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烛引梦》豆榕

35、今天，晴转阴

　　李小里话音刚落，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人影，疯疯癫癫的，脸上还沾着泥，像刚刚挖出来的似的，冲着众人大喊：“不能再挖了！不能再挖了！会惊扰到山圣的！会遭天谴的！”

　　几个制服人员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好在都训练有素，反应挺快，七手八脚地将他拦了下来。

　　领头的制服人员板着脸呵斥道：“你干什么？”

　　“山圣……山圣会降罪的……”那人被几个制服人员控制住后，依然在拼命挣扎，嘴里念念有词，眼神盯着被挖出的洞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赵七月好奇地问道：“这人谁啊？”

　　了空道：“被埋的其中一个。据说，以前是个跳大神的，村里人都叫他赵半仙。”

　　“又一姓赵的。”赵七月低声嘟囔了一句，眼角余光瞥向时起，发现他此刻脸色冷得吓人，那眼神分明就是认识？

　　“半仙？”李小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使劲眨了眨眼说，“我、我怎么感觉……他身上好像……好像……好像有一团雾气，灰蒙蒙的，一直在他周围飘荡，看不真切。”

　　赵七月扭头看了一眼李小里，这小子平时傻乎乎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天赋。她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说人天生有三种眼，肉眼能看到活物，阴阳眼能看到鬼怪，还有一种天眼，能看到神仙。
　　而这个赵半仙身上那团气并非寻常的灵气，而是阴气，怕是鬼仙。

　　赵七月心中一动，这玩意儿，好歹是个仙，看他那样子，估计墓里的东西有点道行。

　　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时起，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大人，问问？”

　　被赵七月这么一碰，时起脸色立马缓和下来：“好的，赵老师。”

　　“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吧？”李小里本来是怕得不行，双腿都有点发软，但这会儿见赵七月和时起嘀嘀咕咕的，又忍不住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赵老师，那团雾气是不是G~U~I？”他连“鬼”字都没敢说出来，只能用拼音代替。

　　赵七月本来没打算要吓他，毕竟这小子胆子本来就小，结果这傻小子又不依不饶的，这么一打岔，顿时失去了耐心，索性转过身，用一种阴森森的表情盯着他的眼睛，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有，鬼仙，你怕不怕？”

　　李小里一听是“鬼仙”，吓得五官瞬间凝固，赶紧挨着了空身边，哆哆嗦嗦地说：“鬼…鬼仙？那到底是鬼还是仙啊？”

　　了空看着李小里这副怂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学渣，语重心长地对李小里解释道：“既是鬼也是仙，你就理解成鬼就得了，毕竟不是纯阳之体，当不了正神，只能说是有点道行……”

　　李小里还想再问，了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摆摆手说：“好孩子，拿出你的手机，度一度就都知道了，现在这网络多方便啊，不懂就问度娘，啥都能告诉你！我这里不是百科全书，别什么都问我。”

　　赵七月走了过去，朝着两个制服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马心领神会，默默松开了手。

　　赵半仙得了自由，却不在往里面冲，而是转身就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嘟囔着“山圣发怒了”、“要遭天谴”之类的话。

　　赵七月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追了几步，一把拽住赵半仙的胳膊，问道：“赵半仙，别跑了，跟我们说说呗，那山圣到底长啥样？”

　　赵半仙吓了一跳，想挣脱赵七月的手，愣是没挣开，浑浊的眼珠子在几人之间来回转悠，眼神躲闪，却没敢往时起身上瞟一眼：“我劝你们……还是别下去的好……那地方，不是人去的！”边说边神经质地摇头晃脑，嘴里嘟囔着，“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啊……”

　　“那就...找个天听不到的地方。”时起淡淡开口。

　　赵半仙浑身一哆嗦，畏惧地看了时起一眼，嘴唇颤抖，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要不，你们跟我去个地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赵七月点头道：“行，那就麻烦您带路了。”

　　一旁的了空见状，摆摆手说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儿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抢救点儿文物碎片啥的，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赵七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说：“哟，了空大师什么时候对这些破铜烂铁感兴趣了？”

　　了空白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就你话多，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李小里屁颠屁颠地跟在赵七月身后，紧张兮兮地说：“那个…赵老师，我还是跟着了空哥学习学习吧。”

　　赵七月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冷汗都冒出来了，感觉随时都要厥过去似的，于是忍不住再次确认道：“真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李小里本来就快被吓得背过气去了，一听这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不不，我还是跟着了空哥学习学习，你们……你们慢走啊……千万要小心啊……”说完，一个大跨步跳到了空身边，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去。

　　“好吧，那你就留下来吧。”赵七月无奈地点点头，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原本围观的村民这会儿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工作人员还在收拾东西，但远处的庄稼地还是满满当当的，白茫茫一片。

　　时起见李小里那副神色不宁的样子，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李小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毛，后背直冒冷汗。他总觉得赵七月刚才看那片庄稼地的眼神有点不对劲，那眼神，就好像……就好像那地里长出来的不是庄稼，而是一个个人杵在那似的，密密麻麻的，在风中摇摆。

　　他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这还没天黑呢，大白天的，哪来的鬼！肯定是刚才被吓糊涂了，产生了幻觉。

　　“怎么，后悔了？”了空笑着打趣道：“要不，你现在追上去，就说你改变主意了，想跟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长长见识呢？”

　　“不不不，”李小里又是三联拒，“我还是跟着了空哥学习学习！"

　　他宁愿面对一堆破铜烂铁，也不想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想想都瘆得慌。

　　赵七月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瞥向李小里，却意外地发现，李小里身影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边，那光芒明明灭灭，犹如佛光，像呼吸般起伏，又像是某种神秘力量的暗示，她别有深意的看了时起一眼。

　　“你看过西游记吗？”赵七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时起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扬，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那谁是二师兄？”

　　“反正不是我！”赵七月扬起下巴。

　　时起笑了笑。

　　赵半仙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一路提心吊胆，连话都不敢说。他怕一开口，地里那些玩意儿就顺着声儿找过来，更怕身边那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半仙在一处破败的院落前站定。这院落从外面看，实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低矮的土坯墙上爬满了藤蔓，感觉风一吹就能倒塌。几扇木门摇摇欲坠，从门缝里看，院子里满是杂草，像是几十年无人问津的荒地孤宅。

　　赵半仙干笑道：“到，到了。”

　　赵七月跟着进了屋，才发现什么叫别有洞天。

　　原本简陋的土坯房，内部竟然像是刚把哪个墓刨开了，各种瓷器、玉器、字画应有尽有，简直像是个博物馆，处处透着一种诡异的“丰收感”。

　　“九幽大人！”赵半仙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地上。

　　时起负手而立，垂眼俯视着他，语气冰冷：“你为何在这？”

　　赵半仙浑身一抖，额头渗出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大人，饶命，我......我......”

　　“别让我再问你第二遍。”时起的语气又加重了些，让一旁欣赏物件的赵七月都一抖。

　　“时大人，你吓我一跳。”赵七月站在一幅字画前，画上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一派仙风道骨的景象，“赵半仙，你这比某博物馆的都真。”

　　赵半仙抬起头，偷偷瞄了时起一眼。刚才他就发现时大人对这位不一般，此刻见她替自己解围，心中稍定，壮着胆子问：“大人，这位就是那位大人吗？”

　　赵七月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向时起，想从他那张依旧冷漠的脸上探寻到一丝答案。

　　时起神色如常，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扫了跪在地上的赵半仙一眼。

　　赵半仙好歹也是活了好几百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从时起那微妙的神情变化中读出了某种默认的意味，心中顿时明了，于是立马颤抖着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又小心翼翼地从层层叠叠、大小不一的布袋中掏出两个相互套着的圆圈状物品，然后爬到赵七月面前，双手高举着那两个圆圈，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大人，终于等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