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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世解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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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动车,我直奔陶斯言所在的酒店。
也没管这种直接停在路边的车贵不贵、是不是黑车,我直接就随便找一辆坐上去了,好在我运气还行,这是个正常运行的出租车。
司机看我挺着急的,把速度也提高了些,最终只花十五分钟就到了酒店,我几乎是跑着进入电梯。
我叩响房门,半天都没有动静,陶斯言不知在干什么,就在我打算再敲一次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陶斯言整个人迅速地扑进了我怀里。
我抬起半条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进去说。”
陶斯言很不想从我怀中离开,我能感受到,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于是我用了些力气挣开他,抬起他的脸:“怎么了?”
他哭得还挺厉害,眼睛都开始肿了,眼周泛着红,泪痕清晰可见。
“我……”他抽噎一声,我用掌心擦干已经半干涸的眼泪,“别急,慢慢说。”
“我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陶斯言颤声道。
“华姨说,死去的那对夫妻根本不是我的父母。”
“他们只是我的叔叔和叔母。”
有关陶斯言身世的问题问我爸妈是最合适的,因为从孤儿院带人走需要确认很多信息、办很多手续,自然,我爸妈也会知道他的所有情况。
陶斯言和我的想法一样,于是他回家找到了我妈,因为彼时我爸还没有下班回来。
据说我妈听他问出这些话时神情很复杂,像是一半震惊他怎么突然怀疑这个,一半又觉得这一天终于是到来了。
「斯言,阿姨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对你来说还是不知道为好,但你既然问了,说明也是知道了什么,那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我和你郁叔叔去领养你的时候必然要确认你的信息,你父母因车祸意外去世,按理说应该只有一条被孤儿院收养的记录,但我们发现那上面的记录不止一条。」
「在你两岁的时候,你也进过一次孤儿院,而后才被你父母收养走。」
我听后感到极为不可思议。
很难想象陶斯言短短的人生中竟然拥有三对父母。
“所以,你原本的父母……”我没再说下去,因为觉得难以开口。
“我是我爸的哥哥的孩子。”陶斯言抽泣着说,“我是被他们遗弃的,我原本不叫陶斯言,我的第一个名字是陶卓。”
「我问过孤儿院的老师了,他们说……你原本的父母将你遗弃在这儿,是你爸爸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不好,加上他们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才把你接来抚养。」
「那……我为什么会被遗弃?我爸爸抚养了我,我的亲生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我不太清楚具体缘由了,但孤儿院的人推测是因为有比你小的孩子出生了,所以他们不想再要你;至于为什么你的亲生父亲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兄弟关系本来就不好,所以也很少往来吧。」
我第一次觉得陶斯言就像一块随时可碎的玻璃,轻轻一碰就会变为满地残渣。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抱紧了他。
他将我扎得生疼,可我觉得不及他痛的万分之一,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凄惨,从出生开始就经历了不幸。
“所以我和陆风衍见到的那个人是你的弟弟。”我低声说,“我问过他,他说他还有个哥哥,你们原本是三兄弟,你应该是夹在中间的次子。”
“呜……”
陶斯言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在哭。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他,这种堪称狗血的情节我只在电视剧介绍里听说过,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很快,我觉得我不应该再抱得这么紧,陶斯言本就在抽噎,这样下去他可能就要喘不上气了。
我微微松开他,让他面部暴露在空气中。
“别哭,好好呼吸。”
陶斯言抬手紧握着我的手臂,两眼哭红的他比平时更像一只兔子,却不是幸福的生活在窝里的兔子,而是孤单的一小只。
他太累了,没一会儿就闭眼进入了梦乡。
陶斯言不知道,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对他的愧疚感。
此前我不知道他父母,不,现在应该是他的叔叔和叔母丢下他的原因,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来抢占我家庭资源的小少爷,所以用羞辱的方式报复他。
可听完刚才的话,我又觉得他是真的很可怜,仿佛那样对他的我是个十足的恶人。
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在对待陶斯言这点上,我永远不会做到一个“好”字,只是我也没法完全对他太坏;这是由于我自己内心深处的纠结,明知道我父母偏心不是他的过错,可他当年不出现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恨他,又不恨他。
我不太会形容别人,陶斯言在我眼里是甜美那挂的长相,性格和外貌也很相符,如果他是个陌生人,走在大街上遇到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多看他两眼。
他可以和我是陌生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熟人家的孩子,总之不管是什么方式相识,我想我都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可偏偏我们用的是最差的那种。
我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他对我有爱慕之情的呢?大概是高二吧。
我这人性向并不固定,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性别,可以是男也可以是女;但那时仅有初二的陶斯言处在青春期,我不知是什么影响了他,他竟然会把那时候的感情投射到我身上。
但他很自卑,其实不会打扰到我,一般人只会觉得是寄人篱下的孩子对主人的讨好。
只不过我能感觉到,那是有些不同的。
陶斯言可以隐藏很多,唯独不能隐藏自己的眼神,就连当时有来过我家玩的朋友都说过,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太渴望了,不太像正常的情况。
那时候我还由衷不喜欢他,所以旁敲侧击地警告过。
后来……后来是怎么变化的呢,可能是我们都长大了,不会再像年少时那么热烈,许多事情平平淡淡的也就过去了。
但我总会在心里提醒自己,陶斯言不值得被我原谅,我不能给他太好的脸色。
所以这么多年我们都是在彼此折磨。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别扭成这样,一面想让他从我身边滚开,一面又不放心他离了我会怎么生活、会遇到怎么样的人。
或许是良心在作祟吧。
陶斯言是可怜的,经此一事,我觉得我应该对他稍微好一点。
大约一小时后他醒了,说眼睛有点胀,我调侃他都哭成那样,不难受才怪。
我点了外卖和日用品的外送,弄了个冰袋过来让他先敷一会儿,这样说不定能好些,他很乖地听话点头,不多说任何。
陶斯言喜欢吃一些带汤的面或粉,我就给他点了份烩面,看他慢悠悠地无食欲进食。
“晚上跟我回环宁吗?”我问。
“回。”他声音有点沙哑,“但我的行李还在家,得先回去拿。”
“那等你吃完了我们一起回去。”我说。
山卉今天是阴天,气压很低,我没忍住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清楚写着预计两小时后有雨;这种程度的话我想一定是特大的暴雨级别,可以把街上下冒烟的那种。
好在,我和陶斯言已经回家拿完行李,坐上了去往车站的出租车。
没过多久,当我们坐上动车开始前进不久后,车窗上多了很多的雨点。
随着风,它们变成一道道斜线。
陶斯言坐在靠窗的座位,身体歪着把头靠在我肩上,我没赶走他,只是问:“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你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去看看你原本的家人和生活环境,去质问他们为何要将你抛弃。
陶斯言沉默许久:“我想我没有这个勇气。”
“我也想看看我本来该是如何活着的,也想知道为什么抛弃我,或者说偏偏抛弃的是我,但我没有勇气站在他们面前问出这些话。”
“我害怕听到不好的回答,让我接受那些,还是为时尚早了。”
我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嗯,那就不找了。”
其实在我看来,这件事不需要太过纠结,他那亲生父母原本也没抚养他多久,远不及车祸去世的那对父母带给他的打击大,没什么感情,也没必要耿耿于怀。
但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不能轻易体会对方的心境,更不能指引他做任何决定。
看陶斯言自己决定怎么走吧。
不需要那几个没人性的家伙,甚至不需要我的父母,我一个人也可以把陶斯言养得很好;我说过了,我恨他讨厌他,却从没想过要不管他。
尽管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对他做出那些行为,又比抛下他的人好到哪去。
陶斯言腰疼的问题似乎更严重了,最终只能趴在我的腿上,我伸手去给他揉腰,“明天去做理疗吧,你这太严重了。”
“不想去,去了又要被唠叨。”
这倒是确实,陶斯言一开始还是挺爱去理疗的,但是后来那边的人总唠叨他只听不改,让他少长时间站坐他又做不到,后来他也烦了,渐渐变得不爱过去。
“那你是想任由它继续恶化吗?”我面色不悦,“陶斯言,事先说好了,你不去理疗,下次做的时候别跟我喊腰疼肚子疼什么的,我全当耳边风。”
“在外面呢!你说什么!”他有些惊恐,眼珠滴溜溜划过四周,见没人关注这边才放下心来,但脸上还是红了起来。
我才不管那些,再说声音又不大,除了我们两个谁能听见?
“平常那么听话,到了这种事上怎么这么轴。”我搞不清他的想法,心里想着要是他实在不愿意去,我就只能把他强制带过去挨一顿骂了。
毕竟,总不能叫他在画室趴着画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