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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和糸师冴离婚后(十八) ...

  •   你在持续的痛楚中醒来又昏睡,在吸入大量氧气后,沉重的眼皮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前的事物扭曲,只有消毒水味提醒你是到了医院。

      孩子……医生可以救你的孩子。

      “孩子……”

      护士听到你有了意识,立刻弯腰把耳朵贴近,“你说什么?”

      “孩子……保住我和冴的孩子……”

      护士也是叹气:“现在在做引产了。”

      “引产……?”你并不清楚这是什么。

      “你现在腹部伤口在大出血,胎儿发育成型,要引产才能缝合伤口,放心,不痛。”

      引产到底是什么?听起来不是流产,也不是生产,你慌乱地要挣扎,直觉告诉你,医生不会留住你的孩子。

      麻醉剂剥夺了你本能的保护力量,聚拢的意识再度消散,你只听到一句——

      “准备夹碎。”

      原来你不仅保护不了你的孩子,甚至他们还要变成一滩碎肉排出你的体内。

      血丝顺着你的唇角缓缓溢出。

      *

      你还活着。

      却像死了。

      手术之后,你的生命力也被夺走,怀孕养出来的健康气色全部消失,你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甚至你已经有了一小部分白发。

      你才二十四岁。

      清醒的时间里你都在睁眼看着天花板,耳朵里是散不去的嗡鸣和若有似无的孩子哭声。

      这一周你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在菊代阿姨问你是否要告诉糸师冴的时候。

      “不要告诉他,他正在追逐他的梦想。”

      告诉什么呢?告诉他孩子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还是告诉他因为没有赢球而被人报复?

      这世上痛苦太多了,如果可以,你选择自己背负,让他开心。

      起码,他现在在尽情接近他那触手可及的梦想。

      真相也不会让孩子完完整整地回到你的肚子里。

      所以,不用说。

      你处在禁食阶段,所有营养都靠输液维持,不过几天而已,你手臂满是输液留下的青紫印记,身上也遍处水肿。

      衰老、丑陋……这些以前你会拿来和糸师冴讨论的东西,现在变得无足轻重。

      你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觉得自己身体像破了洞的娃娃,四处都在漏风。

      这个夏天真的是太冷了。

      *

      你的事可以瞒过忙碌的糸师冴,但瞒不过每天联系的父亲。

      他拄着拐杖,蹒跚地赶来看你时,老泪纵横。岁月同样给他带来了无尽伤害。

      “爸爸,我没事。”

      你在好好养病、努力活着。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抱着你哭得像个孩子,你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昔日漂亮的水眸已经失去了光点,一派死气沉沉。

      父亲的身体不好,你让菊代阿姨劝说他回家,脱离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后,千切太太也过来探望了。

      她的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对不起,千秋……如果那天我早点出门、如果那天我送你去车站,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千切太太在你回家后想起有手作饼干忘记拿给你,在追去车站找你的路上却发现你倒在血泊中。

      一切都是天意吧。

      你拼命想留住的东西,干净利落地失去了。命运就是这么会开玩笑,以至于你只能不停地接受,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千秋,哭出来吧,心里会好受一点,你这样我很担心。”

      “可是我的眼泪,在那天就流干了。”

      你看到千切太太不忍地背过身,哭得颤抖。

      无话可说。

      *

      你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月,腹部伤口愈合得差不多,只等完全长好后拆线。菊代阿姨来接你回家,你拒绝了她的好意,选择和父亲回到乡下。

      这一个月你没有和糸师冴视频通话,两个人互相问好还是一周前的事。

      直到你在约定的时间去拆线,医生告知你体内仍然有炎症存在,你不得不再次住院几天打吊针,顺便做一次子宫摄片检查。

      你怀着忐忑心情等待检查的影像摄片出来,尽管医生的语气委婉又轻柔,你还是如同被判死刑般绝望。

      刀伤、引产、刮宫让你几乎完全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

      你和糸师冴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结论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疯了般的拔掉输液针头,不管不顾地厉声尖叫妄想逃离这压抑又绝望的一切。

      直到镇定剂打进你的身体,你才彻底安静下来。

      “很多孕妇在骤然流产后都会出现精神应激情况,作为病人的好友,还是尽量劝说她做心理治疗。”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不客气。病人如果再有情绪失控的情况,要及时按铃注射镇定剂。”

      你听着医生和千切太太的对话,张嘴,艰难地呼吸。

      在清醒之前你是有疯狂念头的,你渴望让人渣下地狱,你痛恨这个世界,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甚至你想躲进谁也发现不了的角落,静静等待生命消散。

      千切太太将手机递给你:“还是给糸师先生打通电话吧。不过好奇怪,明明你丈夫赢球了,怎么还会有赌徒寻仇呢?”

      “他输了。”

      “我记得小组赛最后一场是糸师凛赢球,他的哥哥输掉了?啊……你的先生是糸师冴?”

      你已经没有精力去纠结千切夫妇认错你爱人的事了。

      见你精神不好,千切太太也不好打扰,和菊代阿姨交接了一下就离开了医院。

      不想念糸师冴吗?不可能的。

      但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

      你知道他是最无辜的那个,妻子被欺负、孩子流产、事业受挫。这时候应该是你去安慰他,而不是让他来为你的事操心。

      可你也忍不住去埋怨,如果他踢赢那场球赛,是不是现在你可以平静幸福地迎接两个孩子的到来呢?

      说到底你还是最怪自己。如果那天没有出门、没有选择步行,也许孩子就能留住了。

      “大概这是报应吧。”

      报复你将孩子当成排解孤单的工具、报复你还娇娇气气的任性、报复你没有成为母亲的自觉。

      你很想糸师冴,想听听他的声音……有他在的话,你就能找回一点人生希望了吧。

      颤抖的手指拨出国际电话,等待接听的过程中你紧张到全身冷汗频发。

      拜托……一定要接……

      你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责备你不顾训练时间打来电话也好。

      电话终于接通,你干涸的眼一瞬委屈地落泪:“冴……”

      “百宫小姐。”精英人士冷静又平淡的话语将你拉进现实,“冴在训练,你有什么事吗?”

      有时候你都忍不住唾弃自己,明知是死路还要钻进去,“我想跟冴说说话。”

      “想必您很清楚,冴在比赛中失利的事。为此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正在日夜加训。”丹似乎是轻轻嘲弄地笑了一声,“为了争取多余的假期陪伴黏人的太太,他答应要拿下世界杯冠军,恕我直言,过于软弱的花朵是不能盛开在糸师冴先生身边的。为了你他已经牺牲了很多。当初我选择成为冴的经理人,是因为我们的梦想一致,他要成为世界第一的球员,我要培养出世界第一的球员,所以在世界杯结束前,你可以管束好自己的私人生活,不再打扰他吗?”

      你眨了眨无神的眼,轻声说了句:“好。”

      *

      丹挂断了电话,等着糸师冴跑完跑步机设定的路程,及时递上一瓶水。

      “刚刚是有人打电话吗?”

      “对的,是你夫人,说想你,听说你在训练就挂了。”

      糸师冴擦了把汗,俊秀的唇抿起,抑制住了回电的思念,进行下一项训练。

      他要拿冠军,是梦想、也是对球队的承诺。

      这样,他就能好好陪着你,完成你的心愿。

      *

      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起了和母亲的对话。

      「他可以扎根在任何地方,唯独不会是日本」

      「可是……你未来如果不幸福了,那要怎么办呢」

      「我爱他,没人能阻止我爱糸师冴」

      「即使有什么南墙挡在前面,我也会撞碎的」

      可没人告诉你,阻隔你们的不是一道墙,而是广袤深邃的梦想之海。它将你和糸师冴分割两端,望尽天涯。

      最后是父亲接你回乡下散心的,临别前你对菊代阿姨再三交代了不要告诉糸师冴。

      千切太太很是担忧:“千秋,真的不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吗?”

      你用尽力气挤出一抹微笑:“我不会抑郁的,因为我还有糸师冴。我还爱他。”

      你会为了你爱的人而永远开心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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