丢在了垃圾桶边。

　　姜影惋惜那束花。

　　顾凛予注意到了，但脸色不虞地没多问，只转身朝着车的方向走。

　　回去的一路，车内气氛都很怪。
　　仿佛横亘了那句“难道这就是你新换的女友吗？”，一切变得微妙的不够纯粹。

　　顾凛予不说话，姜影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

　　经由喝酒那晚，她知道顾凛予住在澜川寸土寸金的别墅区，离她起码有十几公里。
　　在回到靠近傍晚那家咖啡厅的商场位置，姜影主动道：“要不前边公交站台你放我下吧，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不麻烦你绕路了。”

　　顾凛予没接话，一路径直向前开。
　　像有什么心事，脸色依旧不明朗。

　　姜影没辙了，安安静静坐着。
　　看着窗外的霓虹如线一般，被车身快速地甩在后面。

　　今晚的很多发展都和梦一样。

　　姜影累了一天，都有点儿困了。
　　她强撑着精神，看着窗外。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学长。

　　姜影迟迟没接，顾凛予侧头看了眼，一眼捕捉到手机上的备注。

　　姜影本来没打算接的，回去再回电话也可以。
　　但顾凛予被震动声吵得头疼，不耐冷沉道：“接电话。”

　　姜影按下了接通键。

　　付谨赫温润儒雅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小影，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姜影的手机声音开的不小，这会像是生怕被顾凛予听到，用力摁着手机侧面的音量降低键，“嗯，刚刚有点事情，怎么了学长？”

　　但充满宠溺的温柔第一句已经全被顾凛予听清。

　　这年头，男人最懂男人的狡猾。

　　毫无预兆地，顾凛予在旁边不屑地冷哼一声。

　　姜影：“......？”

　　那头的付谨赫听到了点儿不对劲的，“小影，你现在不在家吗？”

　　“额......”姜影大脑疯狂运转，“今晚去见了苏美卿，这会儿快到了。”

　　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顾凛予觉得挺有意思。
　　一个红路灯口，原先可以过去的绿色倒计时十秒尾灯，顾凛予故意在无车的车道上急刹住。

　　姜影被惯性冲得身体猛地向前又向后，刚要说话，喉咙就被呛了下，用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怎么了啊？怎么突然还咳嗽了？是澜川这几天太冷，感冒了吗？”

　　姜影使劲压住喉咙的难受，尽可能地深呼吸，冷静道：“不是，刚刚喝水被呛了下，现在好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凛予唇线平直，冷冷地心想。

　　姜影知道顾凛予故意的，但不知道他这份恶劣从何而来，只警告地盯了他一眼。

　　顾凛予勾唇，无声回视。

　　那头的付谨赫道：“对了，上次我提到到澜川出差，明天就出差了，估计后天会有时间，我来学校接你，一起去吃晚餐？正好最近看中了些适合你的衣服，我一起带来？”

　　付谨赫对她特别好。
　　或许是出于对她学妹的照顾，又许是姜铭河还有意识时，对当时那个清贫又上进的小伙子的支持。

　　姜铭河和付家长辈认识，两家有来有往。
　　虽说姜家当时的实力远超于付家。但现在风水轮流转，付谨赫越发意气风发，姜影却在不停走着下坡路。
　　若是从前，她会非常愉快地接受付谨赫的好。
　　但现在不是了。
　　她害怕付谨赫对她的好，因为她很清楚，这份好，她还不起了。

　　姜影静默几秒，回：“还是谢谢学长好意了。吃饭我可以的，但衣服还是算了。我会自己买的，冬天过得不冷。”

　　付谨赫沉默几秒，“好。”
　　像认定了某种发展，他道：“那快到你生日了，今年生日，让我陪你一起过完再走吧。”

　　没等到她回答，他就给了一个姜影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
　　“就当替姜叔叔陪你过的。”

　　姜影抿唇的力气加重，呼吸微促，她闭上眼睛，“好。”

　　“学长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再见。”

　　电话被她这边挂断。

　　全程，顾凛予都听完了。
　　即便姜影刻意把手机的声音调得很低，他依旧能隐约听完他们的对话。

　　“快到你生日了？”
　　他云淡风轻地随口问。

　　姜影：“没有。”

　　顾凛予挑眉，“骗我？”

　　“不是。”姜影收起手机，对比刚才，情绪又回到初始的淡漠，低声道，“我现在已经不过生日了，很多年不过了。”

　　很多年，其实也才两年。
　　但好像又过去了很久。

　　顾凛予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一通电话，和夏玫灵的出现，都像某种暗示，推着他们在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走去。

　　顾凛予这人虽然看着不好说话，但今晚看在姜影陪他吃饭的面儿上，他还是勉为其难地送她到小区门口。

　　临近姜影下车。
　　主驾驶位突然传来一声不爽的啧声。

　　姜影握上门把的手顿了下，转头，“怎么？”

　　顾凛予手里拿着手机，眼神隐晦的，反问：“姜影，你把我当司机？我很廉价？”

　　“......”
　　不是他自己说要送，她要是要下车就自己跳下去的吗？
　　姜影是真琢磨不清这人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
　　她疑惑地端坐回副驾，认真道：“如果你要狮子大开口，我付不出来。就算赊账我以后也很可能付不出来。”

　　因为顾凛予的消费能力和对钱的认知，是现在的她完全赶不上的。

　　顾凛予瞧着她那副小心谨慎生怕稍不注意就被抢钱的样儿，冷笑：“你能有几个钱给我捞？”

　　“那你要干嘛？”
　　姜影警惕看他。

　　顾凛予把自己解锁好的手机丢她身上，“自己写。”

　　姜影没动。

　　真像个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
　　顾凛予啧声：“还要我教你打名字么？”

　　姜影虽不情愿，但还是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我不一定能接得到电话，要是真有事儿......”
　　她迟疑了下，“但我希望你没事儿，那两万块我没动，你要的时候找我，我转给你。”

　　后面的话顾凛予已经懒得听了，他侧身当着姜影的面用力推开副驾，不耐烦赶客：“下去吧。”

　　姜影刚下车，顾凛予的跑车就轰鸣地疾驰而去。

　　这种老小区，他和车都是非常格格不入的。
　　姜影庆幸顾凛予的尽快离开。

　　但有些人似乎不庆幸了。

　　很近的楼上，姜影隔壁那户大门忽然响起被关上的声音。

　　-

　　顾凛予是很干脆的人。
　　要她联系方式，加她微信，她不加，他就发消息恐吓她。
　　姜影拿他没办法，硬着头皮只能加。

　　她想：没事，以后还能删的，反正他们一般都没什么交集。

　　但很奇怪，经过今晚的交流，顾凛予说的那句“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好像并不像自己了解的那样混恶，不可一世的傲慢。

　　姜影洗完澡躺在床上，脑袋沉沉地想着今晚的发展，不是说好要和他拉开距离不再牵扯的吗？又怎么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呢？

　　姜影有点儿看不懂顾凛予，也没那个心思去深究。
　　她只清楚，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现在有某些交集，以后也会完全断掉。

　　云泥之别的身份。
　　她就该敬而远之。

　　很快，姜影想着想着犯迷糊，没多久就睡着了。

　　-

　　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付谨赫忙完，来接她吃晚饭的点儿。
　　但因为姜影成绩好，被官腾飞喊去准备这次年级学习活动的发言代表。

　　官腾飞要得急，姜影走不了，只能坐在他办公桌旁边不太显眼的小桌前认真写。

　　小桌被高高的挡板遮住。

　　付谨赫那边，姜影悄悄地拿手机发了消息提醒，在写发言稿，可能会晚点儿结束。
　　付谨赫回她说没事，他不走，就在学校门口等她，出来就能看到。

　　姜影不想让付谨赫等，笔上自然写得更快。

　　时间久了，办公室安静，官腾飞似乎忘了还有姜影的存在。
　　他在一旁接起电话：“诶，姐，你怎么打我电话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官腾飞震惊道：“什么？顾凛予那小子居然做了这种事？”

　　顾凛予？
　　姜影无意识地分心去听官腾飞对电话那头说的话。

　　官腾飞：“行，姐你放心，我这边等下就和他交代，晚点绝不出差错地让他坐上车，出现在姚家千金面前。”

　　姚家千金。
　　姜影不认识，继续写着手上的东西。

　　官腾飞那边也很快就喊来了顾凛予。

　　从顾凛予进门开始，穿堂风带起整间办公室的风，把薄纱的窗帘吹得起伏不定。

　　官腾飞是真把姜影忘了，毫无顾忌道：“凛予啊，你妈妈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今晚给你安排了和卉芝的晚餐，等下你准备准备，会有车来接你。这次和姚氏的合作，顾家很看重，你也多上上心。”

　　一副长辈挂心叮嘱的负责模样。

　　顾凛予眼底是波澜不惊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够冷：“官老师，顾家的私事儿，什么时候轮到您来说教我了？”

　　姜影笔尖一顿。

　　官腾飞诧异：“这可是你妈妈亲口和我交代的！”

　　顾凛予冷笑：“那又怎样？”
　　“我劝你，少管我的事儿，白岑虞那女人让你办的，你也少传给我。”

　　“她没资格。”

　　官腾飞火了：“谁准你这么称呼你母亲的？”

　　顾凛予眸色森冷，警告十足：“你同样没资格。”

　　官腾飞简直气炸了。
　　虽说他只算白岑虞那边的远房舅舅，是跟着白岑虞混，混到了今天教导主任的位置。白岑虞也是半路才接手顾凛予这个顾家长子的，但这么多年，论真心，白岑虞对顾凛予究竟差在哪里？他要这么报她的养育恩？

　　官腾飞实在不理解。

　　顾凛予也不需要他理解。

　　他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尤其是白岑虞。

　　“哗啦”一声，姜影手里的稿纸不小心被风吹动。

　　顾凛予皱眉，“谁？”

　　姜影僵了下，没起身。

　　顾凛予走近，发现是姜影，意识到自己刚刚和官腾飞的冲突都被听见，脸色阴沉。

　　官腾飞猛拍脑袋，“哎！姜影......那个......要不你今晚回去写吧，明早过来第一时间交给我也行。”

　　姜影点头，拿起纸和笔就要走。

　　顾凛予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就这么高大倨傲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眼睛，情绪风雨欲来。

　　“不是说今晚要和学长去吃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