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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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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大一点,再大一点~哎,对!”
旁人听不见的空间里,系统掐着嗓子,在凌尘的脑海里进行细致的指导,以期拐走正确的铲屎官:“就是这样~”
凌尘在它的指导下露出完美微笑,还十分有灵性地伸出爪子,用粉色的爪垫蹭了蹭她的裤腿。
果然,这一举动成功击中了女顾客的少女心,并说服了她这确实是只温顺亲人的狗。
“就它了!”
她利落付了钱,在老板控制不住的笑容中牵着狗走了出去。
老板答应一会亲自送货上门,把一些赠送的宠物用品送去她家,于是女顾客放心地牵着狗离开。
这家抚慰犬培育中心大概离女顾客——现在的称呼应该变成女主人,离她家不远,所以一人一狗没有坐车,人牵着萨摩耶走在街上。
大白狗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的脚步,沉默地用四爪行走着,感受着柔软爪垫摩擦着粗糙的地面。一朝变狗的感觉还让凌尘感觉不太适应,好像自己荡回原始丛林返祖成了一只野生猴子。
白狗甩了甩脑袋试图抛掉这些奇怪的想象,它悄悄抬起头,看着新任主人的脸。
似乎是一瞬间的错觉,不知为何,凌尘觉得她的脸有些莫名的眼熟。
这种感觉转瞬而过,下一秒又觉得陌生了。
女人似乎一边走着,一边在举着手机和谁打电话,还刻意放轻声音:“喂,宝贝?醒了吗?”
凌尘震惊。
根据天色来看,这明显都快傍晚了,这人是有多能睡。
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儿子吧,也是他未来的任务对象。
“噢~”女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柔和,让凌尘想起遥远记忆中的幼儿园老师,“醒了就吃点早餐,妈妈在冰箱里留了饺子,你放在蒸锅上热一下,然后吃完饭记得吃药呀。”
“……”
早餐?
再晚点都能吃夜宵了。
看来对面大概率是个不满十周岁的小屁孩,连药都不记得自己吃,而且昼夜颠倒生活不规律。不懂事的小孩子欺负起动物来往往没轻没重下手更狠,自己的生命安全似乎更得不到保障了,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被熊孩子薅得睡不了觉。
仿佛预见了未来的悲惨命运。
凌尘珍惜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身上的雪白毛发,因为不知道今晚之后这些毛还能不能完好地存在在身上。
凌尘心事重重,不想再听女人打电话,干脆把注意力放在了街边的景色上。
根据一些眼熟的建筑物来看,自己应该还在鱼尾市——至少没有离开这里,这是唯一一件比较幸运的事。
这座城市虽然经济欠发达,渺小又平凡,但它对凌尘有着特殊的意义。
外祖父过世之前就在这座城市,从小到大带着他。他的根在这里,就算离开也不能太远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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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一段繁华的闹市区,女人带着他拐进了西门的老区。
西门是鱼尾市的一个地名,顾名思义在鱼尾市的西边,那里有一条热闹的义乌小商品街,沿街都是叫卖的小店和流动摊贩;穿过小商品街还有一片老区,这里的建筑物有了年头,楼房的土色墙壁被经年的菜烟熏得油黑,路面不是光滑的柏油路,而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常年浸着未干的雨水,不太干净,容易深一脚浅一脚弄脏裤腿。
不过萨摩耶是四驱,倒是走得很平稳,凌尘小心翼翼地抬腿,努力不让泥水溅在他干净白亮的皮毛上。
身旁跑过几个嬉笑追逐的小孩,其中一个一脚踩进萨摩耶旁边的水坑里,泥点子溅了凌尘一身:“……”
凌尘前功尽弃,有点破防。
有个被落在后面的孩子没追上其他几个,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哼哧哼哧一转眼,瞅见了旁边好大一只萨摩耶,于是好奇地走了过来。
其他几个见人不见了,回头找他,也注意到了萨摩耶,两秒后几个孩子都团团围了上来,凌尘被好奇的眼神包裹在中间,瑟瑟发抖:“……”
一个小男孩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牵着狗绳的女人:“阿姨,我能摸一下吗?”
得到同意后,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开始对狗上下其手。
面对这群精力旺盛的熊孩子,凌尘觉得自己的皮毛保存不到晚上了。
牵着狗绳的女人没有阻止,但一直盯着看,几个孩子也没有太放肆,只是揉揉狗狗的脑袋,搓搓它的耳朵,捏捏它的尾巴。
凌尘这辈子哪里被人这样摸过,想说耍流氓吧又不太合适,想呲牙威胁小孩吧又怕女主人不带他回家,导致任务失败,于是只好一动不动。
实在太奇怪了。
被这样摸了一阵,他只感觉被摸过的地方又痒又麻,也不是难受,但不太舒服,于是甩了甩身后的大尾巴。
“呜……”大白狗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破碎的,忍辱负重的呜咽。
呜咽声飘荡在风中,被巷子另一头的一个人捕捉到,只见他回过头来,风拂开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对男生来说过于漂亮但有些苍白的脸。
长得不矮,但不结实。正是最能吃的年纪,这孩子却像没吃饱饭似的,很瘦,连袖口都空荡荡的。皮肤白到有点透明,夕阳斜照着,脸几乎能透出光似的。
但眉眼很好看。
杏眼和自然微微上翘的嘴角本该让他看起来温和亲近,但此刻的面无表情又似乎很冰冷。
也有可能是麻木。
女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她事先咧开嘴提了提嘴角,让自己做出一副开心的表情,然后才去喊他:“儿砸——你怎么在这里,快过来——”
她掐着嗓子喊道:“妈买狗啦——给你哒!”
凌尘被这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听这话,对面似乎是她的儿子,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任务对象。不知道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凌尘想挤出去看看,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头拱啊拱,做出努力的样子。
然而奈何熊孩子们太过热情,一条缝隙都没有留给他。
凌尘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只好听他们聊天。
然而听了几句,只有妈妈在说话,儿子一句不回。凌尘觉得这孩子有点没礼貌,没听见没有得到回应的妈妈原本热情的声音都有点蔫儿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孤独症,功能性耳聋或功能性失声……
才导致不会说话。
想想也怪可怜的。
不过如果不是系统的约束,凌尘还是想逃走。
毕竟陪伴心理疾病患者是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而这孩子终归又和他没什么关系,何必为难自己呢?
凌尘低着头想事情,没注意到耳边传来脚步声。
直到身边的熊孩子包围圈忽然散开,身上不停薅狗毛的手也都没了,他才后知后觉眼前来了一个陌生人。
大概就是他的任务对象了。凌尘缓缓抬起狗头,眼神恍惚。
是个男孩儿,这倒霉孩子长得还挺高,不到十岁起码一米七八——
不对。
萨摩耶一双狗眼瞪得溜圆。
半晌,他才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这任务对象怎么长得和我前男友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系统很快回复,“他就是你前男友。”
“……不是,你也没告诉我任务对象是我前男友啊??”凌尘抓狂,“早知道是他,我根本就不会签合同……”
凌尘曾设想过无数次,再次出现在前男友面前时,他可能会背着一把吉他,准备好随时可以拍大片的完美光影,忧郁风穿搭随时可以在前男友面前吸尽目光;也有可能西装革履,领带袖口一丝不苟,拿着一朵玫瑰花,站在路口装作偶遇,碰到前男友时露出一个很装的笑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没有准备。
萨摩耶满身泥点子和被熊孩子揉乱的毛发,连蛋蛋都被人切了,一身狼狈状被人尽收眼底。
凌尘想,他想要的是一丝不苟,不是一丝不.挂。
他想象中和前男友重逢的自己应该是个妥帖完美的人,而不是狼狈的……不,甚至不是人。
连物种都不一样了。
令狗窒息。
窒息的狗子简直不敢抬头见人,爪子磨蹭着地板,每根毛发都在说着快逃。
若非系统声严厉色的警告不停回荡在脑海里,绘声绘色描述违约后它将会做出怎样惨绝狗寰的事情,凌尘早就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凌尘低头看着地板,耳边是前男友母子俩的交谈声。
“你不是从小就喜欢猫猫狗狗吗?”是他妈妈的声音,“我给你买了一只。挺贵的,是专门的抚慰犬,但长得可爱,性格也温顺。只要你开心,这钱就花得值。”
沉默。
“喜欢吗?它不仅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陪着你,还经过了一些特定的培训,是只很厉害的狗狗。”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连凌尘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赵辞镜表情空白地站在那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比三个月前又瘦了一点。
表情不像难过,像在发呆,好像思维不太跟得上现实的样子。
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不过肯定不是躁期。凌尘见过躁期的赵辞镜,那绝对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赵辞镜的母亲周潇女士看着儿子,兀自叹了口气。
这些年独自带着孩子打拼在外,不说大富大贵,也算是个小有成就的女强人。
然而回家面对孩子,还是满腹心酸无奈。唱着习以为常的独角戏,看着孩子沉默的脸,又心急又无能为力。
她知道这真的不能怪他,也不能怪把病遗传给他的孩子他爸,他们都不想的。
但这还能怪谁呢?
孩子得这种病,她又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