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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紊乱 ...

  •   徐桥月被软禁在宸王府某座偏僻的院落里养伤,院外有重重侍卫把守着,沈令仪无法与其相见。

      幸而“徐青轩或许还活着”的消息,激发着徐桥月的生存的意志,沈令仪偶尔得到的传话里,也是她积极配合治疗,伤情日益缓和。

      重压之下须有消遣,沈令仪蜗居琉璃院内,闲暇时便只能剪纸花消磨时间,性情倒是愈发孤僻。

      陆鸿晏日日都会造访琉璃院。

      中庭翠树的红花越挂越满,相同且熟悉的纹样看得他恍若隔世,也逐渐明白此物乃纪念徐青轩所制。

      而独属于他的那只胖喜鹊,心意已经被封藏。

      一天一天,草长莺飞,暖风里万物复苏。

      冷淡的相处成为他们夫妻间奇怪的常态,同处一室却各不干扰,相互交流更是微乎其微。

      夜过子时,二人便默契地熄灯和衣而眠,倒是也说不清地达成微妙的平衡。

      譬如此刻,沈令仪神情专注地剪着纸花,陆鸿晏则端坐书桌前批阅着公文。

      偶然间抬眸,他瞥见她冷冷清清的表情。

      如今的沈令仪,重新将沉默寡言与冷漠孤僻两个词语体现得淋漓尽致,加之腿疾恶化后食欲不振,她孱弱的身躯似乎即将化作鹅毛随风而逝。

      陆鸿晏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活泼地笑过,哪怕只是虚假的敷衍。

      他还记得沈令仪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动人心弦。

      陆鸿晏失神得笔尖停滞,墨水在宣纸上浸出一团黑灰。

      灼热的目光盯得沈令仪难受,她转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心神不宁时手里的红蜡纸不慎被错刀剪毁。

      沈令仪紧紧攥着剪刀,目光空洞地怔愣着。

      她心绪愈发空而虚,再多热烈绚烂的纸花也无法填补,情绪平静的背后凭空生出荒谬的慌张与悲切。

      青院的失联,亦加剧了沈令仪压抑的苦闷,漫长难捱的时间令人抑郁痛苦。

      “柔嘉今日给你带来何物?”

      陆鸿晏难得出声打破相处时的寂静,思及晨间所见之事,便顺口询问道。

      说罢,他似乎是找补般解释着:“八箱木盒皆是贴过封条,未拆封便径直搬入库房里。”

      “无外乎是些金银珠宝和玉器绸缎。”沈令仪将剪刀轻轻放回桌面,“殿下若喜欢便尽管拿去。”

      柔嘉公主自宸王成婚后,便不时将各类珍宝箱箱匣匣张扬地赠送,引得京都贵族议论纷纷。

      少许知情之人,唏嘘几句迟来的补偿。

      “既然是赠予宸王妃,本王岂有乱动之理。”

      夹枪带棒的暗讽听得陆鸿晏蹙眉,语气不免也捎带着严厉,惹得气氛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

      轮椅雕花的扶手已经被沈令仪盘得圆润泛光,她凝视着木桌上的剪刀,神情复杂难以言喻。

      夜幕沉沉,洗漱完毕后沈令仪躺在床榻内侧,须臾便察觉到身旁床榻微陷,陆鸿晏拉开衾被将两人盖好。

      一如此前多个夜晚,陆鸿晏强势地将她揽在怀里,沈令仪的身躯被他强健的手臂给禁锢住。

      她未曾反抗,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眸。

      柔嘉公主的玉露传信里,失踪的裴文礼尸骨终于被挖掘出来。

      他生前为人虚伪,死后灵堂亦是简陋,唯有相熟的寥寥几人前来祭拜。

      裴文礼的旧物被柔嘉派人悄悄翻找过,其中发掘出一个奇怪的布包,内侧隐蔽地绣着沈令仪的名字。

      布包里面更是奇怪,装着几十根加固后的铁钉,附带着锋利的小刀与止血的纱布。

      沈令仪拿到布包的瞬间,便认出兄长拙劣的绣技。

      或许这便是裴文礼当初设计她落水的缘故吧。

      “睡前没有服药吗?”

      陆鸿晏低哑的嗓音骤然响起。

      思绪被猝不及防地打断,沈令仪沉默片刻:“我不想喝。”

      “难怪半天睡不着。”

      陆鸿晏无奈起身,熟练地拉开床头抽屉,翻找出盛满药水的瓷瓶递给她。

      沈令仪摇头坚定拒绝:“我说过我不想。”

      他日日都逼迫她睡前服用苦涩的药水,扬言称其能够助眠,沈令仪却不相信药效仅限于此,定然还有其他用途。

      她更加排斥着药水,转头闭目假寐。

      陆鸿晏眉心紧蹙:“长期失眠你会死的。”

      “如今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倒不如去死。”

      沈令仪的睫毛微微颤动,嘲讽地嗤笑道。

      瓷瓶在陆鸿晏掌心被捏得微微温热,他听着沈令仪决绝的语调,心底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你为何就不愿意听话些呢?”

      陆鸿晏强硬地扳过她的肩膀,强行使得沈令仪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手掌牢牢地控制住她的后脑勺,捏开她的嘴唇便将药水灌了进去。

      沈令仪剧烈地咳嗽起来,苦涩的药水顺着嘴角溢出,落下晕开在柔软的云丝缎里。

      陆鸿晏心扉泛着难言的刺痛,言语里暗含着霸道与狠戾:“本王偏偏就不允许你死。”

      “你以为你是谁,是主宰所有人命运的神灵吗?”沈令仪抬手狠狠擦去脸颊上的药渍,“我不信神灵,也不信命运,更不会相信你。”

      夜色依旧深沉,气氛愈发沉重且诡异。

      沈令仪被迫枕在陆鸿晏的手臂上,特制的药效发作迅猛,困意旋即席卷而来。

      陆鸿晏低头凝视,感受着她呼吸逐渐平稳。

      敏锐如她,定然猜测出药水并非全然为助眠所用。长期封穴导致经脉不畅,若不辅之以药物调养,沈令仪的生命便会迅速地油尽灯枯掉。

      陆鸿晏将她抱得更紧,嗅着沈令仪发丝里隐隐传来的幽香,合上眼眸浅浅睡去。

      未过几日,薛长沅忽然携礼拜访。

      沈令仪难得多言,谈笑间虽然报喜不报忧,薛长沅却仍旧从她憔悴的脸色里窥探出苦楚。

      “本以为同宸王成婚后便万事大吉,不成想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沈令仪轻拍她的手背,忆起往昔:“从前你总说我口无遮拦,现在你却比我更甚。”

      薛长沅神情郁郁:“不吐不快罢了。”

      她的来因不仅仅是想念闺中密友,薛长沅支支吾吾半天后,终于难为情地说道:“母亲说我年纪确实不小,婚事应该及早定下。”

      沈令仪知晓她和祁明朗之间暗流涌动的氛围,误以为二人终于修成正果:“你和祁明朗是否将要......”

      “并非如此。”薛长沅霎时哽咽住,颤抖着肩膀眼泪夺眶而出,“令仪,你能不能帮帮我......”

      原来永宁侯党羽毅然决然地倒戈向东宫一派,而薛家则是坚决向陆鸿晏投诚,立场相悖的两家彻彻底底地相敌对,绝无可能结秦晋之好。

      沈令仪安慰地抱着她的肩膀,恍若浆糊般的脑袋思考半晌,也未能够想出应对之策:“不若先拖着,待我们再多想想办法。”

      “真的不能再拖了。”

      薛长沅悲戚地泣不成声:“祁明朗被永宁侯禁足,我也软磨硬泡母亲许久才得以见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抓紧嫁人和永宁侯府撇清关系,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父亲中意的婚事,是将我求入二皇子府邸做他的侧妃,从而更好地替三殿下探求消息。”

      闻言沈令仪双拳紧握:“简直荒唐至极!”

      薛老爷根本没有把薛长沅当做活生生的人对待,而是将其视作棋子般任意摆布,只为换取更多的利益。

      “令仪,我实在别无他法了,你就想办法帮帮我好不好......”

      薛长沅猝不及防地跪在沈令仪面前,虔诚而珍重地紧握着她的手心。

      “实在羞愧,我虽然深知你也身处水深火热里,可再不济你也是陛下赐婚的宸王妃......”

      “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令仪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吧......”

      沈令仪想搀扶薛长沅起身,然而自己半身残疾动弹不得,强行思考的脑袋更加混乱,额头青筋倏然间凸起。

      她双手捂住额头,神经剧烈地疼痛起来,痛苦的呻-吟声顿时响彻屋内。

      此情此景吓坏了薛长沅,她呆愣愣瘫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热的液体滴在薛长沅手上,她低头定睛一看,竟然是沈令仪嘴角抑制不住涌现的血渍。

      屋门忽然被推开,陆鸿晏耳畔顿时溢满痛苦的呻-吟声,他敏锐地嗅出空气里浅浅的血腥味。

      “薛姑娘快请回吧。”陆鸿晏神情乍然愠怒,伸手毫不客气地请薛长沅离开,“王妃突发不适,无法见客。”

      “令仪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成婚后身体越来越差?你将她如何了?”

      跟随而来的魏朔立即捂住薛长沅的嘴巴,阻止情绪失控的她继续出声干扰。

      极端的时间内,陆鸿晏隐隐猜测出沈令仪异常的缘由。他强行抓住她的手腕,趁乱把脉后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长期压抑的情绪乍然间极端波动,导致经脉紊乱。然而郁结于心的淤血吐出,反倒是好事情。

      陆鸿晏转头时面色却冰冷若霜:“不知薛姑娘向王妃说了何事,竟惹得她情绪波动经脉紊乱。”

      “倘若再受刺激,恐怕会七窍流血而亡。”

      薛长沅吓得失声,软绵绵地瘫坐在地面。

      魏朔松开禁锢,薛长沅依旧失魂落魄。

      她望着浑身是血,痛得神志不清快要晕厥的沈令仪:“令仪是我不好,你把这些事情忘掉好不好。”

      沈令仪想出声安慰,却被翻涌的疼痛刺激得生不如死,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扯住陆鸿晏的衣袖。

      薛长沅望着她挣扎的神情,眉目间的愁绪皱得更紧:“我会想办法的,你好好养伤最要紧......”

      沈令仪精疲力尽地昏倒在陆鸿晏怀里。

      薛长沅无可奈何地被请离宸王府。

      她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自己的私欲竟然差点害死了沈令仪的性命。

      宸王府是吞噬人命的泥沼,东宫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皇家的婚事毫无例外都是死路。

      薛长沅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好似逃不开着痛苦的命运般,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

      她不想自尽,现实却比死亡更加痛苦。

      稳当的马车忽然停止前进,薛长沅撩开车帘探头望去,迎面的马车款款下来一位气质优雅的贵妇人。

      她绽着慈眉善目的笑颜,朝着薛长沅缓缓开口。

      “薛姑娘的燃眉之急,我愿意出手相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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