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逆生谈》静风之瞳

2、禽兽名副其实

　　宋慕渊慢悠悠踩着单车回家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云梦泽深处，一场厮杀才刚刚见了分晓。
　　“啪！”
　　率性的把手里提着的虚兽——的下半部分扔在地上，荆云皓得意的一挑眉，志得意满得尾巴都快翘了起来。
　　手中攥着的部分，是虚兽的另一半，断颈头颅下，还勉强连着半拉身体，荆云皓笑嘻嘻的看着虚兽的下半身跌跌撞撞的试图爬起来，又因为左右不对称没有手保持平衡，而歪歪斜斜的倒得扭来扭去。而手里那颗头颅还在龇牙咧嘴晃动个不停，嘴里不知道在叽里咕噜喊些什么。
　　咳，虽然听不懂，但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想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人”会感激把自己劈成两半抓走的“坏人”吧。
　　当然，虚兽并不算是人类，不过在敌我双方辨识这一点上是生物就应该通用。
　　“吵死了！”荆云皓被虚兽的唧唧歪歪弄得满心不耐烦，砰——一个头槌招呼过去，断颅的眼睛里似乎已经产生了蚊香形的圈圈，蓦然消音掉。
　　世界清静了。
　　云皓提着晕呼了的头颅就走，身后一具缺了脑袋的身躯慌乱而盲目地追来。
　　“左边！左边——右、右边！你跑反方向了哟！”他嘲笑的指导着脑袋晕掉的身躯行进方向，但身躯失去具备辨识功能的视力，加上他蓄意玩笑的乱指引，身躯跑得跌跌撞撞，好几回都重重摔在地上，又狼狈地爬起。
　　“哈哈哈哈~”
　　这种搞笑的场景下，荆云皓弯折了颀长的身体盛大的爆笑了出来，笑声在空旷的野地里显得格外响亮。
　　“好了，玩笑也够了吧。”
　　笑声被清丽的女声打断了，端木鸠拖着另一只虚兽从阴影处现出身形，看着荆云皓一脸嫌恶，“跟你说了别老是这么粗鲁，又把虚兽砍成两半了。”
　　“有什么关系，修补组会把他们完完全全缝补回原样的。”无所谓的撇嘴，云皓拖了虚兽上前来跟端木鸠肩并肩一起走。
　　“别再增加他们的工作量了成不成？修补组无论是补魂师，纳魄师还是织体师都一致抗议很久了——老头子办公桌上投诉你的书面抗议起码有3厘米厚了哟，好歹让韩头的工作负担稍微减轻一点吧。”
　　端木鸠直率的提出了抗议，不过貌似一丁点的效果都没达到。
　　这样的的责难，用在别人身上，估计会让对方涨红了脸畏缩了身体羞愧万分吧？可是在眼前的男子身上，却连一毫米的震动也没能引起——荆云皓的表情，只能用不感兴趣、波澜不惊来形容。
　　“修补组真是太小气了，对自己的工作都这么没担当也未免太不可救药了吧。”大言不惭的作出回应，荆云皓一脸的坦然，宣告端木的抗议攻击全面MISS。
　　“不可救药的是你才对——上次你把要抓捕后紧急送回羽门的虚兽朋蛇砍成67块，让修补组的全体成员不得不一起加班了三天三夜才赶在时限前勉强修补成功；上上次你把虚兽蠪侄开膛破肚肠子拉的过长害修补组差点没办法全部塞回去；上上上次……”
　　转身，端木斜觑着某个依然坦坦荡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家伙，“还要我再举例么？告诉你吧，你已经荣登修补组最讨厌最想拒之门外人物排行榜第一位了。”
　　还指望修补组帮忙修补他砍烂掉的虚兽吗？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自觉啊。可以确定的是，姓荆名云皓的这位仁兄只要胆敢踏进修补组办公室一步，立刻就会上演血溅五步惨绝人寰的悲剧，大门一关，门口挂上告示牌——其上的内容经常出现在报纸电影栏：“限制级。内含暴力及血腥镜头，十八岁以下不宜观赏。”
　　“这种小事你记这么清楚干嘛……”混不在意的荆云皓懒洋洋的晃晃悠悠，“对温顺的虚兽像夫诸之类我一向很温柔哦~而那些攻击性强又暴躁的听不懂人话的家伙们我也想要尽量温柔的抓捕他们啊，可是最后都情况脱轨，逼得我不得不下狠手——对此我也很困扰的。”
　　啐，要抓捕那些狂躁凶蛮的虚兽还要要求尽量保证他们的完整性，有没有搞错啊，真是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这种不合理要求怎么可能做到啦。
　　“是吗？我们怎么就没你这种困扰？”鄙弃的瞪一眼荆云皓，端木鸠毫不留情的吐槽，“明明就是你自己暴力！你这只臭走兽！”
　　“你才是臭飞禽！秃尾巴鸟！而且大熊才是走兽！我起码也是狼吧！”云皓呲牙。
　　“就你？撑死一腊肠犬！”端木咧嘴。
　　两个家伙脸对脸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噼噼啪啪”都是沟通不良导致的电荷攒动。
　　“哗啦”一声响，两人拌嘴牵扯的无辜第三者就在这个时候到了——被大家戏称为大熊的姚迈拖着最后一只虚兽，从树林里一身狼狈的钻出来。
　　姚迈人长得高大壮实，神色又憨厚，端正的脸并不出奇，扔在人堆里绝对很难发现，但却让人一见就觉得可亲。其实他本人的样子并不会让人联想到熊这种生物的，可惜字不好，熊飞，于是落了个大熊的外号。
　　姚迈来了，斗嘴的两只停了对峙，分出精力看他，荆云皓率先表示了诧异，“你脸咋了？”
　　姚迈脸上坑坑包包，红斑一大堆，一脸受虐惨重的样子。
　　“刚才蹲守了下，这云梦泽的蚊子好狠。”姚迈抓抓脸，左看看，右看看，“你俩又磨牙呢？”
　　“谁稀罕跟这条腊肠犬磨牙！”端木望天。
　　“谁乐意跟这只斑鸠鸟磨牙！”云皓撇嘴。
　　眼看着两只又准备掐上，姚迈心说你们这样子还不叫磨牙叫什么，但此情此景只好劝和，“别闹了，韩头要来了，咱们拾掇拾掇准备收工吧。”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荆你小心点，听说咱们出来这两天修补组又闹了一次罢工——因为你，韩头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呢。”
　　“切！我才不怕！告诉你，修补组那群家伙吃饱了撑的！”荆云皓不耐烦的撇嘴，想到韩头，又有点心虚，最后充大个的挺直了胸，“至于韩头~哼，她就算来了，我都把她当死的！”
　　“哦~”端木跟姚迈一起佩服地点点头，目光有志一同的落在荆云皓身后，“小荆，你当死掉的韩头在你身后显灵了。”
　　“呜哇哇哇——”猛的回头，可怜的被抓现行的小荆同学惊悚的发现他们韩头正阴恻恻的瞪他，立时吓得哇哇乱叫。
　　不过叫到一半就被韩静砂一拳敲在头上敲消音掉。
　　“哪来这么多废话！”韩静砂沉冷的目光扫过去，却没得到什么成效，端木跟姚迈照样嘿嘿笑的一脸兴味，而先前一脸惊悚的小荆也回过神来笑的狗腿。她不由深思了下，为什么她就这么背，摊上这么些不靠谱的活宝同伴？
　　韩静砂出身法家世家，瘦削高挑，轮廓细致，架着眼镜的样子更偏向于冷艳的上班女郎，但板起脸来时还是严谨冷酷，很有法家气势，吓退三五个人是小意思，可是在自己同伴面前就不太管用，除秽小队的家伙们经常私底下开玩笑说他们韩头最像法家的一点有且仅有，板脸。
　　见几个家伙在面前嬉皮笑脸，连荆云皓回过神都腆了笑脸凑上来，韩静砂于是索性也不装生气了，但还是没什么表情，“别闹了，修补组这次是来真的。”
　　“韩头，你都来了，修补组那边肯定去过了吧？”姚迈关心一下后续发展。
　　“去过了。”韩静砂面无表情。
　　“然后呢？”端木追问。
　　“声望还是仇恨。”
　　“噗——哈哈哈哈——”对韩头的冷幽默爆笑出声的，不止是姚迈和端木，还有罪魁祸首荆云皓，而且他已经笑到地上锤地抽抽去了。
　　小声叹息着，冷眼看眼前几个家伙笑的抽疯，韩静砂头疼的捏捏眉心，确定自己的表情是哑口无言——从这个可悲的习惯动作中，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她由于被迫缮后自家下属种种出格言行而终日头疼的不幸过去。

　　虚实平衡部建立至今已有数百年，几乎所有成员都是诸子学宫的关系人，下属七个小队，以七魄命名，每个小队人数不一，另外设置了缮后组、修补组、鉴录组、诠析组等等，功能全面，武力强大，也算是诸子学宫的武装力量。以前也做过平叛压制的政治武装，但近百多年来，就主要是在跟虚兽较劲了。
　　虚兽来自另一个界——也许只能这么解释，每隔一定年限，羽门便会打开，世人惊奇的发现，门里有另一个世界，跟现实世界像镜像一般的世界。
　　其中对这门研究的最深远长久的，正是诸子学宫。
　　羽门中没有人，只有虚兽，这些虚兽有些在历史长河中出现过，有些从不曾出现也许以后会出现，而出现的时机——多数是战乱。
　　当人类大量死亡的时候，虚兽们更容易主动来到或者被动进入人间，也会有人类误入羽门的事情发生。最开始，人们采取的措施仅仅是记录这些异事，善待友好温顺的虚兽，并猎杀那些凶蛮暴虐的虚兽，直到一百二十年前的“鲸吞”事件让人们意识到羽门跟人间的屏障已经越发薄弱，而导致他们薄弱的原因正是虚兽的不断死亡，两个世界的失衡而致，于是虚实平衡部改弦更张，主要以抓捕虚兽再利用羽门的薄弱点将虚兽原样送回为行动标准，并延续至今。
　　不过无论做哪种用途，虚实平衡部一直是诸子学宫的高手和怪人汇聚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其中，外表光鲜亮丽号称高手如云的最强行动小队除秽在部里面一直被戏称为“飞禽走兽队”，完全不掩饰全体队员包括队长韩静砂自己都是攻击型的肉食类动物的现实。平时状况多多，问题一堆就罢了，关键在于破坏力强大，连累同事一起操劳是常有的事，时常不招其他组成员待见。
　　尤其是破坏大王荆云皓，经他手的人、事、物，就没一个有完璧归赵的命。
　　叹一口气，伸手揉平自己紧皱的眉心，韩静砂平静出手，清清冷冷一声“开！”已经从指间拉出细丝一般的声线具现出一人高左右的一个圆来，圆中光怪陆离，彩光流艳，正是通向基地“云极”的通界门。她一边回头示意三个同伴进门，一边下指令，“这次监测发现的三只进入人间的虚兽已经抓捕完毕，现在立刻回程，把手上的虚□□给鉴录组处理后转呈缮后组送回羽门。”她冷淡的觑了一眼荆云皓，“在此之前，将那只劈成两半的虚□□给修补组——荆，你自己去。”
　　“啊？”荆云皓闻言立刻苦了一张脸，要他一个人去，那不是有死无生？
　　“哦哦——我要围观~申请围观~”相反端木一听，立刻兴高采烈的蹦跶着举手，一脸想看荆云皓大战修补组的幸灾乐祸。
　　“你这只幸灾乐祸的臭鸟！”荆云皓磨牙，瞪。
　　“就幸灾乐祸了怎么地？你这臭狗能咋地？”端木回瞪。
　　“别闹，就这么定了。”韩静砂一锤定音。
　　不理眼前又掐上的两只，转脸一边问姚迈一边接过他手里的虚兽，“话说回来，怎么只有你们仨，公孙呢？”
　　姚迈腼腆的笑笑，抓抓脑袋，“半个小时前乌雅通知我，咱们队要来的新人已经定了下来，所以她跟她的大乌鸦当考官去了。”
　　简简单单的陈述句，却带来了极其不简单的后果——
　　“啪”地一声！彷佛听到脑中某处传来意识断掉的声音！闻言的三人就此直接石化，突然定住，五官俱张。
　　“啊……”闻言一脸惊骇的荆云皓。
　　“哦……”闻言一脸复杂的端木鸠。
　　“………”闻言无言以对的韩静砂队长虚弱的推了推眼镜，觉得自己胃又疼了……
　　姚迈笑的依旧腼腆——刺目的腼腆，很现实的提出问题，“她是私自行动没错，这现在都是小事了，关键在于，公孙乌雅出手，依她的性子这次能留下几个活口啊？”
　　“咯吱——”韩队长一个不慎，失手捏碎了手上抓住的虚兽的手臂，让那只可怜的虚兽吱吱呜呜的惨叫的像死了爹妈，也让身边的三只飞禽走兽立刻惊恐的连退三步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队长大人背景上燃起熊熊黑色火焰，额头上浮现出了青筋。
　　“该死——咱们队现在是真的很缺人——公孙乌雅你这个性格恶劣自我随便放荡私自行动的混蛋——你XXX的有种！”
　　下一个瞬间，见势不妙的众人猛扑上来七手八脚抓住她，然后就听到左右乱哄哄的喊。
　　“抓住抓住！手上的青筋还没消——”
　　“队长队长冷静啊——你手上是要送回去的虚兽不是公孙——再捏下去十个修补组都救不回来——」
　　“千万冷静——公孙回来你把她千刀万剐先X后杀剉骨扬灰什么都好——再捏下去咱们队在修补组的声望会变负数成世仇的啊啊啊啊——”
　　暴怒到完全失去理智的韩队长挥舞着手里已经蚊香眼的虚兽，雷霆之吼爆出——
　　“公孙你个XXXX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