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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风水轮流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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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霜姿大气都不敢出,神龛空间不大,没有可以藏身之处。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藏在门后,脚步声越靠越近,听起来是个男人。
她已经做好了被发现后一场恶战的打算。
男人四十上下的模样,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曲霜姿咬紧牙关,紧张得大脑空白、头皮发麻,她竭力控制才敛住急促的呼吸。
她对付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自然不在话下,但如果温孤嘉宥知道她装病来偷账本,余肃密谋的事情便不好办了。
大不了把人打昏,她拿了账本就让沈霁明快马加鞭、连夜送去盛京。
曲霜姿已决心破釜沉舟,远处却突然响起慌张的呼喊声,“快来人啊,马厩着火了!马厩着火了!”
即将进来的男人步子停住,转头就看见滚滚浓烟从前厅钻了出来,他低骂一声,赶忙离开。
少女大松一口气,她毫不迟疑继续翻找起来。马厩失火,温孤嘉宥那边必然会怀疑曲霜姿,到时候白芨就危险了。
账本能藏在哪里呢?
曲霜姿粗略一扫神像,想来这祭拜武财神只是个幌子,否则这尊神像上不可能落着层薄灰,桌上的贡品也不新鲜了,至少五六天没有更换过了。
但很快,曲霜姿就发现关公身上唯一没有灰尘的地方。
那本《春秋》!
她伸手去摸,只是稍稍使劲儿,那本书册的位置便咯吱响起,打开了个细小的缝隙。曲霜姿定睛一看,里头果然暗藏玄机,镶嵌着账本。
找到了,曲霜姿勾起唇角。她朝屋外看去,不远处的黑烟还未消散,她并未取出账本而是直接从神龛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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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霜姿房间外,两个守卫破门而入,“曲大人,外头走水了,您还好吗?”
透过屏风,他们看见榻上的人毫无动静,内心生疑想要一探究竟。白芨咬碎了后槽牙,强捏着嗓子回复,“我没事!”
尖细难听的嗓音更让他们觉得不对劲,守卫加快速度就要绕过屏风察看。
“我在更衣,你们好大的胆子!”少女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威压扑面未来,两个守卫相视一眼连忙退出。
曲霜姿处理掉侍女的衣服,推门而出,她脸上红疹还未消退,面色很不好看,“我在房中休息,你们进进出出多少次,大喊大叫多少次,大皇子的人就这样不知规矩吗?”
她声音低哑,很明显带着愠怒。
听着守卫不停道歉,曲霜姿才放过他二人,“现下答谢宴应该刚刚开始,为我安排马车吧。”她开口吩咐,随后戴上长风为她准备的面纱,做戏还是做全套比较好。
那头的答谢宴热闹非凡,全奉州最好的舞者为他们舞蹈,最好的歌女为他们演唱,最好的酒楼为他们准备吃食……所有的安排都是上佳的。
然而江梅却心不在焉,她无时无刻不在惦念曲霜姿。温孤嘉宥对客栈严加把守,曲霜姿行事必然是极为不易的。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正为大皇子布菜的乐知,有些想不明白,乐知为什么那么喜欢大皇子,明明这人表里不一,暗处给霜姿使了不少绊子。
可乐知却仍能笑脸盈盈地侍奉他。
江梅愤愤不平,想乐知定是无可奈何、委屈求全,否则谁会喜欢被人拿奴婢使唤呢?
但乐知确实是乐在其中的。温孤嘉宥眯着眼抿了口酒,叹道:“不知道霜姿如何了?长风给她开的药应该有用吧。”
“长风医术高明,定然是有用的。不过大殿下也不必太担心,霜姿曾因沈大人殒命之事悲痛欲绝,如今故地重游、悲从中来,想必很快就会好的。”
温孤嘉宥点点头,既然乐知都如此说,想必曲霜姿的病便是真的了。他只是愈加不明白,一个沈无逆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让曲霜姿这样念念不忘。
愁上加愁,温孤嘉宥将酒灌入口中,一杯接着一杯,眉间逐渐染上浓重的阴郁之色。
“大殿下可是为了霜姿而难过?”乐知犹豫不决还是开口试探。
男人噗嗤一笑,趁着酒劲儿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额头,“你这个小姑娘倒机灵的很,要是你家曲大人也能知晓我的心意便好了。”
“荣华富贵、权柄利益,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啊。”大皇子闷闷不乐,深深叹气。
乐知撅撅嘴,思忖后才回复,“大殿下英明神武、才俊突出,是天下最好的儿郎,曲大人不是会一直沉溺于过去的人。我和江梅也会多劝慰她,她一定也知道殿下的好。”
温孤嘉宥听着很是高兴,他笑着再次称赞乐知,而笑意却幽幽不达眼底。
“大殿下、诸位大人,臣没来迟吧?”曲霜姿姗姗来迟,哪怕带着面纱都能让人觉出她的虚弱,她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刺史见原本告病的曲霜姿来了,连忙派侍女把她扶到位子上,“曲大人辛劳,身体抱恙仍给小官面子,小官连同全奉州的百姓都感激不尽。”
曲霜姿摆摆手,“大人太抬举我了。”
温孤嘉宥望着对面的女人,想起曾几何时,曲霜姿也因为面疮佩戴纱帘。那时的少女青涩稚嫩,还有些莽撞,如今却已经蜕变成这幅模样,对他总是“生人勿近”的态度,冷酷无情,但其实也是成熟稳重。
再不见从前的姿态了。
男人内心莫名失落,发自肺腑地失落。他皱皱眉,忽然意识到,自己那时似乎真的对曲霜姿很感兴趣,不自觉地就被她吸引。
跟曲霜姿一同前来的守卫默默走到温孤嘉宥身旁,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乐知识趣地退了几步。
趁着守卫述职禀告,曲霜姿轻清了下嗓子,她身旁的江梅忙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移了过去。
曲霜姿的声音很低,刚好只让她们二人听见。
“后堂正中,关公神龛,《春秋》夹层。”她面上纱帘都未动分毫,消息就已经传达到了。
江梅缓缓起身离去。
曲霜姿替她解释道:“应该是小姑娘耐不住闷,好不容易来一次奉州,让她多逛逛吧。”她弯着眉眼,语气柔和。
长风见此情形,也用相同的理由先行离席。
他前脚刚出去,温孤嘉宥的侍卫后脚就跟上了。候在外面的几人得了令,即刻兵分两路跟着他们。
江梅昨夜把奉州城的地图记得滚瓜烂熟,尤其是那些歪七扭八的小巷,她可费了大功夫才记住。温孤嘉宥的这几个侍卫功夫还不到家,眼见着把个小姑娘跟丢,吓得魂都要飞了,赶紧又派了几个人手去找。
而另一边的长风则是快速回了客栈,他不仅是回了客栈,还明目张胆地在客栈各处翻找起来。
客栈的把守的侍卫都以为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就能领赏,哪能轻易地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对长风那叫一个穷追不舍。
长风终究是寡不敌众,被侍卫押送着到了府衙见温孤嘉宥。
曲霜姿原本稍有缓和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她紧蹙着眉,眼尾上挑的美目充满不解与愤懑,“大殿下不喜臣,也不必欺负臣的门客来出气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长风扑通跪地,腰杆依旧挺得极直,“殿下明鉴,小的属实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儿。”
“好歹让小的死得明白啊。”长风如泣如诉,言辞好不委屈。
领头的侍卫哼了一声,指着长风道:“此人在客栈中行迹鬼祟,卑职恐其图谋不轨!”
曲霜姿摇晃着站定,她眉目间仍是浓重的不解,她沙哑着声音问:“既是在客栈行为不端,也该是客栈的伙计寻他的不是,更是要向客栈老板如实禀告。”
“怎么麻烦了大皇子呢?”她在面纱下勾起唇角,唯一透露出眸光暗沉深遂。
温孤嘉宥心里将这群废物下属骂了一通,这才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长风是曲大人的门口,不能对其不敬啊。”
曲霜姿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长风,“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小的母亲曾留给小的一枚玉坠,但那物什是母亲迫于生计从死人身上拿来的,可虽说来路不正,也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长风红了眼眶,身形随着双唇一张一合不住颤抖,“我不小心将其遗失,又不好意思说是找自己的东西,只能偷偷地寻。”
说罢,他想到什么,毅然昂起了头,“但小的和家母绝没有行谋财害命之事!”
温孤嘉宥含笑点头,“果然是误会,世道艰难,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便让这几个小侍卫和你一同去找。他们也无恶意,就当是将功抵过了。”
他面上虽挂着春风般的温润笑意,桌案下的指甲却已深深陷入掌心,因为太过用力整条小臂都微微颤抖着。
曲霜姿心中得意,但面上仍旧虚弱地咳嗽几声,声音徐徐缓缓,“大殿下仁慈不怪罪你,还不快谢恩?”
风水轮流转,温孤嘉宥得意太久,终于被她摆了一道。
与此同时长乐街上,江梅举着串糖葫芦重新回到几个侍卫的视线当中,几人也算松了口气。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江梅咬下颗山楂,甜滋滋的糖衣在她嘴里碎开,与酸甜适宜的果实搭配得刚好。
“真好吃呢!”她捧着脸沉浸在美味当中。
但内心更多的,是任务顺利完成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