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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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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密林深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几条扭着身体的碧蛇嘶嘶而过。
这密林四处都是参天的大树,茂盛的枝叶宛如绿布,将所有阳光挡了个干净。
明明是正午时分,四周却静得瘆人。
阿莫抱着安安在火堆前烤鱼,顺便将身上被水打湿的衣服烤干。
“吃、吃。”
烤架上的鱼渐渐散发出香味,鱼皮翻卷微焦,露出里头白嫩的鱼肉,惹得安安口水直流。
“乖,等几位哥哥回来一起吃,安安饿了就先吃点果子吧。”
“嗯嗯。”
安安重重点头,抱着手中红彤彤的果子,甜滋滋地啃了起来。
阿莫欣慰地摸摸她的头,不枉他这几日的耐心教导,安安最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虽然总是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但总比之前只会呆愣愣盯着人看好。
“也不知道公子他们去干什么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阿莫嘴里嘟嘟囔囔,与安安一同啃着果子,溢出的果汁将他两瓣嘴唇染得通红。
不远处,燕叔正靠坐在树根处休息,看到他这副样子,嗔怪道:“真是越大越回去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只是那语气中满含对徒弟的溺爱,不见一丝责怪。
密林更深处,被挂在嘴上心上的三人越走越往里。纪子清打头阵,柳书逸夹在中间,桑悯断后。三人走走停停,似乎在比对着什么。
终于,走在最前方的纪子清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地上某处道:“痕迹到这里便消失了。”
桑悯走上前查看,地上果然有一处红褐色痕迹通向草丛深处。这一处的草苍翠茂盛,而相反方向却是东倒西歪,宛如被践踏一般。
“这应当是血迹,两处都有,且并不交汇。要么人弃马逃走,要么......”
纪子清语气微顿,沉吟片刻,心中有个不好的设想。
桑悯却没有那么多顾虑,接过话头:“要么就是马的主人被抛尸荒野,马没了主人,自然就会跑掉。”
对此,纪子清却有不同意见:“若真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就很奇怪。他们的马经过特殊的训练,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弃主。”
“呵,”桑悯不屑一笑,“那只能说明他们徒有虚名罢了。”
“唉,你怎么总是往坏处想呢?”
纪子清屈指敲敲额头,似有不解:“我想说的是,那大约是有人蓄意谋杀,再使用手段让马逃走。这件事,等我们到了宾洲城就清楚了。”
“我说二位,是不是先找到尸体比较好啊?”
柳书逸感觉到心累,他这么大一个人这两人是看不到嘛。各自分析在那一通,还互相说不动对方。
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他可不比这两铁人,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柳兄说的是,时辰不早了。夜里危险,留燕叔他们在那不安全,早点看完也好早点回去。”
“纪兄所言极是。”
两人在那文邹邹地互相追捧,桑悯不耐烦听,率先走向草丛中心。
行至草丛中心处,一大片突兀的干草掩盖在上面。
那些干草不像曝晒几日的焦黄,倒像是随手割了旁边的草,盖在上面敷衍了事。
在这丛林深处见不到阳光,草晒不到阳光,又没有了根茎,所以只是蔫到打卷。
干却不枯,一副被抽干了水的模样。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绝非教主心腹——妙衣公子的行事风格。
假设真是妙衣公子所为,他不会这么不谨慎。依照他的风格,大约会毁尸灭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对。
“这草盖得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下面有东西。”
“纪兄说的是,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桑悯简直受不了他俩。奋力一掌朝前拍去,那些覆在上面的草便被内力轻松拍飞。
如此干脆利落,如此漂亮的掌法,如此强劲的内力,纪子清不禁抚掌赞叹。
“好!桑兄真是内功深厚,在下佩服!”
话中兴奋之意令桑悯感觉自己像是在耍猴,总感觉他下一句就是再来一个。桑悯越想越觉得是,不由恼怒,朝后瞪去一眼。
纪子清无故被瞪,只眨眨眼睛,一派单纯无辜的模样。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桑悯奋力将头扭了回去,差点将脖子给扭了。
干草除尽后,一具生了虫的尸体出现在三人眼前。
那尸体经过几日风吹雨打,又是在这阴暗潮湿之地,血肉早已被虫蚁啃噬殆尽,只有些许残肉挂在白森森的骨架上。
如此惨景,叫人心里发寒。
柳书逸浑身打了个寒颤,忍着腹中恶心随桑悯二人一同上前。
走近后,铺天盖地的酸腐臭味迎面而来。柳书逸实在受不了这味道,脸色刷地一下惨白,捂住嘴巴到一旁吐去了。
桑悯朝他投去一眼,漠不关心地收了回来,将目光全都放在尸体上。
这具尸体的衣物早就不成形了,破破烂烂不成个样子。
“我们追他而来,纵然中间耽搁些日子,也不该腐朽成这样。”
“此地阴湿,蛇虫又多,或许是因为这些。只是还能分辨出他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纪子清面色深沉,指着尸体脖颈处的一小片衣物残片道:“这里颜色稍浅,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一处细微不同让桑悯想起一件事,他起身一边搜寻其他地方一边推测:“安安之前说,城外有匹马驮着人,那人穿的是红衣服。而那家客栈伙计却说来人问的是绿衣。我当时只想着可能有两拨人,却没想过,要是他们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呢?”
纪子清略微不解,追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安安看到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死了呢?”
桑悯稍一点拨,纪子清即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安安看到的红色是这个人的血。”
“没错,安安毕竟年纪小,当时又饿得头晕眼花,看到大片的红色就认为是红衣服也很正常。”
“不错,不错。”
纪子清连连点头,接下去说道:“所以这具尸体的衣领处颜色稍浅,其他地方却都是深色。”
推测过后,两人尽皆陷入沉思。
“你觉得会是妙衣做的吗?”
同一时刻,两人同时望向对方,皆顿住了。
桑悯先是愣了下,随后像是沾到了脏东西般,目带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宛如掩饰一般,自问自答道:“不会是他,他没这么心大。只是从手法上来看,有些眼熟……”
听到这些话,纪子清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道:“咳咳,这倒是。”
好不容易吐完一轮,柳书逸扶着一旁的树,虚弱道:“这都成这样了,你们还能看出手法?”
“当然,”桑悯指着尸体的一小块皮肤,神情复杂:“他看上去是因为腰上的刀伤,流血过多致死,但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或者说,通过某些手法,有人故意让他活了几日。”
“不错,”纪子清摸着下巴,眸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真正的死因恐怕是毒,极有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毒。”
他与桑悯对视一眼,竟然在对方眼神中看出了平静。
真是怪了,生了场病,真的改变了很多。
两两对望中,桑悯率先移开了视线。纪子清恐怕不会想到,这一切他早就经历过两次。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柳书逸见两人打哑谜,挂心着燕叔与阿莫,催促道:“若是查清楚了,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此地不宜久留,稍作休整,我们就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柳兄说的有理。”
纪子清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这样曝尸荒野着实可怜,不如我们挖个坑,就地埋了吧。”
柳书逸自然不会拒绝,两人转眼一看,桑悯忽然蹲下,拿根树枝在尸体身上翻来翻去。
其余两人颇为不解,却并未出声阻拦。还是柳书逸看不下去了,小声问道:“桑兄他在找什么?死者为大,这样翻不太好吧。”
纪子清也不明白,但出于某种直觉,他不甚确定道:“也许他有这样做的理由吧,且看着先。”
过了一会,树枝探进尸体的后衣领处,再伸出时,一只黑紫色虫子赫然停留在尖端。
虫子的身体微微扭动,皮下毒血钴蛹,好不恶心。
“这是......”
柳书逸惊疑不定,心中已有猜测,但碍于桑悯二人身份,不敢说出口。谁知,桑悯替他说出了心中想法。
“还魂蛊,夺人躯体,吞噬血肉,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暂时代替人存活一段时间,其实这个人早就被它啃噬而死。”
桑悯撇了撇嘴,手腕微动,树枝便将扭动的蛊虫牢牢摁在地上。黑紫色的毒血瞬间爆开,周遭但凡沾染上的草木,转眼间就枯黄而死。
可见毒性之强。
这番情景,柳书逸见了只觉怵目惊心。江湖中一直流传着苗疆蛊虫的诡异,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
原本他觉得有些过分夸大,骇人听闻而已。如今,真叫他见识了番。
方才好不容易好点的胃部,此时又泛起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