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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点小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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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的那个暑假,陶斯言也高考完了,我从信息里得知他考得还不错,那时候也由衷祝贺他。
他最后去了山卉本地的里湾大学,我还记得在得知后我发出十足的冷笑,我的父母留不住我,因为我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他们可以留下陶斯言,因为陶斯言和我不同。
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他自愿,我已经懒得理会了,成年后我爸给了我一笔钱,加上几个假期以来打工的工资,我足以在环宁市买下一套小公寓,也就是现在这个房子。
自然,在拿到房产证的那一刻,我的身份证也脱离了那个郁家的地址。
陶斯言大学的压力似乎有点大,美术专业是个烧钱炉,他不止一次地和我提起想要把高中时郁家为他砸下的钱还上;我听后非但没有想法,甚至差点反问他“你觉得只是那几年学美术的费用就够了吗?”
我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毕竟如果他真的想这么做的话又何必告诉我,既然告诉我了,那就带着让我看的意味,装腔作势,无比讨厌。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当时我班里有几个不务正业的同学,喜欢搞点成年人爱做的动作,我也是无意间听他们提起过;起初我没有什么想法,但某天那当中的一人说他搞了个男人,我的新大陆就此被开拓,直接就想到了陶斯言。
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那时候他才刚刚大一,距离成年也才过去三个月。
“你想还你学美术的钱,是吗?”我问。
他明显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起这个,语气很意外:“是,我已经在物色兼职了,我……”
“不用找了,我给你一个最便捷的捷径。”我打断他的话。
“……什么?”
“不卖你的劳动力,跟我卖你本人,一次替还二百。”
陶斯言沉默了,估计正沉浸在震惊中缓不过劲儿来。
可事实证明我并不了解他,我原以为他会拒绝我,会问我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可我没想到他的回答是——
“能不能多一点儿?”
这回震惊的人轮到我,我站在宿舍楼后的小树林张了张嘴,冬天来了,嘴里开始吐出哈气,“你是觉得你太便宜了?”
“不正当交易而已,你只值这个钱。”我说,内心却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拒绝。
在我看来没有人会这么做低自己,不知为什么,之前想让他接受的是我,现在想让他拒绝的也是我。
“……三百,行吗?我明天就去找你。”
这回我真的难以置信。
我瞪大眼睛,暗骂一声,“你他妈真是疯了……”
给你拒绝的机会,你不拒绝,那就别怪我无情;我轻笑起来:“好啊,三百,明天在我学校门口等着,要是敢临阵脱逃,我立马把今天的录音发到你们学校论坛上。”
我骗了他,我根本没录音,因为我压根没想到他会接受。
“好。”陶斯言只是轻声回复我,随后我挂断了电话,在原地伫立许久,气急败坏地踹向身后的树干。
我根本没想过把这事当真,顶多是调戏加恶心他一把,同样认为陶斯言也会如此认为,可他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就像是等了好久一般,连拒绝都一次没有过。
“陶斯言,你就这么不自爱是吧……”
如果不是我,你想把你献给谁?
那样还不如是我。
但到了已经过去五年的今天,我也逐渐明白,是因为这个对象是我,他才如此迅速地接受了。
所以从他十八岁开始,我“嫖”了他不知多少次,我们彼此估计都记不清,唯有一张卡里的金额记录着五年以来的一切;将近两千的天数,十多万的余额,当我某天查看那里的数字时,甚至是感到不可思议的。
我恨他,恨他搅乱了我的家庭,于是在负距离接触时对他进行一次又一次地折磨。
思绪停止,我才意识到我在舒凝面前走神了多久,烟已经抽完,球已经摆好,我却一点想打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快到时间了。”舒凝抬手看了眼手表问我,“你要去画室吗?”
“不去。”我烦得要命,不想在这时候让自己更加不快。
“好吧,可是如果那位蒲韵然约了陶斯言吃饭,你又会黑着一张脸不是吗?”舒凝话语里充满看好戏的意味。
“我量他就是想,也没那个胆量。”
开车回家的路上,陶斯言竟然给我打了电话,我看了眼来电人之后并没有立即接通,而是等了好半天,才将手机连接车载蓝牙。
“什么事?”
陶斯言说话总是忸忸怩怩的,每次都听得我不舒坦,今天也一样,他问:“你会来接我吗?”
“你是小孩吗?放学还要站在校门口等着家长接?”我有点烦躁,搞不懂他究竟想干什么。
陶斯言沉默了两秒:“可是我想让你来。”
“你不来,蒲韵然就要拉我去吃饭了。”
这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轻笑起来:“那你就去啊。”
“……我不想去。”
“不想就自己拒绝,搬我出来有什么用。”我说,“难道你还等着结婚的时候由我说你喜欢我,才能拒绝给你安排的新娘子吗?”
我总是爱刁难他。
尽管有时候知道这样不好,也没必要,但还是忍不住。
陶斯言不知怎么了,今天似乎格外执着,他又叫我“哥哥”,说就来接我一次好不好?我无奈,只好稍微将油门踩重了些。
他不知道,我也没意识到,我开的方向本来就是往画室去的。
最终我在挂断电话的八分钟后到达画室门口,俞烟岚和杜枳念已经走了,大门也已经落锁,只剩陶斯言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背着他的斜挎包,手紧紧地攥着包带。
我放下副驾驶的车窗,并没有下车的意思:“等我请你?”
陶斯言摇摇头,我能感觉到他其实是有点震惊的,因为我并没有确切告诉他我会来。
“请问,如果我不过来,你打算在那里站到几点?”
“……我没想过。”陶斯言说,“只想等到你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疯子,真该把你扔在这儿。”
回去的路上我们去了超市,日常生活的用品还是需要购买的,不得不说陶斯言在挑食材这方面要比我强得多,可能是因为他经常陪我妈去买菜的缘故,我看不出的那些好坏,他都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我都可以做给你。”
“随便你,我这人不挑食。”
陶斯言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向我,搞得我浑身不自在,只好问他:“干什么?”
“嗯嗯,没什么。”他突然笑起来,什么有用的都没说。
我总觉得他的笑让我不太舒服,仿佛早已看穿我,还能游刃有余地拿捏,于是我在他身后抬起手,手臂从他脖颈后绕过,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们站在货架前,对面只有各式各样的速食产品,货架周围人不多,但过道处也会人来人往,我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警告道:“别得寸进尺。”
陶斯言身体很明显地抖了抖,闷声向我道歉:“对不起。”
我看他吃瘪就会开心,于是心情愉悦地转身走了,自顾自挑着我想要的东西。
陶斯言有个习惯,那就是回到家先洗澡,据他所说是拖久了会犯懒,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因为我有点轻度洁癖,所以就算是再懒,也会自觉过去。
有时我心血来潮会帮他吹头发,因为他发丝太软,总容易吹不干,导致第二天头疼;每次我看着他的头顶,就像在看一颗板栗,他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的,会稍微带点棕色。
晚上我们大多是各干各的,当然除了做的时候。我喜欢在客厅或是自己的卧室,他基本就只在自己屋里不知道干什么,我猜是画画,搞艺术的人都喜欢那样。
酒吧的侍应生给我发消息说陆风衍又来了,我顿时眯起眼睛,开始思考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管他,让他自己玩去吧。」我和侍应生回复。
没过多久,老狐狸竟然给我打了电话来,问我为什么今天不在,我笑了笑,让他去问问我们卡台的那位调酒师,我一个月总共才过去几天?
“真是不着调的老板。”他评价。
“那你是不着调的员工还是不着调的丈夫?”我问,“别天天在环宁待着,赶紧回辉帆去找你该找的人。”
陆风衍这回竟然没和我打哈哈了,他语气变得有点严肃,道:“其实我想见你弟弟一面。”
我一愣,意识到他在说陶斯言,脸色立刻发黑起来:“你见他干什么?吃着自己碗里的还看着我碗里的?”
“你是把我想成饕餮了吗?”他开玩笑道,可能是听出我语气不太对,“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想和他见面,我只是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陆风衍虽然在情场上从不吃亏,但我也知道他家那位是真的管得住他,不然他大可以去更多刺激的酒吧而不是来我这里。
当然,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他翻脸,只是涉及到陶斯言,我下意识有点应激。
“为什么?”我问,我需要一个理由。
陆风衍思忖片刻:“其实有件事,我从去年开始就有点怀疑,但是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去年六月份我陪向燃回他母校演讲,他结束之后我们舞室正好也要去山卉,所以相当于提前过去,我在那边待了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间。”
“然后有一天,我在会展中心那边看到了一个和你弟弟长得很像的人。”说到这儿陆风衍顿了顿,“不,不是很像,是几乎一模一样了。”
我想了想,“陶斯言去年也刚从里湾大学毕业,出现在那边也不奇怪吧。”
“这个我不知道,但如果只是那样我也没必要告诉你。”陆风衍说,“问题就在于,我印象中的陶斯言完全是艺术气息很重,穿衣打扮都简单文艺的那种;但那天我看见的人,完全是另一种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