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兰若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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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进了房间，把随身的剑搁在桌上，然后推开了窗户透气。
他寻思着那名盛姓书生的言行，觉得没有困意。但是天气已经隐晦下来，月入云层，没有月色可赏，说不定夜里还会下雨，戚少商无事可做，只有安寝。
他去关窗的时候，忽然念头一闪，伸出去拉窗子的手忽然变为向外一推，反而将窗门敞得更大，自语道：“不管何方朋友要造访，戚某为你大开方便之门。”说罢熄了灯火，上床就寝，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夜里起风了。风刮得外面树影摇晃，好像都动了起来。
随意开着的窗扇被吹得撞了一下，响声扰醒了睡梦里的戚少商。他醒来转头朝窗口看了一下。
这一看，依稀见到窗口一条怪影倏然闪走，好像是在窗外窥伺了他已久的什么东西见他醒来，猛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戚少商顿然睡意全消。
这时门不知怎的开了。
但没有人进来，戚少商心中暗暗防备着坐起来，往门口看去，只能看见门外一角白衣，但迟迟不进房内。
雪白的白衣，被黑夜的背景衬得尤为亮眼不俗，戚少商立刻想到了那名姓盛的书生。莫非是他？
他果然不是简单的赴考书生。
戚少商索性起来，披好衣衫，坐到桌边，翻起两个杯子，斟了两杯冷茶，自己喝了一杯，那门外的依然藏在门外，只露出一角白衣。戚少商向门外扬声道：“请进。”
片刻之后，果真进来一名白衣男子。
他刚走进卧室时，戚少商还以为确实是那书生盛崖余，但定睛一看，发现不是一人。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比盛崖余更要年轻些，那张面孔比盛崖余更要阴柔俊美，比盛崖余更要纯善亲和，更贵气，更完美。而且，他是站着的。
这深夜出没，月下造访的异客，看起来就像一名门第高雅的王侯公子，还是一名美艳动人的王侯公子。
他这般高贵大方的样子，看着倒不像鬼怪妖狐。
戚少商问：“阁下何人？”
那白衣公子笑了一笑，顿教禅院陋室如生红蝶翻舞。他坦然道：“在下非人。”
戚少商心中微微惊疑，却强作不动声色，道：“既非人，何故徘徊恋栈人间？”
白衣公子走近了些，闻言笑意收却，黯自垂眸，幽幽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官贵人家子弟，廿余岁时因犯一些小错，竟被义父责打致死，葬于寺旁……我天生体弱，气血衰微，死后亦魂魄虚弱，无法去轮回投胎，才不得不徘徊于阳世……”
戚少商听着，忽然以手背试其手、额、颈，那公子不闪不躲，由着他试探。戚少商只觉得触手之处全是一片冰凉，毫无生人体温，颈侧也无脉搏跳动，知道他恐怕确非人类，心中则更有所警惕。
“公子既已非世间之人，你我已是殊途，理当桥归桥路归路，公子还是请离开吧。”
白衣公子低下头笑了笑，说：“夜复一夜，百无聊赖。既然你宿于此地，便也算有缘，何妨闲叙一二呢？世人都求鬼神保佑荣华富贵，若你我能交个朋友，我也可……”
戚少商不为所动，只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阴阳两界，自有分隔，你我人鬼牵缠，万一犯了什么忌，岂非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公子还是请回吧。”
白衣公子见他冷淡相拒，不由黯然一叹，秀长的睫毛阴影落在颊上，一瞬间竟确实是楚楚可怜令人同情。
戚少商知道鬼怪之类寻上凡人多不会那么简单，便仍是冷面冷心地问：“公子何求？”
白衣公子叹息着向戚少商长长一揖，道：“我魂魄虚弱，需要生人阳血为我补足，方可以投胎轮回，否则只能永作野魂，游荡世间。”他像是怕戚少商误会，忙又诚恳地补充道：“公子你只需刺破手指，将热血滴一滴在我眉心便好，不会有累于你。”
戚少商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道：“你——死了多少年？这寺中多少人曾借宿，不知你究竟需要多少人的一滴阳血，方可转世投胎？”他背负着手，又看了这名垂着头的白衣公子一会儿，忽问道，“西边厢房里的那位书生呢？你可也有去向他借过阳血？”
那白衣公子似乎面色微变，但立刻又神色如常，别有意味地微笑道：“我非人类，自有一些世人所谓的神通。公子若愿意以一血救我，我当结草衔环以报，自可保你功名显赫、今生富贵、子孙满堂……”
戚少商笑了。
“我偏生不喜欢功名显赫，今生富贵。人鬼殊途，我看阁下还是快快离去吧！”
白衣公子目光一动又道：“我知道公子乃是上京来考试的考生。这考题……我自也可预先让公子知晓……”
“承君美意！”戚少商拂袖道，“但戚某实在无甚志向，甘愿错过这等美事。公子请离去！”
白衣公子目光闪动，悻悻出了门，片刻之后，却又从窗外抛进来一个小小的纸卷，乍瞥去隐约可见上面是写了考题一类字迹的，想是他还不死心，仍想利诱戚少商答应。戚少商更坚定个中有蹊跷，将纸卷看也不看扔出窗外。
那白衣公子见戚少商滴水不进，稚美的脸忽然可怕地一沉。戚少商刹那间仿佛看到他眉心蹿起一道血色红影，两只眼瞳也骤然转成了金色！随后那张透出狰狞神色的绝美面孔倏然到了他眼前。
电光石火间，戚少商下意识地反手抽出了桌上的剑。
他并非文弱书生，剑术甚至比诗书更适合他。
就好像绿林很可能比庙堂更适合他。
他来应考，根本不是冲着功名，而只为那一份情怀。
那白衣公子的鬼魂自然不可能用这些打动他。
戚少商拔剑，心中却是混乱。他从试过向鬼出剑，也不知有用否。
只觉眼前厉光一闪，白衣公子刹那间已消失不见。戚少商提剑追到门外，却见天低风急，黑云蔽月，树影婆娑，原处群山中又在传出怪兽一般的咆哮，然而已全无那白衣公子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兰若寺（二）
