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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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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临烨的登基大典,似乎都还只是昨日之事,宫中上下又马不停蹄地为着过年忙碌起来。
按理说奉明帝驾崩不满周年,废帝也还尸骨未凉,这年合该过得低调些。
可萧临烨偏偏就不,一来他对父兄实在没什么感情,而来他如今刚刚登基,正需要这样的场合,向天下昭示他的正统。
所以他与裴兰卿商议过后,传令宫中,这年不仅要过,而且还要过得分外隆重。
如此,到了年关那几日,封地上的诸王们,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最终还是陆续来到了皇城,等待萧临烨的召见。
萧临烨则是不紧不慢地跟他们拖着,冷眼看着不安分的那几个,隔三岔五给他们送一道不痛不痒的旨意,钝刀子割肉般磨着他们的心。
终于到了年三十宫中大宴那日,萧临烨才正式召他们进宫赴宴。
承乾宫中,萧临烨早已换好了今夜赴宴所穿的玄色礼袍,九龙金冠将他的发丝高高束起,露出那英气逼人的眉眼,君临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任谁都不敢轻视这登基还不足一月的帝王。
只是此刻,在外冷若修罗阎王的萧临烨,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正在内殿更衣的裴兰卿。
这年终的宫宴,已经消失在众人眼中数月的太傅裴兰卿,最终决定陪萧临烨一起去。
萧临烨因此特地亲自选了纹样,雪色绸缎上布满了繁复的银凤,无言之中明示了裴兰卿于帝王心中的帝位。
他孕期已近七月,近来肚腹长得更快了些,柔软的衣料披在身上,尽管没有佩戴腰带,却还是勾勒出了他身前的隆起。
裴兰卿皱眉瞧着铜镜中的自己,萧临烨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最近这孩子长得也忒快了些……”裴兰卿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腹侧,感觉到胎儿活动:“烨儿可觉得我看起来奇怪?”
“怎么会?”萧临烨吻了吻裴兰卿的耳后,与他一起看向铜镜中,那一黑一白并立的两个身影:“太傅还是那样好看,还是那样——与我般配至极。”
“烨儿又说浑话了。”裴兰卿转身,用指尖点了点萧临烨的唇,“谁跟你说这个。”
萧临烨却只是笑着,揽着裴兰卿的腰,小心扶着他去软椅上休息:“本来就是这样,太傅为我大齐孕育皇嗣,谁敢觉得你奇怪。”
“他们口中虽不说,但心里也是会想的。”裴兰卿摇摇头,轻声叹息道。
“那我就下令,让他们想都不准想。”萧临烨知道裴兰卿这是孕中心思纠结,故意说着糊涂话逗他开心。
“太傅放心吧,等会宴上你瞧着谁心思不好,就只管跟我说,我命人将他撵出去就是了。”
“好,那我和孩子就全都托付给烨儿了。”裴兰卿被他这话逗得,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满足地靠着萧临烨坚实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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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宁王暂居的别院里,萧敬衡看着手下人呈上来的东西,一旁的心腹幕僚劝说着:“殿下真的要把那裴家三少爷送来的东西呈上去?”
“依臣看来,那裴家三少爷是想借您的手,除掉裴兰卿……此物除了会惹得陛下震怒外,于咱们实在没有什么旁的好处。”
宁王萧敬衡散漫地笑笑,一手端着酒杯,没骨头似的倒在旁边的美妾身上:“本王当然知道,但他萧临烨不是志得意满,要让我们都进京向他叩拜吗?”
“本王偏偏就要在这大过年的,狠狠恶心他一把,让他在众臣面前颜面尽失,看他这个杂种玩意还怎么呈威风。”
那心腹听着宁王的诸多大不敬之言,脑门上都溢出了冷汗,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殿下又何必为了出气冒这样大的风险呢?”
“这万一陛下巨怒之中,追究起您来——”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虽然他们都说本王不甚聪慧,但本王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这东西自然不会从咱们这边呈上去。”
宁王说完,搂着旁边的美人,露出了满含恶意的笑容:“本王已经等不及了去看看那耀武扬威的杂种颜面扫地,看看那自视甚高的太傅狼狈丢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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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群臣已至春熙殿中等候着帝王的到来。
这原本就用于盛大宴会的宫殿,在萧临烨的授意下,被装点得分外富丽堂皇。
明明还是冬日,自宫中暖室培育出的鲜红杜鹃,便已经随着精致的宫灯,摆满了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身着绫罗新衣的宫人们,齐整又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穿梭着,将一道道扣着金罩的菜肴,送往各处。
终于,在数下沉厚的铜钟声过后,唱声太监来到御阶之上,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殿中原本还在交谈的群臣立刻安静下来,他们纷纷俯身叩拜:“臣等恭迎陛下。”
可当他们起身时,却震惊地发现,在那披着玄色礼袍,气宇轩昂的帝王身后,竟然还跟着一抹银白色的身影。
那是已经消失数月已久,流言满皇城,以男子之身有孕的太傅裴兰卿!
萧临烨居高临下,自然将群臣的反应尽收眼底,但他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反而十分泰然自若地,像往常私下相处时那样,扶着裴兰卿的腰,将他一步步带上御阶。
“烨儿,此事不可!”裴兰卿虽然答应了陪萧临烨出席宫宴,可没想到他竟要自己一同去坐那帝王之位。
“没什么不可的,”萧临烨却没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他结实的手臂紧紧地环着裴兰卿的身体,让他无处可逃:“今晚太傅就在这里,和朕在一起。”
裴兰卿惊讶地看着他,萧临烨望向他的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容置疑也无法反抗。
萧临烨就这样将裴兰卿扶到了自己身边的凤椅上,让他与自己一同受着群臣的叩拜,然后才向着殿中挥手沉声道:“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大臣们仍旧没有从那震惊中缓过劲来,宁王的目光越发阴狠,但他还是死死忍下心头的急迫,等待着好戏上演。
萧临烨全然不顾众人的反应,镇定自若地端起了酒杯,宣布宴会开始。
宫乐声如仙音降临,回荡在华丽的殿堂中,身披彩衣的舞女纷纷而上,婀娜迷人。
只可惜如今,已经没几个人有心欣赏这歌舞了。
“今夜的菜色不合胃口?”萧临烨瞧着宫人布的菜裴兰卿几乎没动,于是就亲自伸手,为他添了筷子素八珍。
裴兰卿却摇摇头,轻声叹息道:“烨儿……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菜。”
“今日你为我做的实在太过了。”
“这有什么,”萧临烨爽朗一笑,看向殿下群臣时,目光中尽是淡漠:“我就是要让天下都知道,太傅在我心中的位置。”
“就是要让他们即便有心说三道四,也掂量掂量敢不敢祸从口出。”
“怎么,太傅怕了吗?”
裴兰卿深深地望着萧临烨,望着他教养长大的少年,望着他如今可以依靠的爱人,许久之后摇了摇头:“罢了……都随你吧。”
“只要烨儿还在这里,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萧临烨的眼眸中迸发出了一瞬的欣喜,他没有想到一向规矩守礼的裴兰卿,竟也会为了他抛去那些枷锁,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他紧紧地握住了裴兰卿的手,两人就在这天下至高至尊处对视着。
尽管有着最初出人意料的开端,但宫宴还是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群臣祝酒贺年后,便到了各州府呈送吉礼。
宫人们端着金盘,将那些吉礼在所有人面前流转,直至呈到皇帝面前,太监则高声道出那是何物。
萧临烨向来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他在龙椅上稍稍侧身半揽着裴兰卿,与他一同看着呈上来的东西,一只手还轻轻抚弄着裴兰卿肚子,像是在和里面的孩子商量,等到他出生后,就将这些俗物都丢给他去玩。
可就在这时候,太监的一声高唱,却让裴兰卿忽然愣住了。
“丰州府吉礼,宣阳裴氏玉鸿雁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