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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几回魂梦与君同 ...

  •   寒冬到来,万物萧条,朔风呼啸,天地肃杀。

      枯枝在风中战栗,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秦皆允厚着脸皮,挤在白术的屋里打地铺,过完了深秋和初冬。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阴沉得可怖。

      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坠落。

      山朦胧,树朦胧,天地间一片混沌。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大。

      白附子在雪地里撒欢打滚。

      苍耳却静静伫立,仰面仰头凝望,张开的手心接住落下的雪花。

      屋里,炭火正旺,白术和秦皆允围着炭盆而坐。

      两人偶尔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几乎是沉默着的。

      白术紧了紧身上厚厚的冬衣,双手悬在炭盆上方,不住的打着哆嗦。

      他的身体充斥着一股阴冷,寒意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又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埋进雪堆里。

      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的衰败、虚弱。

      这一次,他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秦皆允坐在白术的旁边,神态有些悲悯。

      他能看到,白术的身上死气缠绕,已然是死之将至,无力回天。

      白术的肺部一阵翻腾,让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嘴巴里传来了一股怪味。

      白术低头一看,暗红色的血在手掌晕开。

      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如退潮般远去。

      最后的画面,是苍耳推开秦皆允,面露焦急地扑到他面前……

      ……

      沉寂,安静。

      油灯如豆,在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白术躺在苍耳的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

      他已经昏睡了数日,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

      苍耳坐在床边,忽明忽暗的光线让她心烦意乱。

      三更夜,雪满窗。

      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猛烈地敲打着窗户门框,漏进屋内的风把唯一的光吹得摇曳暗淡。

      白术被这动静吵醒,睁开了眼睛。

      整个屋子被幽深的灯光照得有些光怪陆离,苍耳的身影隐在明暗恍惚之中。

      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不似之前那般沉重,思绪也清明了许多。

      他看着苍耳的侧脸,一时间有很多话像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术挣扎着起身,惊动了发呆的苍耳,她连忙扶着白术靠着床头坐下。

      “对不起。”

      苍耳的头微微歪了一下,露出疑惑的神情。

      “给你取了这样一个草率又随便的名字。”

      “我很喜欢。”

      灯火跳动,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曾经想过,若我能早一点出生,那该有多好。

      也许我会金榜题名,站在朝堂之上,成为你的助力。

      或许我也可能是个征战四方的将军,带领十几万大军救你于危难之中,换你对我以身相许。”

      苍耳安静地倾听着白术说话。

      “我还想过,要是遇到你的时候,我是个权贵望族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毫无顾忌地站在你身边。

      我想啊想,忽然有一天,我想明白了。

      唯有在你死后,我的血对你才有意义。

      你才会在意我,需要我。

      即便我功成名就,对阅人无数的你来说,我与旁人,并无区别。”

      白术停下话语喘息的时候,苍耳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焦躁的神情,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我也无法换个身份遇见你,若我生来富贵,不愁吃穿,我便不会为了生计而加入那些盗墓贼,也不会去无量山……”

      漆黑阴翳的夜色中,那些东西又在靠近了。

      苍耳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白术见了苍耳的脸色变化,止住了原本要说的话:“我想睡了。”

      苍耳扶着白术躺下,为他盖好被子,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秦皆允也从白术的房间,满脸凝重。

      看着门被关上,苍耳的身影消失,雾气模糊了白术的双眼。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白术仿佛置身于一个静谧而安宁的世界里。

      身上的痛苦渐渐消退,所有的思绪,杂念,压力也归于平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是一种让人想就此沉迷下去的舒适,白术也放任着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这宁静之中。

      恍惚间,他听见孩童的啼哭,一会远在天边,一会又近在耳际……

      山间飘摇着薄雾,薄雾中隐约可见一个山村,屋舍错落。

      其中一座土坯房子,用厚厚的茅草覆盖。

      屋前,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抱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在哄。

      将小女孩哄好后,少年将小女孩放在小马扎上,旋即坐在她的身后,捞起她的头发,灵巧地为她编起发辫,插上野花点缀。

      不知名的野花立于发间,煞是好看,欢声笑语飘忽不定地响在白术耳畔。

      那是他的小妹白芷。

      白术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过去的往事在他眼前划过。

      往事如走马灯般流转,有甜蜜,亦有苦涩。

      “白术!”

      苍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白术回过头去,苍耳站在漫天雪花中,冲着他微笑。

      白术愣了愣,片刻后,迈步向前,走向那片白茫茫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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