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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爱情何时开始 ...


  •   【壹】

      今天,是洛晴和季承羽冷战开始后的第十三天。成婚三年以来,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冷战。

      原因?洛晴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她走路慢,没错,只是走路慢,这样一件甚至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难道没看到我手里拎着那么多很重的东西吗?”

      “我说过我要帮你拿的。”洛晴低声回敬。

      “那么大一箱水果,你拿得动吗!钥匙在你身上,你就不能快走几步来帮我开门?外面还下着雨呢,难道你没看到。”

      “我也说过要帮你撑伞的,可你嫌我举得不够高。”洛晴有些委屈。

      “懒得和你啰嗦!”他将毛巾狠狠掷在身旁餐椅的扶手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即使隔着门板,淋浴龙头气势汹汹的流水声依旧传进耳朵,和着客厅落地窗外露台上传来的噼啪四溅的的雨声,这华丽而精美的家,让洛晴心浮气躁。

      自那天开始,冷战就开始了。

      其实洛晴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公司里出了名的“好脾气”,结婚三年以来,每次季承羽发火,总是洛晴习惯性的先示好叫停。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极小极小的事,莫名却在好脾气的她心里种下火种。几天以来,她满脑子想得都是:不就淋点雨吗,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然后,就这样,冷战,一拖,就快两个星期。

      洛晴走出房间,正看到季承羽已经穿戴完毕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他是医生,上班时间比洛晴早一个小时。

      玄关正门前,他冷着脸半眯着眼回头望她:“把餐桌收了!”

      “那剩的包子?”

      “不想吃就扔了!”

      门‘呯’的一声关上了!洛晴叹口气。后天就是中秋假期了,今年中秋季承羽要跟洛晴一起回她的老家过节,这是早一个月前就定好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冷’着回去见老人吧。

      洛晴坐到餐桌前拿起温热的包子,其实细想想,季承羽发火也并没有错,两人当时相亲时他就讲明过的,他找老婆只是为搭伙过日子,繁衍后代。他人忙事多,对于婆婆妈妈恋来爱去的事情很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致。

      恰逢当时洛晴也正疲于父母的催婚魔咒,急于寻个清净,两人一拍即合,即时领证,过起了相敬如宾的室友新婚生活。只是不想,时间一晃,竟已三年。

      ‘算了,要不还是我低头吧。哪怕当他是个婚姻同事呢,也不能太小器。’好脾气洛晴咽下最后一口热包子,再一次如是想着。

      【贰】

      午休时同事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洛晴不经意被八卦的女同事套去了正和丈夫冷战的近况。

      “听着不像吵架啊!”女同事咬两口汉堡,漫不经心开口,“倒更像撒娇!”

      洛晴怔了:“什么意思?”

      女同事露出更加好笑的表情:“就是字面意思啊,你平时是不是对你老公关心太少了?他哪里是在生气,分明是想博取你的注意好不好!”

      “不可能!”洛晴大惊失色。

      女同事摊摊手:“这有什么,这就跟小孩子有时候喜欢淘气博取大人注意相同的道理。姐姐,都结婚三年了,这点儿情趣都体会不到?”

      洛晴缴械投降:“可我老公,不是这样的人。”

      “好吧,我没见过你老公,不过我听别的同事说过,说他超级帅!不过这种事情有时和外貌并不成太大相关,你自己慢慢体会。”

      女同事吃完汉堡,潇洒离开。只余洛晴一人怔怔发呆,她一人戳着面前的瘦肉粥发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绝不可能。

      下班后,洛晴转道去了商场,绕了几圈,总算找到了季承羽平时常穿的男装品牌店。

      “小姐,您来的正是时候,店里新上的秋装,我中午才刚挂上。”

      导购小姐热情似火,洛晴跟着她步子停在新品区,灯光璀璨的衣展区上挂着数件新到的外套,洛晴随手拿起一件,剪裁得当,布料矜贵,版型挺括,果然是季承羽的风格。

      洛晴现在还记得两人相亲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他就是穿着这个品牌的衣服。一件风格简约的暗纹深黑色休闲西装外套,内搭银灰衬衫,再配一条外套同色的西裤。他个子高,眉眼深邃,属浓颜系长相,皮肤却冷白,端起咖啡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匀称。

      他话不多,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冷人,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洛小姐相信爱情吗?”

      “嗯?”初次见面,连寒暄都还没有,这样一句话,让洛晴整个人一怔。

      可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再次重复问题的耐心,只目光冷冷直视着她。

      “算……算是吧。”

      他薄唇微抿,冷哼一声:“很遗憾,我并不。大学时候上解剖课,看着一具又一具没有生命的shi……”他顿一下,换了个说法,“有机体在老师的手中左翻右扒,揉捏展示,而它们竟毫无反应时,我就觉得:人吧,也就那么回事儿。”

      洛晴有些怔忡,更多的是震憾。这人如此濯濯于人世,真不知是如何在当今这烟火缭绕、人类内卷的社会中立足的,更何况还混得如此精英。

      洛晴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我虽厌恶人世,但却并不讨厌它。”他抿了一杯咖啡,自顾自继续开口,“毕竟身在局中,就得照人家的规矩行事,我听说你也是被父母催婚已久?”

      洛晴点了点头。

      “那我没来错,我和你差不多,我父母虽受高等教育,一辈子也在各自行业取得不小成就,但人上了年纪,难免生出些爱怜情绪来,如今他们已经退休,我既是独子,只希望尽快组建个家庭让两位老人含饴弄孙,有个精神寄托。”

      洛晴震惊于他的坦诚。

      “我博士毕业,三年前已入职本市三甲医院,经济方面照养妻儿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平时工作繁忙,恋爱或是哄人之类的婆婆妈妈的小事建议你别对我抱有过分期待,当然,本着公平原则,这方面我自然也不会麻烦你。古人有相敬如宾的婚姻旧俗,现代人总对此嗤之以鼻,我却不以为然,我想要的婚姻,就当是如此——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听到这里,洛晴一直悬着的心忽然放下,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怎么样?合作愉快?”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手。

      洛晴只犹豫一瞬:“合作愉快。”她伸出手与他隔桌相握。

      于是,两杯咖啡见底的时间,店外阳光明媚。洛晴的人生大事,就此一锤定音。

      【叁】

      洛晴回到家里的时候季承羽正将最后一道热汤端上餐桌,闻着像他的拿手好菜——罗宋汤。季承羽平时工作虽忙,但十分注重规律生活,一日三餐从不马虎,这也是洛晴婚后才发现的意外惊喜。

      洛晴此时腹中空空,闻着这肉味汤香腹中一时馋虫大动。她还在玄关脱鞋时便忍不住将目光望向餐桌,却也正撞上刚刚落座的季承羽的视线,后者眸光漆深而冷,明显还并不屑于将这场冷战结束。

      “嘿嘿,真的很香啊。”美食在前,洛晴的示好显得顺其自然,“我刚刚下班时去了趟商场,你常穿的那家品牌有上新品,我试着买了一件外套,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嗯。”

      洛晴在洗手,听到这声回答便知他大抵已不再生气。其实平时每每如此,季承羽似乎是个很容易生气的人,但并不记仇,洛晴只要态度稍缓几分,他便能将往事揭过不计,态度也会很快转圜。

      真的好哄。

      她走出卫生间,脸上带着期待的笑:“要不你先试试大小?如果不合适我明天去换下。”

      洛晴以为以他清冷的性子必不会搭理自己,不料已经吃下一口米饭的季承羽,默了默,站起身:“好。”

      换好外套的季承羽走出卧室,让洛晴忍不住一瞬惊艳。他果然是好看的,平时只穿深色西服的他,此时这件纯白的休闲风夹克外套如同将一向凛冽的他罩上一层温柔的外壳,连冷冽漆深的眉眼都因此多了一丝俊美的暖色。

      “好看。”洛晴情不自禁。

      微不可见的,洛晴注意到长年冰冷的季承羽竟挑了挑得意的唇角。

      “不如中秋回老家就穿这件吧,往年你总穿西服,其实开那么久的长途车,人肯定很累的。”

      他忽然沉默了:“所以,这是你为中秋回家探亲买的?”

      “是啊。”

      “那这件呢?”他走到沙发旁,拎起了另一个属于洛晴自己的袋子。

      “这是我的,老家比这里冷,所以我也买了一套。”

      他的眉心盯着那袋子明显可见的开始凝紧。洛晴不明所以,结婚三年以来,他性子虽冷,但对她从来大方,不管花多少钱都几乎不曾问过,何至于今天因为一套衣服而生气?

      云里雾里的洛晴只能拼命的欢快笑着维持刚刚升温的气氛:“要不我也去换一下,你帮我看看我这身合适不?”

      洛晴再出来时季承羽已经回到餐桌上在埋头吃饭。

      “好看吗?”她不肯死心,到他眼前转了两圈。

      他却冷冷挑了挑唇角:“又不是穿给我看的何必需要我的评价。”声音机械,语气嘲讽。

      洛晴有些失望。

      可季承羽明显并没有耐心搭理她情绪的起伏:“赶紧吃饭,你已经到排卵期了吧,今晚还有事做。”

      洛晴愣了。他竟然如此直白而赤裸将那事指出,像什么工作任务似的,洛晴心底里早上刚被她压下的怒火又有重燃之势。

      可她怔怔立着,却见餐桌旁的人抬起眉头,一脸无所谓的转目看她一瞬,语气甚至略带挑衅:“怎么?婚前订好的事,现在你想反悔吗?”

      洛晴咬着牙,很想一拳向那人的脸上打去。

      【肆】

      温柔的夜色自紧拉的窗帘下角缓缓流泄入屋内,洛晴能闻到此时他身上男士沐浴露的香气,那香已经极淡,可仍旧冷冽,如同是这夜色送来的一般。可此时的季承羽却明显并不如夜色温柔,他横冲直撞,肆意侵略,洛晴明显能从他的动作里感觉到他情绪里那一丝压抑的怒气。

      可他为什么?洛晴不懂。

      结婚生子罢了,别的女人能做得到的,我洛晴照样可以。洛晴闭起眼,打算掩耳盗铃,却感觉唇角忽然被印上一个极为温柔小心的吻。

      温柔到,仿佛并不是来自眼前这个熟悉的人。

      “洛晴啊洛晴,你到底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是呓语?是梦靥?还是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洛晴分不清,她闭着眼,在感受着那灭顶的吞噬的同时,也似乎听到了紧随这男人呓语后的一声无边无际的轻轻叹息。

      【伍】

      洛晴没想到,她人才刚到老家,屋子里的凳子还没坐热,就被母亲拉着去参加高中同学沈强的婚礼。

      音响震天,欢天喜地,人影攒动的露天婚礼现场因为洛晴一家人的加入而骤然沸腾起来。

      这一切的起因自然不是洛晴,而是洛晴身后的季承羽,这个大约自小就以别人家孩子模范成长起来的男人,此时新人还未到场,他就已然被村里的老人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洛晴有些担心,毕竟以她对季承羽冷情冷性的了解,她很怕他会忽然不耐烦的发飙叫她来给他挡人,或者索性一把甩开母亲拉着他胳膊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可让洛晴意外的是,在如此嘈杂纷乱的环境里,他竟出奇的耐心,老人不管如何拉着他玩笑或是好奇打听,他都能温声细语,一一回答,丝毫不乱。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季承羽并不像平时那样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长途驾驶使他整个人略显疲惫,却少了许多冷漠的棱角,微长的细碎流海荡在英挺的眉眼间,使他整个人比平时多了些优雅的闲色。

      洛晴很快被挤在了人群之外,她想冲进去帮季承羽解围,却根本力不从心,几次尝试之后,她竟偶然看到季承羽隔着重重人群,看着慌乱的自己露出一抹笑。洛晴有些意外,再细看去,却见他又早已收回目光。

      新人很快到场,婚礼仪式结束之后,宴席如约开始,有些老人已经迫不及待就近回家取了体检单或是CT片让季承羽帮忙看。

      季承羽饭没吃上两口,洛晴想让母亲先带他回去,可母亲此时满脸的得色根本听不进洛晴的话。

      “洛晴,你就是这么来祝福的吗?”餐桌旁忽然响起的冰冷声音让洛晴一震,她回头,看见的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沈强,对不起。”洛晴端起酒杯,绕过面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赶到他面前,“我刚刚想去给你敬酒的,可你在忙着敬别桌。”

      人群中心的季承羽也站起了身。

      “沈强,这是我老公季承羽,我们一起祝你……”

      “所以,你是来臭显摆的是吗!”

      洛晴的话并未能全部说完,她所有尴尬的讨好与祝福都被面前人高马大的冷面新郎堵在喉咙里。

      整个酒宴现场安静下来。

      沈强面露挑衅,隔着人群向季承羽挑眉而视:“喂!社会精英!瞧你人模狗样,不曾想眼神不好,难道看不出来你老婆和丈母娘都是一心只爱钱的主儿?你结婚时都不用调查调查老婆历史吗?”

      没有人敢搭话,每一个人都很尴尬,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整个村子里的人对于沈强的话并无异议。

      洛晴整个人在颤抖。

      “我为什么要调查她的历史?”肩膀被人从身后忽然有力的撑住,洛晴转回头,看见的是季承羽淡定从容,英俊优雅的侧颜,“她要和我一起经历的是未来,我有必要在乎她过去什么样?”

      沈强像被人当面打脸似的下不来台,面色从挑衅到冷怒,他唇角冷笑,接下来的话字字诛心:“哪怕,曾经有一个男人,因她而死吗?”

      洛晴整个人面如死灰,抖如落叶。

      沈强脸上似露出疯狂:“洛晴,你说诚哥知道你结了婚,会不会化成怨鬼,半夜去敲你房门?哈哈哈……”

      【陆】

      季承羽并不知道他手中的纸条来自何人,直到他独自走到河边,看到那抹背对他立在河边的窈窕背影。夜晚的河水粼粼波光,为她及腰的波浪长发镀上一层神秘诱人的光。

      那背影转了身,长发倾泄,红唇勾人,声音妩媚:“你果然来了。”

      季承羽淡然一笑:“你这纸条上的话,很难不让人来。”

      女人的笑更加肆意:“男人果然都是骗子,是谁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说并不在乎洛晴的过去?”

      季承羽淡然:“你刚刚也在婚礼?”

      女人秀眉微蹙:“真让人伤心,大多数男人都会对我说,他们一进场,能注意到的,只有我一个。我叫姜婉。”

      季承羽挑眉,漆深的的眸子里浮出一层细碎如冰的笑意,只是那笑并不温暖,甚至带着淡淡的嘲讽。

      姜婉怒意渐显:“你在瞧不起我?”

      季承羽却已经冷哼一声转了身,并向身后轻轻摆了摆手:“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讨论一下你个人倍加注重的外貌问题,建议你可以换个人了。”

      “他叫江新诚。”

      深秋的乡村夜晚,很冷,粼粼的河水让整个河边的冷风都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湿意。

      季承羽的脚步停住了。

      “我,沈强,洛晴,还有江新诚,我们四个都是高中同学。”

      季承羽终于回了头,姜婉红唇微挑,接着补充后面的话:“你明白的!高中那会儿,我们两两配对。”

      姜婉话落,美目流转,却在面前这个挺拔英俊的男人表情上找不到一丝波澜,不过聪明的女人向来最懂男人,她能看得出:季承羽,动摇了。

      “如果江新诚还在世的话,我相信,他并不会比你差,他上学那会儿成绩拔尖,运动也好,长相也不会逊色于你,是当时学校里公认的校草。只是,投胎运太差了些,他妈一身病,他爸好赌又好酒,是他最大的拖累。我想,你们两两比较的话,他大约只有这点比不上你。”

      季承羽却笑了:“你才认识我几个小时,就敢自以为是的拿我和别的男人比?”

      姜婉红唇轻笑:“怎么?这就要抓狂了?更让你抓狂的还在后头呢,江新诚被他爸拖累,连高三没上完就被迫辍学,洛晴那个爱钱的妈自然不会同意洛晴和他一起,江新诚便决定入伍当兵,靠自己闯出一条路。江新诚出发那天我就在现场,我亲耳听到洛晴抱着他对他说,‘不管多远,不管几年,我都会等你,永远等你!’”

      季承羽的呼吸粗重起来。

      姜婉的话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江新诚走后第三年,洛晴还在上大学,有一年,整个村子里发了大洪水。喏!”话说一半,姜婉纤纤玉指指了指面前的波光,“就是这条河,上游大坝崩塌,当时水几乎淹了整个村子,又是半夜,村里好多村民被围困,江新诚的部队正好被派来参与抗洪救灾。也或许是因为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他冲得太狠了……”

      姜婉没再继续说下去,可结果两人都知:“再后来,江新诚便成了公认的英雄,至少在我们整个村子看来,他是从我们村子里走出去又转回身救了我们全村的英雄,他的高度,或许你可以想象了吧!村中后山的墓地,最高的位置,最大的那座,就是他的。”

      “所以呢?”季承羽眼中冷笑淬满,“你们全村人便一定要洛晴为你们的英雄守身?”

      “还好吧!并不很多,”姜婉笑笑,“大约只有一小半。”

      季承羽冷笑:“那一小半里,一定包括那个沈强吧?”

      “当然,”姜婉笑答,“他们两个好得像亲兄弟,只是,那一小半里,还包括一个人……”

      季承羽愣住了,他薄唇紧抿,明显不想再听姜婉说下去,可后者却挑着红唇,一字一句:“那个人,就是洛晴。”

      季承羽的后牙被他紧紧咬起来,他的呼吸渐乱,脸色铁青。

      姜婉得了意:“如果不是洛晴她妈妈当年用上吊自杀来威胁,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和洛晴结婚?其实你们结婚前,我打电话问过洛晴,洛晴当时亲口对我说,她并不爱你,婚姻只是婚姻,只是为了安慰老人罢了。你以为你们结婚三年为什么不能有孩子?那是洛晴在偷偷吃药。”

      姜婉很喜欢看着面前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精英男人此时即将崩溃的状态,她优雅迈着步子,走到季承羽身前,仰面观察着他的眉眼:“其实当时她结婚前还对我说,说你也并不爱她,可如今我看着,洛晴大抵是想错了。”

      季承羽低眸,眼中的冷如滴水成冰:“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姜婉却笑了,那笑如淬了毒的花:“精英,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也是……那一小半之一!”

      【柒】

      季承羽像疯子一样从河边跑回洛家的时候,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村民,他们每一个人手里拎着或满或空的水桶来来回回。

      季承羽望着那些发红的火舌疯狂舔舐面前的矮屋,如同一个想要贪婪将它整口吞下的无情怪兽。

      他满目慌乱的找到洛妈:“妈,为什么会着火?洛晴呢?她跑出来了吗?”

      浑身灰头土脸,满脸木然的洛妈像在此时忽然活过来一般,她跳起来一把揪住季承羽的衣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着火!你!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留晴晴一个人在家,你……”

      “大娘,我们冲不进去啊!”洛妈的话被几个浑身黑炭似的年轻人打断,他们气喘嘘嘘,弯着腰疯狂咳着烟灰,“她在里间,外面火太大,大娘,好端端的,你在家烧什么纸钱啊?”

      年轻人摊开手,里面露出几张或残或整的灰黄色纸钱:“就是这个东西起的火,外间比里间火大太多,我们进不去!”

      原本还疯狂着的洛妈忽然沉寂了,像被人忽然按了静音的电视画面,她嘴唇瓮动,有些心虚和不知所措的想转头去看自己抓着的女婿。

      可后者已经一把甩掉她的束缚,如同不要命般的,冲进了火舌。

      【捌】

      那卡像是泛着光的,在赤金的夕阳暖色之下,那光如液态的一般绕卡缓缓流淌,它平静的躺在那些冰冷的A4文件纸上,洛晴人躺在病床上,她此时很晕,甚至看不太清那些文件上细小如蚁的文字。

      “这里是赡养费,这里是离婚协议书,您只需要在此处签字,其余的程序,我会替您二位办好。”

      洛晴拿过那支沉甸甸的钢笔,头更加晕了:“承羽还好吗?他也在这家医院吗?”

      “季先生很好,他还有工作,已经先走了。”

      似乎是因为看着她目光虚浮仍然找不到方向似的,律师伸出手指,再次耐心的指了指文件上的空白处:“签在这里就好。”

      洛晴沉默着,她手握着笔,目光却始终不肯看那份文件。

      “您是对赡养费有异议吗?相信我,洛女士,季先生已经为您做了最大让步。”

      “他为什么要离婚呢?”洛晴呆呆的。

      律师叹一口气,直起腰来:“好吧,我本以为会很顺利呢,季先生和我说,签字不会很难,您大抵连他想要离婚的理由都不会问我,不过季先生也告诉我,如果洛女士您问了,就让我如此回答您:中秋节前的那件新衣服,您是为了看‘他’才买的吧。”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在胸腔里,在脑海里,滴滴嗒嗒的,滴着鲜红的颜色。病房里好静,静得如同被抽去空气的真空世界,没什么能传递声音,自然就不会有任何声音。

      洛晴很勉力才能撑起自己左侧的胳膊,她低着头,脸色苍白的,用力签下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此时挺痛的,可不知为何,却并没什么眼泪。

      【玖】

      洛晴点燃小蛋糕上的蜡烛,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唱了一遍生日祝贺歌,随即睁开眼,在不引起咖啡馆四周其他客人的注意下,静静将其吹熄。

      一个人生活久了,果然连这种事做得都驾轻就熟。洛晴在心里默默苦涩的吐槽自己一句,随即拿起了一旁的小勺子。

      “咦?袁医生?太巧了。”

      身侧过道经过的高大身影一顿,转了脸,在认清洛晴相貌的同时眼中出现的却并不似洛晴眼中的惊喜与熟悉。

      “是你?”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意外。

      “是我。”洛晴站起身打着招呼,“大学毕业没再去找你了,抱歉,那会儿找工作有些忙。”

      男人皱着眉,神情现出冷漠与疏离:“不必在意。对不起,我还约了朋友……”

      “您忙!您忙!”洛晴急忙作出请的手势。

      男人沉默离开。

      可洛晴蛋糕才吃了三分之一,对面空着的椅子却被人忽得一下坐满。

      洛晴愣住了:“袁医生?”

      “为什么不去找阿羽?”男人脸色铁青,胸膛起伏,如同隐忍着巨大而痛苦的怒意。

      洛晴急忙摆手解释:“袁医生你不知道,是承羽先和我提出的离婚,医院派他长驻国外进修学习,他说懒得来回奔波……”话说一半,洛晴忽然一脸怔忡的抬起头,“袁医生,你认识承羽?”

      袁穆冷笑,那笑中竟夹杂着一丝明显可见的懊悔:“是啊!这真是我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的生命里并不认识你们两个,或者哪怕只有一个也好!那样至少,你们就决不会因为我而互相认识。”

      “因为你?”洛晴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大三那年,因为抑郁症来找我挂心理科疏导的时候,阿羽对你一见钟情。”

      “你说什么!”洛晴一脸震惊。

      “阿羽一直不让我和你说,可我实在忍不了!你不记得了吧!”袁穆脸上甚至略带嘲讽,“也是,那个时候,你满心满眼里只有曾经的男友,哪里还能记得其他男人。其实,不止那个时候,之后多少年,你也一直如此。一开始我就劝过阿羽,我告诉她你就是因为忘不了前男友才抑郁,让他没必要和你消耗感情,可他不肯听我的,他说他并不想要你的全部,只要你被旧人填满的心,肯分很小一部分给他,他已然心满意足。我骂他傻,可他只是笑。相亲就是他托人安排的。”

      洛晴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不可能,他说过的,他并不相信爱情。”

      袁穆唇角一挑:“是那套解剖课的说辞吧?而你就这样简单相信了?我们两个大学时候就认识,我想告诉你,其实恰恰相反,阿羽就是因为见过太多的类似场景,他才更加笃定的相信人类感情的纯粹和崇高,他才愿意不计后果的和你走在一起。”

      他顿了一顿,抬起眼正视着她:“可这么多年,你真的有一丝一毫真心关心过他吗?你整日慈眉善目,好像对他百依百顺,可其实不过是对他的一切视若无睹,你不在乎他生不生气,身体舒不舒服,你不知道他在和你结婚以前甚至从没下过厨。他整日对着你,如同对着一个远在天边的人。你不在乎他来了或是走了,所以才能一脸淡然的接受他提出的离婚。”

      洛晴怔怔听着袁穆的话,她想起那场大火,彼时的她周身热浪,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或是天地日夜,有人忽然抱住了她,为她通身裹上湿冷柔软的毛毯。

      她的耳边响起低语:“洛晴!别去找他!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再对你乱发脾气,我不会再贪心的一而再而三的试探你是不是关心我,是我幼稚,是我错了!你爱他,尽情爱他!可只要给我一个陪着你的机会也好!求你……”

      洛晴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场梦。

      袁穆咬着牙:“那场大火,你几乎毫发无伤,可他伤了手,他瞒着你,他其实再也握不住外科手术刀,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忽然提出离婚,然后将国内所有的资产留给你富足生活!他说他连自己今后几十年该靠什么生活都不知道,他怕你跟着他会受苦!他说他已然配不上你!他……”

      “求你!”洛晴的声音都在颤抖,眼泪如决堤的水,漫延至整个脸颊,“求你别再说下去……”

      袁穆冷冷看着面前的人:“你该哭的!你该至少为他,哪怕哭一次也行!”

      【拾】

      洛晴犹豫了好久,才写下那一封邮件:

      承羽,我早已没了你的联系方式,这个邮箱地址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想向你解释,那一晚大火,我并不是想随他而去,我烧得是与他之前在一起时所有相关的旧物,我想要做的,是向他告别。

      我放下了,真的已经放下了!之前袁医生没能治好的我的病症,早已被你疗愈,你愿意相信我吗?

      【终曲】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一张收拾整洁的办公桌上,电脑屏幕因为一个新邮件的弹出而响起一声不太引人注意的叮咚声。

      邮箱提示发件人来自‘My dream’,时间倏忽而过,原本照在桌面上的阳光因为几次位移离开了桌面到了地上,而后又渐渐收拢向窗边,天色暗了,屏幕也暗了,却始终还没有人去点开那封新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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