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钩》夏植

2、第 2 章

　　近几天，季羡一直都在着手处理纪筱然的后事包括遗产转移问题。
　　季羡请了这方面很好的律师，将纪筱然名下所有的公司、股份、房子一系列动产和不动产等资产以最安全、迅速的方式全部转移到了纪慕言的名下。
　　纪慕言是纪筱然唯一的血脉和牵挂，纪筱然生前近百亿的遗产不是笔好处理的小数目，季羡在这件事上算是尽了十成十的心意。
　　季羡没有瞒着纪慕言，他告诉对方：“你知道你妈妈给你留下了多少财富吗？”
　　纪慕言的面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抬眼看着季羡：他只知道母亲虽然一直都是一个人，但她很要强也很出色，生活之余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工作上了。
　　“94.7亿人民币。”季羡说出一串数字来,他重新看向纪慕言：“这还只是折合成的可动资产，你妈妈的公司还会持续升值创造出更多收益，现在它们合法并完全属于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现在很有钱。”纪慕言很淡定,仿佛在他眼中94.7亿元人民币就是一串数字，不值一提。
　　“对，你很有钱，甚至比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还有钱。”季羡对纪慕言说道，“这都是你妈妈给你留下的财富，你妈妈很厉害。”
　　“我知道。”少年人的眼眸之中才突然像有了感情似的迸发出一点季羡所读不懂的晦涩不明的情绪来。
　　季羡暗想：看来纪慕言对他妈妈的感情还挺深，以前的时候也没见这小子和阿然有什么亲密的互动交流，还以为他们母子是有什么矛盾。不过，想想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么。
　　季羡突然就笑了，秾艳清丽的眉眼舒展开来，他不再那般正色，反而是带着轻松的口吻说道：“告诉你这些呢，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小纪才是阿然最珍贵的遗宝。小纪，你说是不是，嗯？”这个“嗯”的尾音被他刻意拉长，带着愉悦的腔调和刻意调笑的意味在里头。
　　不知怎么的，纪慕言看着眼前乌发雪肤的漂亮青年渐渐就失了声。
　　他细细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这三个字：季叔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话又说回来，纪慕言。你现在所拥有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巨额财富，你以后可以用它来干很多事情。”季羡勾唇浅笑道，“小纪，你有很多选择的，只要你愿意的话。”
　　“我可以给你。”纪慕言说这话时还挺认真，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季羡轻“啧”两声，漂亮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眯起来时无意之间会有有种别样的风情：“我还没老呢，小纪同学就想着给我养老了。我是该感动呢，还是该感叹岁月摧人老?你季叔叔才25岁正值大好年华，怎么在小纪心中就是垂垂老矣了？”
　　纪慕言面容紧绷，像是在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没有老，季叔叔很年轻，看着像二十出头。”
　　季羡心道：靠，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爱打直球的吗？小纪这性格究竟是怎么养成的，还挺可爱的。
　　他捏着自己的下颌，俯身凑近纪慕言：“原来我们小纪同学不仅人长得帅，说话还这么好听，真是深得我心。”
　　纪慕言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有些不自然的退开了半步，然后有些干涩的道：“我说话不好听。”都是实话。
　　季羡挑眉：“看来小纪是实诚人啊？小纪，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的吗？”
　　站在纪慕言的角度，恰好可以把季羡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的睫毛根根分明，又密又长。
　　纪慕言还注意到对方瞳孔的颜色似乎要比寻常人浅许多，棕褐色的瞳仁折射出一种近似于琥珀般透明的质感。
　　“你在看我的眼睛？”虽然是疑问句，但季羡很肯定对方是在盯着自己眼睛出神。
　　他眉目含笑道，“好看吧？纯天然的，没戴美瞳。”
　　“你是混血？”纪慕言语带疑惑。
　　“唔…，”季羡状似思考后道，“算是吧，我奶奶是德国人，所以我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外表的确看不出什么，但我皮肤白啊。”
　　的确挺白的。纪慕言不动声色的收回打量的目光，暗自在心里道。
　　其实，季羡光外外貌上来说，的确是看不出不少混血特征。他面容的轮廓不深，又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线条，但他异于常人的瞳色以及过于高挺的鼻骨和白皙的肌肤又恰好解释了这一切。
　　“还说我呢。”季羡饶有兴趣的掀了掀眼皮，“小纪，你亲爹不会是个外国大帅哥吧。我看你五官就很立体，很符合美学分割式的标准啊。”
　　“不是。”纪慕言对他那个所谓的人渣亲爹没任何好感可言，也不愿多加提及。
　　季羡适时转移话题：“小纪快开学了吧，读高几？”
　　“高一下。”纪慕言简言意赅的回答道。
　　“嗳。”季羡就想和这小孩多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聊着，“小纪成绩怎么样？快分科了吧？准备学文还是学理？”
　　“成绩还行。”纪慕言垂眸遮住眸底的思蓄，整个人高俊挺拔又寡言少语像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典型乖学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选理科。”
　　季羡不禁回忆起自己高中时惨不忍睹的文化成绩和被老师和爸妈逼着作死的补文化课的日子：“辛苦了纪同学。”
　　“辛苦什么？”纪慕言眼底是明晃晃的不解。
　　“文化课啊，小纪。”季羡眨眼道，“我那时是艺术生，对文化课要求不高。主要是那时候爱玩，逃课泡吧早恋触犯天条的事干了不少，最后是被我妈按着头死嗑文化成绩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苦如斯。”
　　纪慕言不由想象着季羡高中时候的模样和性格是什么样子的，是和现在一样吗？
　　“我给你说说我的高中呗。”才25岁的季羡很年轻充满活力，和对方说话时兴致勃勃的，“我的高中啊，可精彩了。校园嘛，总有几个风云人物，想当年的时候，我和江晃我们俩可受那些小女生的欢迎了，每天都会收到数不完的情书。特别搞笑的是啊，我和江晃还会比拼谁收到的情书更多，现在想想，这些都是青春啊。”季羡在提到自己的高中生活时，眼眸深处都漾着笑，似坠满了无数的星子，眉目间清润濯华、神采飞扬。
　　“那你们谁赢了？”纪慕言似是被挑起了兴致，目光探寻的问道。
　　“你说这个啊。”季羡像是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连身子都躬了起来。
　　好半晌，才终于笑够了似的止住笑，语音有些断断续续说道：“真的太搞笑了，你知道吗？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把我们那句玩笑话添油加醋的告诉了那些表白的女生，说我们以这些情书为资本炫耀践踏侮辱女生们的心意更有甚者说我和江晃不尊重女性，那群小女生还能忍？结果那是群情激愤，把我和江晃喷得狗血淋头都没消气。”
　　“这不是造谣吗？”纪慕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其实也没多大事，很快就解决了。”季羡不甚在意的耸耸，“那时候的小女生都那样，青涩又可爱的，我和江晃先给她们道了歉。再加上我们俩在人际关系中风评都还不错，就有特别多的同学和朋友帮我们在校园论坛中澄清，人多服众，那些谣言就散了呗。”
　　“你还挺受欢迎的。”纪慕言语中听不出艳羡，甚至都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事实。
　　三中的门面和扛把子,你当是我吹出来的。”季羡眉目间带上了点少年人才有的意气，让人不禁联想他年少时候的轻狂和恣意。
　　“你也是三中的？”纪慕言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原来小纪是在三中上学。巧了，咱们还是校友呢。”季羡的神情中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恣意和神采：“纪同学看过校园墙吗？前些届的优秀专业生代表还是我呢，我高中时候的照片说不准还挂在上头呢，可帅了，比现在的我还帅。”
　　这倒是没看过。纪慕言心道。“有时间的话会去看的。”他表示。
　　“还是别了，我也就随口一说。”这下季羡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叫别人瞻仰自己的照片总感觉显得自己脸皮特别厚的样子。
　　“我们三中的门面什么时候只靠脸了？”纪慕言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反而又抛出了一个能让季羡炸毛的疑惑。
　　季羡瞧着他那张分外一本正经疑问的帅气脸蛋，左看右看想找出一丝对方是在嘲讽自己的表情，可惜都没有：小纪同学是真的坦率直白。
　　他就全当对方是在夸自个儿脸好看了：“小纪同学，我必须得向你申明一点，我可是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国际青少年组油画大赛的金奖，这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拿到国际含金量的大奖。还有啊，我的文化成绩经过恶补也是拿到了专业第一才考上央美的。”
　　“很厉害。”十六岁的少年身姿有种不同于常人的挺拔像棵小白杨树，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哑但意外的不难听。
　　小纪，他和他妈妈还是像的。
　　季羡看着他，神情不由的有些发怔，一样的坚韧。
　　可不同的是季羡莫名觉得纪慕言的韧劲儿却是一种着生在峭壁上的野蛮的倔强的的东西。有时候，纪慕言甚至都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可他在冷静自持的外表下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旺盛生命力。
　　季羡突然就像是找到了某种灵感：外面的树叶葱郁又旺盛。
　　四月份的春天是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