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墨染尘衣

58、第58章

　　朝阳初升，宣政殿前的雪都被扫了去，金色的阳光照在金顶上，闪耀得叫人刺眼。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整齐有序地按着品阶排列在大道之上。

　　殿前的台阶中央铺着正红的地毯，两旁放着两座大鼎。
　　台阶之下的周围各有五个牛皮鼓，鼓前各站着一个手举鼓槌的壮士。

　　吉时已到，鼓声四起，震撼人心。
　　金色的步辇停在不远处的宣德门前，只见一个身着正黄色金丝凤袍的女子缓慢抬脚走下。
　　女子头戴凤冠，烈焰红唇，下巴微扬，傲视天地，尽显皇后威仪。
　　这一刻，连风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鼓声激越，卷起一阵狂风。
　　她终于迈开步子往前走，冷风拂过脸颊，吹得耳边呼呼作响，姜初芷却是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什么也听不见。
　　风声越大，她的内心越是热烈。

　　望着立于宣政殿前的谢承安，她恍惚之中有一些欣喜，这种欣喜，不是谢承安带给她的，而是底下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这些人带给她的。

　　只差最后一个台阶，谢承安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面朝文武百官。

　　鼓声停了，紧接着是一声威严地命令：“跪——”
　　“臣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浩瀚洪亮的参拜声响彻云霄，回荡在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平身。”
　　“谢皇上，皇后娘娘！”

　　一个月后，胎像稳了，姜初芷终于能大着胆子到处走动。
　　太医说，这个是男胎，她折了一支梅花，站在树前开始思量起来。

　　光禄大夫本就是个闲散官职，原先谢承安接着贵妃以扶持袁家以制衡其他三大家族。
　　现如今贵妃疯了，被关在椒房殿中，霍家和孙家败落，谢承安却是迟迟没有对袁家下手，想来是要物尽其用，借着他们好好打压打压薛家，以此将这几大家族的势力完全收回手中。

　　袁光禄大夫却还以为女儿在宫中安然度日，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谢承安的城府极深，他故意派人故意递出假消息，好迷惑袁家，他们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女儿仍然是受宠的贵妃吧，因此也不少递消息进来催促着贵妃怀上龙胎。

　　姜初芷望着远处椒房殿的轮廓，不禁心有感慨。
　　她又折了一枝梅，开始为之后做打算。

　　旁边是金翠等人，没有一个亲近的人跟着，她根本无法做出些什么事。

　　“娘娘，银耳汤做好了。”
　　金翠端着食盒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好，去紫宸殿。”
　　“是。”

　　徐茂财见着姜初芷带着金翠进来，识趣地吩咐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金翠扶着姜初芷走到案几前，又将食盒放下，随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阿芷，你怎么来了？”谢承安宠溺地拉着她坐下，拥她入怀。
　　“我做了银耳汤，天气寒凉，郎君快吃。”姜初芷笑眯眯地说着，端起食盒里的碗就往谢承安嘴里送，谢承安乖乖地张开了嘴，与她对视。

　　“这是什么？”
　　她不经意间瞥见公文上的名字，陆鹤安，好富有诗意的名字。

　　“离州新提拔的六曹参军，是个无名小卒。”谢承安并不想谈公事，他小心翼翼地趴下来，靠在姜初芷的小腹前，低笑道，“我有些等不及了。”
　　“郎君，你快别闹。”两人嬉笑着打闹起来。

　　门外忽的传来一个细长的声音。
　　“陛下，离州刺史来报。”
　　“传。”
　　姜初芷理了理衣袖，端坐在案前看着。

　　只有徐茂财一人走了进来，他双手捧着一封密函。
　　谢承安疑惑地接过密函，仔细读起来。

　　“离州发了大水？”谢承安喃喃自语，不禁皱起眉头，这秋收没过多久，突然发了大水，虽然对田地没什么损失，可百姓们不仅无家可归，一年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徐茂财，你去传薛国公和肖工部尚书过来。”
　　“是。”

　　不一会儿，紫宸殿内多出了两个人。
　　“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两人齐齐作揖行礼。
　　“免礼。”谢承安开门见山道，“朕传你们来有要事相商，离州发了大水，想必你们也收到了消息，可有何想法？”

　　两人面面相觑，又低下头来。

　　姜初芷突然站起身，走到案前跪下，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新朝才立，竟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水，如今离州百姓恐慌，唯独陛下能安稳民心。”
　　“皇后快起来。”谢承安赶紧站起身走上前去扶着她站起，他想了想，似乎是有些为难。

　　“来人。”
　　徐茂财闻声走了进来。

　　“皇后乏了，带她下去歇息吧。”
　　“是。”

　　果然，姜初芷心中自嘲，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徐茂财走了出去，又被金翠带回了凤仪宫。
　　她只是他的金丝雀罢了。

　　一夜之后，袁光禄大夫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奇怪的消息，薛国公阻止谢承安亲自前往离州治水。
　　据说是从两个宫女半夜偷偷讨论的，可毕竟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无风不起浪，袁光禄大夫最是会抓住这种机会。
　　他想也不想，立即召集了亲近的群臣，浩浩荡荡地去了紫宸殿相劝，想要借此扳回一局，夺得谢承安信任，便齐齐铁了心想办法劝谢承安亲自前往离州安抚百姓，以示皇恩浩荡。

　　薛国公本是反对，因为此事是从姜初芷口中提出来的，奈何一夜之间此事传满京城。
　　人人称赞皇帝和皇后娘娘仁慈，即将前往离州亲自安抚民心。

　　谣言一出，他就算是不想去也得去了，谢承安心中有气，无奈也只好吩咐人准备车马远行。

　　“阿芷，你若是去不了，也不必强求。”谢承安垂眸打量着她的小腹，隆起得并不明显，他不禁有些担忧。
　　“郎君，我才封了后，若是此时退缩，必定是丢了皇家的脸面，岂不成了罪人。”

　　“那又如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可我想要给郎君分忧，不愿意拖后腿，不愿意郎君因此被世人唾弃。”
　　谢承安长叹了口气，欣慰地将她搂入怀中：“阿芷，辛苦你了，不过你要乖乖答应我，不能强求，若是路上有什么不适，可要返程回宫。”
　　“是。”姜初芷松了口气，虽不知道离州如何，可至少先逃离这座牢笼，她才有机会。

　　皇帝的车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百姓们围在路上，欢呼着赞扬着皇恩浩荡，天子仁爱。

　　离州并不远，不过三日的车程就到了。
　　从前经历过天寒地冻，奔波劳碌，这点车程对于姜初芷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满怀希望地来到了离州，这里果然荒芜一片，哀声四起。
　　离州刺史在城门迎接，领着他们前往搭好的帐篷。

　　“此处简陋，微臣惶恐，请陛下恕罪。”
　　谢承安出乎意外地发了脾气：“你们敢糊弄朕？！”
　　众人慌忙跪地求饶。

　　这样的事姜初芷却是屡见不鲜，也许是身体里流淌的血脉觉醒，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承安变得更加固执无礼，不许任何人忤逆他。
　　姜初芷娴熟地使出一贯使用的招式，挽着他的手撒娇道：“陛下，刺史大人也是没了办法，如今百废待兴，若是建造楼屋，恐怕过于劳民伤财。”

　　听到了她温柔的劝阻声，谢承安终于答应下来，收起了冰冷不满的脸色。
　　“罢了，就住在此地吧。”
　　“是，皇上英明。”那离州刺史感激地瞥了眼姜初芷，终于松了口气，他赶紧派了人领着其余的群臣车马安置下来。

　　薛国公冷冷地盯着姜初芷的鞋跟，却是不敢抬起头来望她，伴君如伴虎，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姜初芷可以有很多个，可国公之位只有一个，只要他等到谢承安腻了的那一天，再除掉姜初芷扶持自己的女儿上位。

　　帐篷里的人各怀鬼胎，心中暗暗谋划着。
　　谢承安忽觉得疲乏，年纪上来，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摆摆手示意其余人退了下去，只留徐茂财在身边伺候。

　　“陛下，布施粥水事情的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陛下前往。”
　　谢承安烦躁地叹了口气，抓着徐茂财伸过来的手站起。

　　不一会儿，金翠也进来了，她带着姜初芷去了另一个帐篷换上了轻便简单的衣裳，才领着她回到谢承安身边。
　　“走吧。”谢承安笑意盎然地牵起姜初芷的手，两人依偎着一起往外走。

　　布施粥水的地方就在一座破旧废弃的寺庙门口，这寺庙里几人住的帐篷不远，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谢承安只带了三个侍卫跟着，显得不那么招摇。

　　临时搭起的简陋的木桌前摆着五个大铁锅，有锅盖盖着，却是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饭香。
　　许多人围在木桌前，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无一处是没有土黄色泥巴的，各个面黄肌瘦，争先恐后地想要伸出手去打开铁盖，却总是被守在那里的守卫拦着。

　　“都去排队，都去排队！”守卫见了驶来的马车，连忙叫嚷着警示众人道。
　　许是帝王的威仪，众人闻声赶紧乖乖地排起队来，虽然人群之中仍然伴着些许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