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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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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市。
许三七摘下黑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身子向后躺去,细细的双眉因为一整天满满的工作量而不自觉轻皱,脸上呈现淡淡的倦容。休息片刻后,许三七起身脱掉外面的黑色西装外套,横折在怀里,拿上手提包朝办公室外走去。
电梯旁站着几个男男女女,其中一个带着眼镜,束着马尾的女生,看见许三七过来了,脸上挂出一个热情的微笑,“总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回家”。许三七抬眸看了一眼,微微摇头,侧身绕过他们,转身下了旁边的楼梯。
许三七走后,刚刚还带着热情微笑的女人马上就撇下嘴角,转头就和旁边的人蛐蛐了起来。
“真不知道她一天在傲什么……”
“人家可是总公司派来的呀。”
“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傍的哪个大款直接来当项目总监啊。”
“嘘,少说一点吧……”
许三七站在楼下,看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小雨,沉思了一会。算了,懒得回去拿伞了,也没有拿外套顶在头上,直接大步流星走进了雨里。
而在许三七没看见的一个角落,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已经沉默盯着她看了很久,双唇紧抿,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眉眼,看不出情绪。
姐姐。
你还是那么好看。
远处的女人穿着简单,常见的白上衣牛仔裤搭配,可她看上去却那么与众不同,身量纤细,像一朵在风雨中伫立的玉兰花,有着常人所不能侵犯的高贵优雅。
眼见女人快走远了,男孩一头直愣愣的扎进了雨里,拼了命一样朝女人方向跑去。
许三七按上门上的指纹锁,正听着指纹锁开“滴滴”的声音,突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门被快速打开而又重重被关上。而她被重重的按在里面的门上,眼前的男孩快速贴了上来,让她被夹在他与门中间不得动弹。
“姐姐……你有想过我吗”男孩粗喘着问女人,脑袋不自主的一直在她颈旁蹭来蹭去,激的许三七一阵颤抖。
之前被这一系列动作搞得还有点懵的许三七,一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突然就回过神来了。也只有他会喊姐姐。许三七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把这只毛茸茸,像小狗一样的脑袋往旁边扒拉,顺便还在头顶揉了一把。
嗯。手感没变。许三七一边分神想着。
“起来,有点痒了”
这淡淡的,夹杂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犹如一盆冷水,哐当一声淋了晏阳一身,浇灭了刚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她还是这么的淡漠,还是对自己卑微呈上的爱意视若无睹。
可是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男孩握紧了双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随即报复似的朝许三七更疯狂地吻了上去。
他吻的好重,带着戾气,好像要把她拆开吃掉。
“嘶……”许三七呜咽,嘴唇被晏阳没有章法地啃咬着,弄破的地方渐渐尝到了铁锈的滋味。许三七突然没有了逗弄的心思,奋力挣脱掉,然后狠狠一耳光甩到了男孩脸上。
宠物不听话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心烦,再加上今天本就已经工作得很疲惫了。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显得额外的明显,也很刺耳。不过让男孩彻底地冷静下来了,呆呆半举着手站在原地,不,与其说冷静下来,形容更恰当的是愣住了。他就静静地看着女人一脸平静的推开自己,打开客厅的灯,换上鞋子朝沙发走去。
许三七终于躺在了柔软的沙发上,疲惫的身子被软软包裹住,满足地嗳了一下气,才想起似地慢悠悠转头朝鞋柜旁的男孩看了过去。
似乎长高了不少啊。唔,确实是长大了,力气大不少。许三七漫不经心的想着。在阴影之中的男孩瘦瘦高高的,脸色很苍白,眼角泛红,眼神黯淡无光,只直愣愣地看着她。
头发也该剪了,眼睛都遮住了,改天带他去剪一下。
晏阳被女人盯得心里说不出发酸。既悲伤,又可怜地想着,至少她还愿意看我。他想把这种苦吐掉,但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朝女人那边走去。
灯光下的许三七愈发耀眼,纤细的身体慵懒地横躺在沙发上,微眯着的双眼透出平时难见的妍丽。晏阳紧紧着注视这三年来魂牵梦萦的人,一刻也不敢放过,生怕这是一场梦。小心翼翼地在许三七脚边蹲了下来,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指节发白。
对视良久才开口说话,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我只是,很想你”
许三七看着眼前这不复刚刚凶狠,而有些卑微的男孩,听着他沙哑着声音认错,就算冷漠如她,也晃了晃神。
三年过去了啊,可他还是没变,就算装得再像一只狼崽子,还是一只会朝她摇尾巴乞怜的小狗。
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男孩伸出一只手,唤小狗一般招了招。
阳阳,过来。
四年前,南湖市。
许三七,二十三岁,是南湖大学商学院在读研一学生。
而她的父亲,许康成,南湖市规模最大集团的老总,商场上可谓是叱咤风云。奈何自生她之后,似乎身体不太给力,纵使外面情妇不断,也没能给他生个孩子出来。这也使得近几年他突然假惺惺关心起他遗忘已久的发妻所生的女儿——许三七。
别看许康成现如今风光无限,几十年前没与沈心月结婚时,还是一个到处推销的毛头小子。沈心月,也就是许三七的母亲,背后的沈氏集团在当时是数一数二的集团。沈心月对许康成是一见钟情,高大英俊的男子,略带点青涩的稚嫩,直接迷住了单纯的千金大小姐,非他不嫁。
许三七的姥姥姥爷对沈心月也真是宠上了天,就依着她嫁给了一个毛头小子,更是爱屋及乌,不断地栽培扶持许康成。这也使得后来姥姥姥爷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能制衡得了他。
婚后他们确确实实甜蜜了几年,许三七正是在父母恩爱情浓时诞生的,是受尽万千宠爱的掌上明珠。
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许康成风流薄情的本性渐渐暴露。刚开始还算有所收敛,再到后来的毫无顾忌,日渐明显的口红印,浓郁的香水味,衣服上的头发丝,就在这一根根稻草施压下,沈心月终于疯了。
许三七也从云端狠狠地跌入了泥土之中。虽然衣食金钱无忧,但是所受的漠视、讥讽也是实实在在的。而沈心月的病也是时好时坏。为此许三七各种努力,力争方方面面做到出类拔萃,因为每次进步之后妈妈就会变得格外的温柔,她会轻轻拍着自己,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如小时候一样哄去睡着。同时,如果有一点点的懈怠退步,面临的就是一个歇斯底里面目全非的沈心月,各种恶毒的语言从她嘴里蹦出,一点点地摧毁着幼小的三七。
就在这无数次给予希望又被反复摧毁的扭曲环境中,许三七长成了一朵高傲又冷漠的花。
这些年沈心月病情反复无常,只有当许康成来看她的时候,她才会像那个许三七记忆中那个温柔母亲一样。
真贱啊。她麻木地想着。怎么还是会为被那一点点母爱所绑架。从高考放弃自己热爱的设计而迎合沈心月许康成选择了金融,一路妥协到现在的研究生。
许三七现在陷入一种空虚而又烦躁的状态。一方面她不想再被所谓的母爱裹挟着跌跌撞撞往前走,而又一方面却又对她偶尔施舍的温柔无可奈何。两个打架的小人背对背地栓在一起,你坠着我,我坠着你,往下沉。
前几天因为违背她意愿没去参加一个商业晚会,她发狂的神情,歇斯底里地吼叫,恶毒的咒骂仿佛仍在眼前。
许三七烦躁得啧了一声,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难以忍受的画面扔出脑袋。发呆了好一会,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用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缓缓地放进嘴边,只浅浅吸一口。
白烟袅袅上升中,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如一把烈火般点燃了她浑身沉寂已久的血液,她身体在叫嚣着,驱使着她立刻熄灭了手里的烟,一个翻身下桌,掏出手机迅速翻到昨天导师跟她的聊天页面。
细长的双指纷飞在键盘上,仿佛是怕自己下一秒后悔,极速打出,然后发送——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