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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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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儿,当真是不识好歹。”
药碗“哗”的一声碎在地上,邵宏政解开朝服系带,掀开床幔而入。
燥热如万虫蚀骨般在骨髓中密密麻麻地攀升,占据。谈梅不自知扯紧光滑的被面,柳叶眼里逐渐升起一阵不同寻常的水雾,其中的思绪变得朦胧不清。
“那是、什么药……”谈梅张了张嘴,滚热的喘?息从唇间撞出。
“朕喂给小梅儿的,自然是上上等的好东西。”邵宏政眸中浮现出些许笑意,“梅儿觉得这是什么药?”
“嗯……”谈梅侧身伏在大红的丝绸上,偏头咬住被面上绣的一只彩鸳鸯的细翅,唇间被丝线磨得似上了层上好的胭脂。
那双水光潋潋的眸子,似初春回暖时,两片落入春水中随波荡漾的柳叶嫩芽,正顺着微暖的春风在水面上打着勾人心魄的旋儿。
邵宏政呼吸猛然一重,乱了节奏,就再难把持住。
芙蓉帐暖,似融了傲雪凌霜的红梅枝丫上的一星雪尘。床幔上垂下的红纱如潮般起伏,飘忽不定。
“……你竟不是个双儿。”邵宏政眸中星点的眸光暗淡了片刻,又俯身吻下谈梅眼角挂着的清泪,润湿了唇后轻言道,“无妨,不是便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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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春宫外,谈丞相翻身下马,踉跄了半步后正对宫门而跪。
“陛下,天大的祸患,天大的罪过老臣愿一人全担!要杀要剐绝无一个不字!!”谈丞相直腰叩首。
再直起身时,濡湿的鲜血顺着额间滑下,花白的鬓发被血浸透三分。
“但求陛下,放过吾儿忍冬!!”
三叩首已过,宫内毫无动静。
谈丞相年过半百,因长年累月的边沙战事早已浑黄的眼中含了层苦泪,双手交叠再度叩首:“陛下!吾儿无过!!”
“……”
“左相,您听咱家句话。”立在宫门外守着的苏公公终是看不下这护国老臣跪在宫外,叩首请罪,借着搀扶的当儿俯身低声说,“谈家公子学识无双,天资过人。陛下不过是想把公子留在身边……教导着。”
“朝中上下几千双眼睛望着,盯着,都防着谈公子。留在陛下这儿,于谈公子……未尝不是件加官晋爵的妙事。”
“公公有所不知,犬子……自幼特殊,万万不可留在圣上身边,惊了圣驾!”谈丞相老泪纵横,跪在宫外不移分寸,“老臣愿任凭陛下处置,忍冬无过!!”
“左相,您这是糊涂啊!陛下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儿,偏要把谈公子掳走带到永春宫,要的就是挫一挫您的锐气,挫一挫谈家的锐气!”苏公公尖细着嗓子劝说,“谈家世代武将辈出,军权在手,怎会圣君不疑?只有谈公子常伴君侧,陛下拿捏起谈家来才安心呐!”
“我谈家家训便为忠君守礼,从未想过、干过何事有违陛下圣意!欲加之罪,我谈家,何患无辞!!”谈丞相眉间愠怒,开口呵道。
“您……”苏公公也暗自叹息,谈家忠君报国,战死疆场以身许民的男儿数不胜数,却依旧在朝堂上站不住脚,在圣君心里得不到信。
“左相,话还是得让咱家给说明白了。”苏公公理袍跪在谈丞相面前,行敬丞相之礼,“陛下在今日早朝之前便私下草拟文书,欲将谈梅谈公子纳入永春宫,不日册封。”
“后宫之人不得参政,只得一心服侍陛下。既是如此了,谈丞相便是从陛下手里要不回谈公子。”苏公公瞟了眼周遭,见四下无人,低声道,“陛下这是用谈公子,给谈家换一条能行得动的生路。”
“左相,须明君意。”
谈丞相怔愣在原地,望着宫门紧锁之上的“永春宫”三字。
是啊,一处宫阙府邸怎会在瞬息间拔地而起,陛下又为何偏在文武百官、新秀学子层层围看中将忍冬带离朝堂……
原是今日贵妃杖毙,不过是个药引子。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谈丞相幡然领悟之时,早已不能将谈家长子求回来,若无其事地带回谈府。
“多谢公公点拨。”
司丞相上前扶谈丞相站起,向公公颔首后将人送上马车。
明君意,得君心。
混杂着晨光的微雪飘扬而下,车碾落在铺了层薄雪的砖地上,一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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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辰了?”
头疼欲裂,谈梅撑着床沿支起身子,结果侍女端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卯时三刻,还早得很。公子再歇歇吧?”递水的侍女细声细气地应道。
温热的茶水滑进喉咙,喉间一阵刺痛,谈梅不自觉凝起了眉。
不仅喉间,腰身,大腿,还有……无一不肿胀疼痛,撑在床上都难以承受。
谈梅半睁开眼,模糊间看到昏黄的烛光映着喜色被褥,手下正压着一对相依相偎的彩鸳鸯。
记忆缓慢涌入,谈梅瞳仁猛地一缩,一把推开侍女递上来的白粥。
“你们不是谈家的佣人,这是哪儿!”
白粥扣翻在地,守在床边的几名侍女慌忙下跪行礼。
为首的侍女柔声答道:“奴婢名唤妙儿,这些都是永春宫的侍女,公子先前不认识。是陛下让奴婢们周到些,在永春宫照顾好公子。”
“永春宫……”谈梅退缩到床角,掀开被子,看到了大红的被褥下青紫一片的身子,襟着被边的手止不住一颤。
他还记得,邵宏政紧压着唇舌灌了他一碗药,随后眼前便天旋地转。
他被……他被欺压上身,在一个男人身下辗转,向邵宏政……
“不可能、不可能……”谈梅双手掩面,漆发垂下挡在眼前。
他竟被当朝圣上带进后宫,成了个被困宫中的脔宠?他是谈家嫡长子,是建朝以来头一个能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是未来的谈姓丞相。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眼眶逐渐酸涩,谈梅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喊出声,半晌后艰难地张嘴:
“他在……他在哪里?”
“陛下交代了,早朝结束后便来永春宫看公子。奴婢现下侍侯公子沐浴?”妙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撒在地上的粥食,又让人新端上来粥和几盘小菜,“时辰还早着,公子先用些早膳?”
“我不需要人侍侯,你们都出去。”谈梅扯紧手下被褥。
一片狼籍,处处淤青的身子,谈梅不容许任何人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
“那奴婢们便在屋外候着,公子若是不方便,随时唤一句便好。”妙儿俯身行礼,带着一众侍女退到殿外。
等人都退出去了,谈梅咬咬牙,撑着身子缓缓往床边移。
身体像是被狠狠撕开,稍一移身便会传来尖锐的疼痛。谈梅唇色发白,扶着床栏移动着两条布满青紫色掐痕的腿,垂在脚踏上。
身子像是用面糊捏的,一动就疼得散架。
谈梅强忍着疼痛动动身子,试着站起。
“疼……”稍一发力就会引发难以启齿的疼痛,谈梅腿一软失了平衡,重重往脚踏上摔。
“武将之子身子骨就是硬,借着药效折腾了一整日,今日卯时便自己醒了?”
谈梅摔进了一个散着寒气的怀抱。
指尖上传来熟悉的金丝触感,袍领上沾染着朝堂内燃的香料和风雪的气息,谈梅浑身一僵,抬首看到当今圣上那双书画般狭长的眸子,其中深不见底,似蕴藏着谈梅看不出的情感。
谈梅呼吸霎时急促,一把扯过床上垂在床沿的大红被褥遮挡赤?裸的,遍布伤痕的大腿。
“小梅儿是以为,朕不曾见过其中光景?”邵宏政垂眸看着他慌乱无章的动作,轻笑出声。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小梅儿就不记得那些花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