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螺旋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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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视界里，狭长的廊道一直向上弯曲蔓延，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哒哒，哒哒，哒哒……
为了缓解单一色彩造成视觉疲劳，逸黎没有紧盯墙体，一边数自己的步数，一边用光脑分析声音在墙体内的穿透能力。
光脑输出的结果并不理想，这些墙壁不光涂了精神体检测剂，连基质都比一般的钢筋混泥土坚硬。
菲洛：「殿下，根据菲洛的计算，您用霸下或者燮牛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把这小破墙轰开。」
逸黎：「那样的话，所有的数据都会被对方记录下来。」
菲洛受到启发马上抢答：「菲洛明白了，虽然对方可能早就知道您的能力，但咱们也不能自己证明给他们看。」
逸黎在光脑里给菲洛竖了个大拇指，继续无声向上。
在廊道里螺旋爬升了大约一公里，余光里的亮白色终于不再那么刺眼。
逸黎抬眼，视野突然开阔，两扇大约宽四米高六米的暗红色大门上雕刻着巨鹰捕兔图，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菲洛：「殿下，菲洛去开？」
逸黎连忙制止：「别碰任何东西。」目光所及的所有物质，都涂着精神体粒子检测剂。
菲洛在光脑里把嘴巴长得老圆，做了个“哦”的表情，表示没有命令绝对不碰。
“都到这里了，不进来吗？”一个并不熟悉的低沉老年男声从门后传出，“我以为你会很好奇我是谁。”
逸黎被气笑了，明明是对方控制墙面的开合把他引到此处，现在却缩在大门之后等着他去掀开对方的面纱，真矫情。
在门口席地而坐，用手托着脑袋懒绵绵地说：“好奇心会害死猫，我虽然不是猫，但也不想好奇。”
“不想好奇？”对面呵呵笑了几声，“这个说法挺有意思。”
逸黎盯着大门上雕刻的图案，脑补门后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眯眼观察他的反应。
但长时间和对方这么隔空对峙并不划算，说好要和戚程共同面对，总不能被困在这里干瞪眼。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解除对他的屏蔽，有没有打开他的信息。
说起来，戚程向来不告而别，也从来不给他解释什么。这次特意屏蔽他，倒显得别有用心。
戚程应该已经知道那些谣言了吧？会不会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怕连累他才不声不响地离开？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恋，但逸黎很确信他老婆很满意他的长相，是真心喜欢他。
手掌托脸，五指轻柔地摸了摸脸颊。老婆丢下他，独子去做危险的事，他还坐在这里跟对面的家伙耗费时光，不符合他的美学。
换了只手撑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大门：“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对想要把自己活活折磨致死的人感兴趣。”
以为这段话会打乱对方的呼吸频率，结果对方依然保持原来的呼吸节奏，然后不紧不慢道：“不是哦，你只说对了一小部分。”
哪怕强如戚程，也不能将呼吸节奏控制得一成不变。逸黎很怀疑，这两扇厚厚的门背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
一旦有了怀疑，问题就多了起来。
比如，为什么他会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方是老头？以及，为什么会主观断定里面只有一个人？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逸黎纳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按照对方的思路思考问题。
菲洛在光脑里从东滚到西，百无聊赖道：「这都不是事，真到了危险时刻，别管对面是什么，也别管他想控制您的思想做什么，您直接咔擦干掉。」
说到“咔擦”的时候，还特意坐起来，把小拳头伸开呈手刀状，左右来回比划。
逸黎在光脑里安抚激进的菲洛：「菲洛说得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撕破脸皮之前，从对方身上抠出更多的情报才是我们的目的。菲洛就和我一起，再忍耐一会吧。」
主子宠溺的语气，让菲洛在光脑世界里乖巧地拿脑袋蹭逸黎的手心：「嗯！」
逸黎抬眼，再次盯着大门上的图案，老鹰雕得栩栩如生，连羽片上的羽小钩都清晰可见。兔子却只是寥寥几刀只勾勒了个外形，若不是那对长长的耳朵，更像是一只被养得胖胖的橘猫。
工匠赶工期吗？带着疑问仔细观察这只精雕细琢的雄鹰。
鹰眼直勾勾地锁定的目标，强健有力的双翼呈V字形展开，急剧减速后伸出锐利的爪子，马上就要碰到正直视前方全力逃命的家伙。
也许，在这个画面的几秒之后，兔子就将被雄鹰的利爪钩住，然后被提到高空中，长长的耳朵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最终只做了几下无力的挣扎……
谁是老鹰，谁是兔子？
逸黎不愿继续往下想，剑眉紧皱，祖母绿的瞳孔闪着愤怒的火光。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绝对不会有人在公共场合张贴肉科狩猎草科的相关内容。任何一个想在星际抬头挺胸活下去的正常人，都不会主动去碰这种极具争议的东西。
而这座垂直高度至少一公里的建筑内，居然明晃晃地在昂贵的木料上以精湛的雕刻技艺呈现了一副直白的弱肉强食画面。
物品主人的立场和人性，恐怕早已偏离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了。
逸黎脑中浮现出不少库库鲁斯人的面孔，男的、女的；有权利的，没有权利的；和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
他们的面目并不狰狞，个个慈眉善目，却给逸黎一种面具人特有的疏离感。
逸黎冷笑了几声，库库鲁斯这颗星球在逸和的带领下，还有常规意义的正常人活着吗？
“你不问问剩下的部份是什么吗？”门里的声音打断逸黎的思绪，催促逸黎跟上他的节奏。
“你就这么想跟我说话？”逸黎交叠盘着的双腿，用光脑扫描门后的情况，“不会是想收集我的音频去做坏事吧？”
扫描失败，这两扇门没少涂装高科技。
一丝异样感爬上逸黎心头。
即便弗洛沦有能力建造这么高的建筑，给面积如此巨大的墙面涂上精神体检测剂，起码也得花掉弗洛沦一个季度的营收。
弗洛沦什么时候在能源之外的领域这么阔绰了？话说，我还在弗洛沦吗？
门后的人笑了几声：“怎么会，我只是想了解你。”
娇柔造作的老年男声让逸黎恶心得起鸡皮疙瘩，控制光脑将对方的声音调到最低。起身掏出洛德兰给他的纽扣投影，按下启动键，投出一把和戚程那柄一模一样的光剑。
抬手一挥，两扇大门应声倒地。
逸黎反问：“你还不够了解我？我以为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那人只是笑笑，并没回答这个问题。
逸黎不悦地瞥了眼碎块的切口，虽然算得上平整，但比起戚程那把光剑制造的切口，还有很大的差距。要不干脆找老婆要一柄？我老婆那么爱我，应该不会不给吧。
菲洛在光脑里假咳两声：「殿下，现在您应该专注破解眼下的困境。」
菲洛说得对，必须改掉这个随时分心想戚程的毛病。
抬眼看向门内，取代刷满了精神体检测剂的白墙，大门内侧的墙体以黑金色为主体。在黑金底色之上，以朱砂、松绿石、蓝宝石为原料绘制了大面积的狩猎图。
没心思细看主人的恶趣味，逸黎抬头观察拱顶的结构。
一块两平方米的彩绘玻璃，将仅有的光芒转换为暗黄色，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增加光照的窗户。
怕他跑了？
不太像，关他用水泥封死就可以了，用不着特意准备这么又恶心的壁画。
装潢得很用心，屋子里却空荡荡没有与之匹配的家具。物主很喜欢这栋建筑，却不打算在这里常住？或者，是不喜欢现在住在里面的人？
浑厚且难听的老年音再次打断逸黎的思绪：“你果然很厉害，没让我失望！”
逸黎斜了对方一眼，居然是个改造人，难怪呼吸没有变化。
和改造人也没什么好说的，逸黎没好气道：“倒也轮不到你来对我抱有希望，更轮不到你来夸奖我。”
大步跨过被劈碎的大门，脚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逸黎特意低头看了一眼。
通铺的巨幅手工地毯，除了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狩猎图，编织方式和收口的技巧像极了兰瑟花大价钱为贝莱扎定制的那张。
用光脑记录地毯的细节，后续只要兰瑟黑进商户的系统，就能找出定制这张地毯的人。
没想到兰瑟的奇葩审美在居然能派上用场，当初吐槽他奢靡没眼光，属实是自己太狭隘。
“你很聪明，并没有首先观察我，而是观察从哪里可以最轻松地逃出去，”那人从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进逸黎，“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兴趣？”
逸黎嫌弃地反问：“你又是从哪里得出，我会对改造人感兴趣的结论呢？”
对方在距离逸黎两米远停下脚步，“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逸黎把光剑对准改造人胸口的能源供给处：“你先说说看，我考虑考虑。”
改造人没有躲开：“别这么防备，我和你利益是一致的。”它打开光屏按下播放键，“这是两个小时前，在弗洛沦东一区发生的事。”
光屏里播放的，是一场肉科单方面的屠杀。
完全兽化的棕熊肆意撕咬弱小的人类，在它眼里，早已没有所谓的草科、肉科之分，它能感受到的，只有虐杀弱小带来的亢奋。
除了棕熊，还有其他的肉科返祖。
墙面的壁画已经令人反胃，直面已经发生的血腥惨案还不能阻止啃食事件发生，逸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错开视线不去看光屏中央，却还是能听见人类的哀嚎和求救声。
改造人贴心地将录像倍速播放：“我知道你不喜欢血腥的场面，不过，后面这部分你还是看看比较好。”
屏幕正中央，是戚程挺拔的背影。
逸黎望着那抹熟悉的粉色陷入沉思：你是要去处理返祖事件才突然离开吗？为什么不带着我呢，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吗？
菲洛为主子找补：「王妃肯定是担心您以本态公开露面，会引来库库鲁斯的杀手。」
是这样吗？就算不是，至少能确定戚程不是因为他表现不好才突然离开，逸黎心里突然轻松不少。
菲洛不合时宜地追问：「什么表现不好？」
逸黎：「闭嘴！」
光屏里视角拉远，无数嘴里喊着“救救我~”的人涌向戚程的方向。
看不到戚程的表情，只看见戚程握着光剑的手青筋暴起，然后迈开修长的双腿朝着人群奔去。
光屏突然蓝闪，恢复正常后，涌向戚程的人已经全部倒地。
逸黎心知，这是高速摄像机跟不上戚程挥剑的速度，只记录到戚程剑刃上蓝焰的残影。
这不对劲，虽然戚程毫不犹豫捅了他，但逸黎确信，戚程绝不会把光剑对准普通人。
不出逸黎所料，倒下的人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来。但与倒下之前不同，这些人站起来后全部出现返祖症状！
不，他们是先返祖，才凭借精神体的力量站起来。
全是肉科，有这么巧？！
戚程转身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前进，跟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返祖大军……
光屏里视角再次聚焦在戚程脸上，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令逸黎感到匪夷所思的笑容。
为什么你的笑容如此愤怒？
改造人将光屏里的绝世美颜定格：“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吗？”
逸黎将山寨光剑提升至最大输出功率，笔直地抵在改造人胸口：“为什么停在这里？后面的内容呢？”
改造人耸耸肩：“我也没有，这是一个小时前安全局在星际公频上广播的。根据内部消息，你老婆涉嫌引导肉科返祖残害草科，已经被安全局逮捕，将在三个小时后押送至星际法庭。”
逸黎：“安全局？星际法庭？！”
改造人很吃惊：“我以为你会对这个罪名感到诧异。”
听见“引导肉科返祖残害草科”这个罪名，逸黎就知道戚程是被陷害的，如同他身上被安上“损害教研材料”的罪名一般。
对方藏在暗处，半夜散播关于戚程半真半假的谣言，先在人们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再广播这样一段掐头去尾的录像，“实打实”的证据如春雨般令种子疯狂发芽……
戚程离开之后，他们诱导福利院的米妮返祖，趁机逮捕他，成功把他和戚程隔绝，一石二鸟。
原来一开始，这些连环招就是冲着戚程来的！
而戚程早就知道他们双方都有危险，才主动屏蔽他，独自应对。
也不知道，戚程现在有没有看到他发的消息。
逸黎坚信，只要他和戚程一条心，就一定能打倒阻拦着他们的敌人！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难闻的铸铁味，剑刃处冒出屡屡白烟。改造人低头看着已经被烤化的护甲，后撤一步道：“请允许我后撤一步。”
确定自己处于安全距离，它关掉光屏：“有一点需要说清楚，虽然你是被安全局抓来的，但我不完全算是安全局的人。至于你老婆，我想，安全局逮捕你没费劲，逮捕你老婆，也不会太波折。”
逸黎确实算是自己跟来的。
戚程把席珀和弗洛沦的人看得那么重，也极有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自愿被逮捕——比如，对方给戚程看他被安全局逮捕的画面。
这个改造人能看出他和戚程是自愿上钩，并找上门来要合作，应该是把砝码压在他和戚程身上。
逸黎再次打量面前的改造人，苍白的头发下藏着数条皱纹，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不带偏见，它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慈祥老人。
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改造人假咳两声：“既然你愿意正视我了，那我们可以谈合作了吗？”没有得到逸黎的回复，它又重申一遍：“我说了，我很有诚意，是站在你这边的。”
逸黎冷笑一声，抬手用光剑劈开拱顶，“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主星的光芒照进房间的一瞬，改造人连连后退至墙角，它愤恨地瞪着逸黎：“你！”
逸黎将纽扣投转换成飞行器，站在舱门前垂眼看着缩在地面的可怜传话筒：“你还没资格跟我谈判。”
飞行器起飞，逸黎打开扩音器对改造人背后的人道：“如果你真有诚意，就亲自来谈吧，我亲爱的羊姐姐！”
关闭舱门，逸黎以最大速度飞向安德洛美达。
我不会让他们审判你。
除了我，没人可以定你的罪。
你唯一的罪，就是擅自离开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螺旋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