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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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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诸位道友赏脸前来见证吾儿的认亲仪式,若非牵机门看守着邪魔命脉,不容闪失,今日合该请众人前去一聚,在这里说一声抱歉了。”灵逸整个人被父爱浸润得少了几分锐利,现在看上去温和可亲得多了。
众人拱手连连道,“哪里的话,尊者这些年劳苦功高,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件喜事在哪里办都是一样的!”
灵逸偏头向太清宗主致意,“多谢宗主肯忙里抽闲为我们父子操劳,其实不必举办的如此隆重,只需要请上二三好友做个见证即可。”
渡华大方地笑笑,“大家都是当年经历过那场殊死战役的,谁人不知尊者您为天下人做出的牺牲,寻回血脉不止是您一人的心愿,更是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愿,为此多费点心又算得了什么。”
灵逸微微欠身致谢,转身揽过身边的儿子,“这位便是我日思夜想盼回来的好儿子,若是日后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道友多多包容教导。”
百里诀虽然山野里长大,性子里有些桀骜的成分,但在规矩严苛程度可以排得上宗门之最的太清,这些台面上的礼数不曾有失,他听见父亲的指令,站出来完完整整地行过一礼,“在下见过各位叔伯,请多关照。”
一个抬头,他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入另一双审视玩味的眼里,明明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僵硬生疏到哪里去,可是莫名的心虚总是让他想躲得远远的。
“他对你施恩只是把你当作筹码。”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耳边。
如果不是早知道你的身份,那么怯懦的人怎么敢大闹婚宴?
如果他早知道你的身份却不告诉你,害你平白受了这么多苦,那么这个人对你真的是有恩的吗?
如果没有这层恩情绑架,又凭什么要忍受这么多人的异样眼光承认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难道要因为这份动机不纯的恩情牵绊住以后的人生吗?
不可能!他能成为灵逸尊者的儿子只是因为他本就是灵逸尊者的儿子,这和褚宁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不过是个倒霉一点的废物,根本什么也没办法为他带来!
百里诀看着褚宁的眼神逐渐从躲避到坦率,他根本什么都不欠他的,如果不是婚宴上认了灵逸尊者为父,褚宁根本活不过今日的日出,应该是他对自己感恩戴德才对啊。
百里决看着无数曾经只能抬起头仰望的宗室站在自己低两级的台阶,第一次体会到了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绝对不要弯腰去捡一坨污泥。
知卓用托盘献上一对血玉镯,灵逸接过,流露出几分悲伤温柔,“这是你母亲怀你的时候,你的小舅舅从燕归山脉采下的玉石,打算在你周岁时为你做这样一对平安镯,可惜你周岁那天被魔物掳走,你舅舅在与之打斗过程中仙逝了,你的母亲听说后也郁郁而终,留下陪我的就只有这样一块石头,我无数次问过苍天,我这一生舍己为苍生,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个结局,不过现在看老天还算待我求情了几分,让我找回了亲儿子。”
说着几度哽咽,最后相当没有高人包袱地用袖子抹了抹泪,“来,爹给你带上。”
一番话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一群人围着百里诀怒赞了几句“公子钟灵毓秀”“小道友天资奇佳,前途无量”“一身正气,颇有其父之风”后,这场仪式算是过半了。
几位拉着百里诀说的热闹,褚成白低咳两声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侧目,“看到尊者和小诀这父子情深的模样倒让我想起一件伤心事。”
“哦?此话怎讲?”
灵逸没有丝毫被抢了主场的不悦,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好像对剧情的走向毫不意外,褚宁当即拍板:商量好的。
至于这二人接下来要放什么屁,他们一撅屁股褚宁就心里有数了。
“其实有些事情本不应该拿出来让大家笑话,只是看这些天外面风声很大,议论的都是我与宗主的婚事,有说我朝三暮四的,还有说宗主强抢人夫的……”话罢褚成白抿唇不语,渡华掩面擦泪,“甚至愈传愈脱离真相,我的名誉事小,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太清坠入风口浪尖,沦为他人笑资,他们有一件事是没说错,我有一个儿子。”
“但没人知道其中隐情,强抢我入府为婿的不是宗主,而是我那位在凡间已经故去的妻子,她仗着家中有势,以我全家性命相逼,我不得已与她做了几年夫妻,可她的脾气与日俱增,对我动辄打骂,我难以忍受这番苛待才离家远去,后来遇到了宗主下山除魔卫道,她不计前嫌与我相知相识,带我逃离苦海,当时我并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儿子,后来问道大典上也只当时有人听说我的过往来钻空子的,不想来者竟是我的亲生儿子。”
“后来无数次他要与我相认,看到那张神似他母亲的脸,总是激起我对过往的恐惧,一直对他的请求避而不见,但我当时没有想明白,错都错在他有这样一个母亲,与他没有关系,即便是他大闹婚宴,也是我这个父亲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怨不着他不满。”褚成白说道,“刚刚看到尊者和儿子那般亲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能借借在场各位道友的光,也承认我有这个儿子,是不是我们也能冰释前嫌。”
面对这又虚情假意又僵硬的开脱,褚宁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没有对灵逸那样的热络,保持着作为得道修者的自傲和目空一切,自然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都在冷眼旁观着他的表演,没有一点参演的兴趣。
有小道童忍不住拉拉自家主人,“他又在装好人,明明之前还提刀要杀了他儿子,我都看到了。”
主人摇摇头,“莫管他人瓦上霜。”
小童愤愤看着褚成白。
褚宁没有下过山,但他也知道门外的传言早被压下去了,转而倒向了对太清有利的一方,而面前这一堆高人不是他的仰仗,没有人会出来主持公道,在同一阶层下,他们固然会看不起攀高枝用尽手段的褚成白,但依旧不是一个地位卑贱的私生子能比的,为了给他主持公道而与太清翻脸总的来说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褚成白朝褚宁伸出手,“小宁,快过来。”
人慢慢的左右退去,看似在给褚宁让路,实际上是把他赶鸭子上架。
褚宁看着满屏的剧情更新提醒,生怕他不肯走剧情似地,他叹了一口气,走到褚成白身边,“父亲。”
“感谢尊者让我有这个说出口的机会,今天若是胆怯了,恐怕百年之后下了九重也难以瞑目,”褚成白转而对褚宁说道,“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让我把从前亏欠你的好好补偿回来。”
“留在太清宗吗?不行呢,我要跟我的徒弟去千机门呀,你们都忘了吗,昨天晚上你亲口说到。”褚宁矛头直指百里诀。
【系统警报:严重违反剧情走向……正在启动抹杀程序!】
百里决也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
乐湛神色微微一凝,他看向父亲,明明对方昨晚信誓旦旦说能解决,褚成白头脑有些发热,搭在褚宁肩膀上的手暗暗施力,“我已经承诺保护你一辈子,为什么还是要离开呢?”
“为什么?我想活下去,整个太清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我不愿意再任人摆弄,徒弟?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说要为我赴汤蹈火?变得这么快吗?”褚宁甩开父亲的手,走向百里诀,眼里只有咄咄逼人的笑意。
百里诀不说话,被灵逸一把护在身后,“太清外门不允许收徒,敢为这位小友为何要违反门规,收吾儿为徒,再者说,小玉天分上课,双十的年纪已跻身主峰内门弟子之列,你不过一个练气未满的修者,如何有能耐传道于他,如此种种,都不合理。”
乐湛听到这里才知道形势早已明朗,褚宁不愿意留下又如何,别人压根也没想带他走,既然如此,那他还担心什么呢,真是虚惊一场,短短一天内,褚宁要证明自己是秦理的道友,又要证明自己是百里诀的师父,上蹿下跳闹了半天,到最后,笑话而已。
听着满脑子嘈杂如同末日的警报轰鸣,褚宁根本没想过跟他解释辩论些什么,“别站在别人后面躲着啊,自己走出来跟我说,我们什么关系。”
百里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只是说的来话的朋友罢了。”
旁边有小童轻声抗议,“我听到他叫过师父……”
话没说完连忙被自家主人堵住嘴,事关灵逸尊者,他们不敢让人胡说。
褚宁等着所谓的“抹杀程序”降临,只听渺远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越如山泉击玉的声音温柔说,“回溯。”
脑子里吵杂的警报瞬间暂停,随着那人一声指令开始倒流。
【系统通知:抹杀程序中止,剧情更新……】
褚宁忍不住咬牙发笑,就算这样也能继续系统任务吗?那如果……
褚宁切换了一个表情,“朋友?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有朋友问候的方式。”
百里诀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小腹一道重击,先感受到的不是剧痛,而是异物穿过他血肉的触感,热血滴落的滚烫,他早有感觉,再低头看去是还是被吓得心脏紧缩,有一只手穿透他的肚子,只能看到半个小臂,血液喷溅了褚宁一脖子。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就连灵逸尊者也没有反应过来,得而复失的悲痛瞬间将他笼罩,睁大一双血丝爬满的眼珠挪不动一步,很快他发现走不动不是因为惊吓腿软,而是整只脚掌被死死定在地面。
不止是他,所有人被钉死在地面痛苦的抱腿爬行,整个祠堂血腥一片,鲜血更甚于红绸,小童胡遭变故,抱着主人的法器不知所措的站着。
褚宁抽出手,擦了擦眼睑喷溅导致有点痒痒的血迹,到现在为止,这狗屁剧情已经一塌糊涂,人也死光了,他转身看着天际,对着不存在的人说到,“如果是这样,你还能回溯吗?”
昨晚的青色烟影再度浮现,声音颇带了几分无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前世见过,告诉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