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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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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故事在当事人看来或许都有几分荡气回肠。
其实在局外人看来不过如此。
力儿则是最最无可无不可的人。
大学毕业后,没有经过太多繁难的手续,不过交了5000元的教育赔偿金,然后,力儿就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广州教书。
两个人租住在城中村里,不大不小,一房一厅,带一厨一卫,贞将小小的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力儿几乎是孑然一身来到广州。家里的东西,因着那些亲戚们的窥视,已经多半半卖半送的,不想让舅舅为难的力儿,干脆叫舅舅将房子卖了,省得家里那些亲戚为着些许小利跟舅舅吵来吵去,不得安宁。
经此一事,力儿越加的看淡了人情世态,也就一门心思想着在南方待下去了。
开始的时候,工作不是很顺利,力儿下班回来时,总是委委屈屈的时候多,贞也不大说什么,只是尽力变换着桌上的菜式,偶尔周末的时候也会劝力儿出去逛逛街。
后来,工作慢慢上手了之后,力儿也开始领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工资。
她拿到工资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整个工资袋往贞手里一扔:姐姐,给你的。
贞觉得很好玩:怎么?想包养我呀?
力儿听得满头黑线:就为这几块钱,你就想把自己卖了啊?不说笑了,姐姐,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没有什么金钱观念的,花钱也没有什么手尾,还是你帮我保管比较好。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有了开头之后,渐渐地就成了习惯,后来学校改为工资统发在银行账户上,力儿也是将存折往贞手里一塞:姐姐,统一的初始密码是*********,麻烦你去修改一下啊。
再后来,学校又有了其他一些发下来的存折之类收入,力儿全都给贞拿着。
于是,贞也就知道力儿是真的对金钱看得很淡了,甚至,力儿的钱包里,很少有超出100元的时候,细心的贞只得时常检查一下力儿的钱包,即使的塞上两张大钞,不然的话,估计力儿就是临时起意想请人吃顿饭都不够付账,唉唉。
日子就那样不咸不淡的过。贞发现力儿几乎从不出门,一下班就窝在家里看电视,不久之后,又买了电脑,力儿迷上了玩电脑游戏,就更加没有意愿出门了。
逛街这种事情,力儿几乎不做,除了进书店,她哪里都不喜欢去。
身上的衣服,多半是被贞逼着去买的,也是由贞参考选择的。
有的时候,看着刚刚结束了店里的生意又立刻在厨房忙碌的贞,力儿也会说上一句:姐姐,辛苦了,休息一会吧,要不我们出去吃快餐?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是窝在电脑面前打游戏,连叫她吃饭都要呼唤半天。
贞也曾经试过生气,叫她乖乖照顾好自己。
力儿回她道:可是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好好照顾自己。
贞看着她,忍不住就想流泪。
后来也就由她去。
其实,力儿算是个清秀的孩子,而且因着喜欢读书的缘故,身上一直有着那种贞特欣赏的浓浓的书生气。
明明是有点儿近视的,却偏偏不肯带眼镜,力儿的理由很简单:贞姐姐,她们说,我的眼睛眯眯的样子蛮色迷迷的,嘻嘻,我就要用这样的眼睛天天看着你。
贞看着无赖的她,只得无可奈何的笑。
原来太过宠一个人,真的会让她无法无天的,看,这孩子都说些什么话?
其实,力儿的在工作上倒是不含糊,所以,学生还是挺喜欢她的。
她经常会对学生们说,嘿,我爱死你们呢。
糖衣炮弹么,谁都喜欢。
何况,爱与不爱,时间久了,总是知道的。
时间如水流逝,贞也曾经操心过力儿的姻缘。
不过,由于工作的原因,贞所认识的人多半是一些喜欢量身定做衣物的独立女性,要不就是一些老派的婆婆妈妈,也不是没有想过请那些人帮忙介绍,只是,若是自己不能知根知底的,贞又不放心。
唯有一次,贞听得熟人说起有一个在部队的男子,年纪刚好30岁不到,人品极好,但凡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贞倒是真的起了心思,非得叫力儿去看看。
力儿看了贞半天:你叫我去相亲?
第一次,贞感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是啊,你看看你,都多大个人了,也不出去交往,我要再不帮你张罗,你想窝在家里做老姑娘啊?
力儿盯着她:那你自己呢?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何况,反正也没有遇见过什么合心意的人,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呗。”看着力儿越来越严肃的脸,贞想开开玩笑:“怎么,怕我要你养老啊?”
“你要我养吗?只要你同意,我自然愿意。”
贞不再说话。
力儿在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可是,可是,如果贞姐姐不介意的话,她是真的愿意就这样跟她一起过一辈子啊,养她?呵呵,谁养谁还说不定呢?
其实,力儿是很喜欢自己能够赚更多的钱的,那样的话,就可以让姐姐过得更好一些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为什么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这样的想法本来就是那样的自然吧,看着姐姐那温柔的脸,力儿觉得,世间绝不会再有另一个人会让她这样眷恋了吧?
后来呢?后来,力儿并没有违背贞的意愿,还是去了相亲。不过,当那个男子将蔡文姬当成了王昭君款款而谈的时候,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事后,力儿只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姐姐,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贞依旧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呢?后来,日子还是那样过。
不过,世间的事情,总得有个了断。
虽然,贞从来就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探究一份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即使是打定主意,在这异乡生活下去了,终究是害怕人言。
何况,她并不能明白,力儿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她自己都不能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一天,上级会的时候,有一个同级组的女老师头疼得紧。
力儿扶着她去校医室,后来又一直牵着她的手上楼。上楼后,力儿想放手,结果那个女老师却一直仅仅抓住她的手不放,直到到了办公室的时候,那个老师才松开力儿的手,说道:哎,原来你的手真的很好牵呢,很让人有安全感哦。
听了这话,力儿想了想,心中突然有个决定。
那天回家,吃完饭后,力儿说,姐姐,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一度,贞并不愿意力儿去店里找她。
她说:力儿,你可是知识分子,好歹在这城里也算中流人士呢。
于是,有一天,走在这城中村的街道,力儿说:姐姐,我呀,最喜欢这城中村的味道,很有市井气,很最适合我这样的乡巴佬了。
或许就是那一天开始,贞看着身边的这个人,忽然明白她真的不再是一个孩子。
以后的日子里,贞也就不再反对力儿去店里接她了。
对了,贞的小店开久了后,因为有着多年的人脉,生意还不错,于是贞就请了一个学徒帮忙,不过,晚上的生意一向清淡,贞后来就干脆只有白天在店里,晚上就跟力儿一起回家,买菜,做饭。
那天,力儿笑着说:姐姐呀,虽然本姑娘没有国色天香,却也傍了个小老板娘呢。
贞被她逗笑了:死小孩,连姐姐的便宜也敢占。
“可不就是因为是姐姐,才屈就的么,哼,换了其他人,就算家财万贯我也是不肯多看一眼的。”
贞想想力儿那性子,那到也是。
转念一想,啊呀,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呀。
真真剪不断,理还乱。
回头看看那人,一径没心没肺的笑嘻嘻的钉在电脑面前,完全不知道贞在这边心都乱了。
那天,力儿说要出去散步,贞也就急急的收拾了厨房,陪她出门。
她以为力儿又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这个人啊,受了什么委屈一向是不怎么吭声的,顶多是喜欢出去走走。
城中村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熙熙攘攘。
力儿忽然的说道:姐姐,你看,人人都不过一生呢。却都可以活得如此鲜活。
贞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感慨。
后面有车驶来,街道上行人如织,开车的人不耐烦了,车灯刷的透亮起来。
贞正在恍神,力儿一把抓住她的贞姐姐,安然的穿行在人流中。
经过路边的精品店,力儿拿起那被呼之为“纯银手镯”的东西,笑嘻嘻的在贞的手腕上套了套:预演一下先哦,姐姐,明儿放假了,我去天河城给你买一个手镯给你吧。你看,银制品比较配你的肤色呢。
贞笑笑:怎么,发达了?
“是啊,呵呵,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温暖别人了哦。"
那一整个晚上,力儿就这样紧紧的拉着她的贞姐姐的手。
一直的不放。
吃着街边摊,害怕上火,又去喝凉茶。
终于撑得饱饱的回家。
还是不肯松手。
终于,贞问:怎么啦?
“姐姐,你觉得牵着我的手,是不是很有安全感呢?”
“当然,力儿的手,很温暖啊。不过,为什么这样问啊?”
“那,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就这样一辈子牵着你走,好不好?”
贞听着,泪水忍不住就流下来了。
“姐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着,反正都只是一生,为什么不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呢?
姐姐,你不愿意么?”
贞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力儿想,自己定然是贸然了。
也许,姐姐对自己好,不过是为着父亲的关系吧?
她看着这自己牵念了多年的人,想着,那样温柔的面容,或许以后都不能见到了吧?
霎时间是很后悔的。
但是,人生百年,七十者稀。
急急流年,不如把握自己的心意为好。
想着,也就没有了后悔。
“姐姐,你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的,你若是生气,我搬出去住就是。”
“你不知道我已经三十岁了么?”
“啊?噫?那个,姐姐,你有三十岁么?骗谁呢,你?
啧啧,怎么看都如花似玉呢!”
“还有还有,姐姐,你没有听过吗?那个,咳咳,女人三十一枝花呀。”
贞还真的乐了:不是豆腐渣么?
“呀?姐姐记错了,女人三十一枝花,嗯嗯,而且是最漂亮的那支花,什么豆腐渣嘛。想我堂堂知识分子,怎么会记错呢?定然是姐姐记错了。”
居然就这样的安然的走过去了。
后来呢?
总之,后来,就这样的生活了。好像,跟原来也没有什么变化啊。
嗯嗯,也是有一点点的,贞比原来好像更加温柔了一些,温柔得真真有点婆妈了,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家,细细致致的,配搭衣服,配搭饮食。。。
力儿呢?
或许更加懒洋洋了。
当然,改变也是有的。比如说,不会整天钉在电脑面前了,也会时常活动活动身子。在学校的时候,会记得按时吃饭了,也会因着天气的变化及时添减衣服了。因为,总得为了贞姐姐好好的照顾自己啊。
后来,力儿的工资加了以后,两人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小小的两房一厅,一间作卧房,另一间做了力儿的书房。
贞还是开着她的小店,不过经济上的压力是真的越来越小了,也越加的不怎么看重利益,结果,越加的赢得了客人的欣赏,生意也就一直的兴隆。
也不是没有人猜疑过她们的关系。
不过,广州毕竟是一个容纳广阔的大都市。既然谁也没有伤害到谁,谁有会对着她们去指手画脚呢?
至于家人?
都已经各自拥有自己的家庭,谁还尽顾着谁呢?
或许,这个世间最最彼此关心的,不过她们两个。
何况,谁还不是一生,若要时时顾惮着他人,也就很难照着自己心意活着了。
也许,最爱的人在自己身边,就一切都好吧。
于是,就这样过了。
偶尔,贞也有过抱怨:真不知道象你父亲那般认真的人,怎么就养了你这个小色女出来。力儿,你小时侯不是很严肃的么?
“啊?有吗?那个,入乡随俗,对了,就是入乡随俗嘛。你看,广州人可不个个都口花花的,广州还叫花城呢,你看,这可不能怪我啊,啧啧。”
不过,贞又说了:其实,你还是很象你父亲的。
“哪里哪里?说来听听,也好让我知道一下。”
贞看着她,慢慢的,也就有了满心满眼的温柔:这情重的性子,倒是跟他一样。
力儿还真的点头,心说:就是就是,要不怎么两父女都能拐到姐姐的心呢?
不过,她到底是不敢说出来。
有些伤心,是说不出口的。
或许,说得出来的也就不是伤心了罢。
到底,是可以跟父亲说一声:你放心了罢,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其实,咳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
力儿近来觉得自己的脸皮又厚了不少,就算是自己照顾姐姐啦。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